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您。”
他这才看到那摞卷子,笑了声:“哦,送来了就好。”
正要迈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下才对盛佟砚说道:“是不是最近又有女生给你写告白信了?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魅力无穷,苦恼得不行。”
“没有。”
“每天我都在桌兜里没收几个,现在那些情书都压在我办公室呢!升了高三就是关键时期,你也知道老师最看重你。好了不多说,回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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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茵络的喉咙好了不少,她继续开始了兼职,倒是十分充实。
每次下班后,她的身体都已经站得酸软,腰酸背疼,走几步路沉重地像是灌了铅一样,这时,她都会看到俍叔缓缓驶来的车。
是盛佟砚让俍叔来接她。
她打开车门,看见盛佟砚闭上眼睛,应该是睡了。
秦茵络不敢打扰他,只会盯着他的睡颜看,虽然没什么话说,但两人待在一起,秦茵络就会感到充足的安全感。
抵达别墅,秦茵络才会把盛佟砚叫醒。
高三的课业一定很重,盛谈又对盛佟砚寄予厚望。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回去之后,秦茵络会默默地到房间。
外面的气氛并不是很好,邬城又因为盛腾辉的事和盛谈吵架,两个人谈不拢,邬城气急败坏地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又说自己的身体难受,都是盛谈惹得了。
盛谈不肯惯她,就开始冷战。
晓迎都会吓得紧张兮兮的,说邬城气急了,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就会紧缩一些了。
秦茵络有时会被他们吵架的声音惊醒,索性半夜不睡,扒着楼梯处的阑干去听。
“我可是怀了你们盛家的孩子,你爸怎么对我的?动不动就拿你前妻说事儿!说她怎么怎么好,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奇怪,我学她做什么?”
“我为盛家一心一意,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啊?还有你!你就从来没站在我的立场上想过。”
“你委屈,我站在你立场想,谁站在我的立场想?生意上的事还有一大堆等我去处理,佟砚也跟我疏离了不少,你认为我这心里面就不痛苦?”
“那你回来就皱着个眉,二话也不说,翘个二郎腿跟个大爷一样,你要是不想陪我可以不陪,少在那儿虚情假意的,我还不怎么舒服呢!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
盛谈摆手无奈:“不和你说了。”
“不说了好,那你就让我和你分房睡?”
“我们天天吵架,你要是动了胎气,我爸饶不了我。”
“你让着我不就行了,你以前都让我的,现在是怎么了。”
“好了好了,我头疼,回房睡了。”
