更何况, 她也不想把自己受伤的事闹大。
不然恐怕有些人会觉得她是故意跟宋嘉茵争宠, 连受伤这件事都要争个先后缓急。
看兰心不动, 郑容汐又催促道:“还不快去?”
兰心只得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郑容汐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被那人的匕首划伤的,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她甚至都没有感觉,直到人群散去, 只剩她一人在场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痛意, 再一看小臂上竟然有了一道不短的伤口,鲜血直流, 连袖口都被浸湿了。
兰心拿了金疮药来。
兰心在郑容汐跟前蹲下:“娘娘,这个可能会很痛,您忍一下。”
郑容汐点了点头:“来吧。”
兰心先是仔细地将郑容汐将染红的小臂上的血迹擦掉, 挨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生怕碰到郑容汐的伤口。
擦干血迹之后,她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对郑容汐道:“娘娘, 奴婢要上药了, 您痛的话就告诉奴婢, 奴婢就停下等会再给您上药。”
郑容汐点头。
兰心将药粉轻轻地从瓶中洒向郑容汐手臂上的伤口,药粉刚一沾到伤口,郑容汐立刻疼地叫了出来。
兰心立刻停下了动作:“娘娘,很疼吗?”
郑容汐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么疼,她咬紧了牙,额上都冒出了汗,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对兰心道:“继续吧。”
兰心犹犹豫豫,还是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已经是小心再小心,但这药粉碰到带血的伤口是免不了的疼痛,在上药的过程中,兰心一直听着郑容汐不住地倒吸凉气,但没再叫出声,一直强忍着。
上完药之后,兰心赶紧拿来手帕,替郑容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郑容汐已经快要虚脱。
“娘娘,要不奴婢还是去找太医来吧?”
郑容汐却是意外地十分坚决:“我都说了不用了。”
“那您再等一下,等这个药敷一会儿,奴婢再给您包扎。”
“但是,娘娘,即便不让太医来替您看您手上的伤,过些日子,等伤口结痂了还是得让太医开点去疤的药膏才行,不然你的手臂上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郑容汐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一块原本是红色一片的血痕,如今上了白色的药粉,看着没有方才那么狰狞可怖了。
想象着可能会留在手上的疤痕,长长的一条在手臂上十分突兀,她有些委屈。
毕竟是年纪尚轻的姑娘,都是爱美的,想着原本白白净净的手上突然多出一条疤痕来,任谁都是不愿意的。
而且还是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本身她在宫里好好的,被迫去陪着他们听戏才有此一遭,想来真是冤枉。
郑容汐点了点头:“嗯,记住,到时候你去拿药就行了,就说是用刀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手的伤口,不要说是被行刺之人误伤到的。”
“是,奴婢明白。”
漪兰殿中十分热闹,除了萧邺与宋嘉茵之外,还有为宋嘉茵处理伤口的老太医,其余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也不敢说话,生怕萧邺一个不高兴他们就脑袋搬家。
萧邺坐在一旁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嘉茵,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态度。
在一旁伺候的宫女,被血染红的白布一团团地被丢进旁边的水盆中啊,宫女就端着这一盆盆的血水往出走,看着是触目惊心,莺儿在旁边看着,小声地抽泣,也不敢说话,又急又怕。
“怎么样了?”
为宋嘉茵处理伤口的是个年迈的太医,年过花甲,十分有经验,听萧邺这么问,不急不缓答道:“皇上,真是万幸,匕首上没有毒,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那她何时能醒?”
“幸好是刺进背部,未伤到心脉,只是流血过多,现在昏迷着,过些日子就能醒了。”
“这么说,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屋内的一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默默地松了口气,真的生怕万一宋嘉茵出了什么事,他们一群人都要跟着遭殃。
从宋嘉茵受伤到处理伤口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接近傍晚,天色已暗。
萧邺不是当即就来到这里的,不过也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时辰。
听到这个消息,他便立刻起身:“好好照顾她,有什么差池,朕拿你们是问。”
这话是对着屋内的所有人说的,当然包括了太医院的一众人以及所有宫女太监。
众人胆战心惊:“是。”
见萧邺要走,屋内的一种奴才跟着道:“奴才恭送皇上。”
回昭阳宫的路上,萧邺想到今日行刺一事总是觉得有古怪。
“那一群人都带下去了,审得怎么样?”
常进保答道:“回皇上,还没什么进展,说是他们都是不知情的。”
萧邺冷笑一声:“不知情?”
“当朕这么好糊弄?”
“严加拷问,若是不说实话,那就用刑,朕倒要看看他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传朕的旨意,让刑部那帮人快点审,朕就给他们两日时间,若是还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是。”
休息了两日后,郑容汐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着那天的事,她才察觉出不对。
事发当时,她太过惊慌,当时又受了伤,所以没有仔细琢磨这件事,到如今再来看,其中的古怪倒是很多。
行刺萧邺的那个女子像是早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失败后立刻便选择自尽,没有多说一句话,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郑容汐想,如果是她的家人或是什么别的情况因萧邺或者间接因为萧邺而遇害,她都能够混进皇宫来行刺萧邺了,那肯定是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是抱着一定要成功的信念。
但是那个女子不同。
她好像从未有过行刺成功的想法。
她的目的……想到这里,郑容汐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但是她又觉得太过大胆,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记得当时那个女子举着匕首刺向萧邺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等着宋嘉茵去为萧邺挡,直到宋嘉茵扑到了萧邺身上,她才朝着宋嘉茵而去,将匕首扎进了宋嘉茵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她好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为了让人相信她是与萧邺有深仇大恨来行刺萧邺,在自尽之前,她对萧邺破口大骂,然后立刻自尽了。
这真的太奇怪了。
但是,郑容汐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真有点太过疯狂。
若这种猜想是真的,她不能理解。
怎么会有人拿用自己的性命来作为工具以获取萧邺的宠爱?
是这样的吧,如果她这个猜想成真的话。
宋嘉茵的用意应该也是这样。
但是她真的想不通。
萧邺跟宋嘉茵明明看上去那么亲密,感情甚好,萧邺对她比对她们这些在后宫中的人好上千百倍,她又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呢?
郑容汐想,现在如果要验证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行刺的女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好像根本没有办法证实。
而且宋嘉茵的伤口看上去并不像是多浅,为了事成,宋嘉茵也是豁出去了,力求真实,她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而且这一切不过是她凭空猜测,谁会信呢?
唯一跟那个女子有过接触的且她能想到的人就是戏班子的那一群人了。
她记得,当时萧邺下令当场将那群人押进了大牢要严加审问,那也就是说,至少到现在,那一群人还是活着的。
跟那个女子交集最多的应该就是那个小生了。
郑容汐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她总觉得自己该去查一查的。
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直觉。
她觉得,若是不查清楚,恐怕以后会对她有什么威胁。
宋嘉茵虽然现在看不出对她有什么恶意,但是宋嘉茵如果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获取萧邺的信任与怜惜,那么以后用什么手段来陷害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不了解宋嘉茵,但是因为那个梦,以及安插在她身边的小芸,她不得不提高防人之心。
她不想害人,但也不想坐以待毙。
那群人应该是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如果想问清楚,那她一定要找到负责此事的刑部官员。
郑容汐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郑容汐当机立断,立刻找出纸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然后她叫来兰心,将信交给兰心,叮嘱道:“把这个信送到刑部赵大人手里。”
兰心一头雾水,不懂为何郑容汐又跟刑部扯上了关系。
“娘娘为什么要去刑部啊?”
“别管这么多,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郑容汐并没有对兰心解释,因为总怕走漏风声。
为了避免信落入他人手中,信封上信中她都没有提到对方的名字,就是以防信万一不慎落入他人手中,也不会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毕竟她身为后宫妃嫔,私下与朝中官员书信往来,确实是不合礼节的。
但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奴婢送到谁手里啊?”
“刑部的赵正初赵大人手里,你就说是我派你去的。”
“记住,一定要避开旁人,不要让旁人看到你与赵大人见面,知道了吗?”
“知道了。”
兰心即将要出门之际,郑容汐又叫住了她,再次叮嘱道:“对了,别让小芸发现,一切小心。”
兰心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兰心是上午出去的,直到下午,过去了三四个时辰都还没回来,郑容汐心里不免开始担心。
但又想她一个宫女在宫中出行,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恐怕是因为别的事耽搁了,所以才没能回来。
到傍晚,兰心还不出现,郑容汐是真的有些着急了,可是因她吩咐兰心去做的事又不好高调,她又不能派人去寻兰心,只能再耐心地等等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兰心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娘娘,奴婢回来了。”
郑容汐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兰心跟前去,忙问道:“如何,见到赵大人了吗?”
“他怎么说?信送给他了吗?”
兰心猛喘了几口气:“娘娘,奴婢跑回来的,您能容奴婢歇口气喝口水吗?”
郑容汐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着急了。
兰心蓝欣喝完水,缓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娘娘,奴婢见到赵大人了,也把信给他了。”
“他说什么?”
“你们见面的时候没有别的人看见吧?”
“娘娘您放心,您说的话奴婢都记着呢,赵大人也懂您的意思,奴婢表明身份之后,他立刻带着奴婢去了一间屋子,奴婢在里边单独跟他说的,没被别人看到。”
“那就好。”
“他当着你的面拆了信的?”
兰心点头:“然后他写了一封回信给您,奴婢带回来了。”
“快给我。”
兰心从怀中取出折了好几折的信,有些皱巴巴的,递给了郑容汐。
郑容汐立刻接过信,拆开来,很快地看完之后,将信纸伸进旁边的灯罩中,见烧了起来,这才扔进了一个空着的铜盆中。
信渐渐烧成了灰烬,郑容汐这才放心。
兰心十分好奇:“娘娘,您跟那位赵大人怎么认识的呀?”
“奴婢今日见到赵大人啊,相貌不凡,十分俊朗,人也有礼,对奴婢很是客气,而且看着年纪不大,奴婢怎么不记得您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
“而且您十二岁就入东宫,当了太子妃,后不久又被立为皇后,很少与外人接触,您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呀?”
她从小跟在郑容汐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在她身边伺候,怎么完全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娘娘又是什么时候有机会与他相识的呢?
“哥哥的同僚,前几年见过一次。”
“交谈的时候发现我们曾在同一个学堂同一个夫子那里学习,觉得很巧,并且挺谈得来的,所以就成了朋友,但见的次数很少。”
“这一次贸然写信给他打听事情,还怕他不帮忙呢。”
“毕竟我如今这样的身份,他帮我的忙把刑部的事情透露给我,确实是有风险的。”
“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就答应了。”
“听您这么说,这位赵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兰心忽然压低了声音:“娘娘那……您怎么没跟这位赵大人……”
兰心话说一半,后面的话不敢继续再说。
郑容汐听懂了她的意思,轻斥一句:“说什么呢?”
“他比我年长几岁,跟哥哥同龄,而且早已有意中人,你想什么呢?”
“我只把他当兄长而已。”
兰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以萧邺这样的脾气,兰心觉得郑容汐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比跟萧邺在一起好,至少不会受折磨,而且也会被尊重。
“那,娘娘您给他写信是为了什么事啊?”
“打听一下当日行刺皇上的那个女子所在的戏班那一群人如今什么情况?审出什么来了?”
兰心不解:“娘娘,您打听这个干什么?”
“这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兰心不懂郑容汐为什么要去趟这趟浑水,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好奇这个干嘛?
“说了你也不明白。”
“对了,去的这一路上没被别人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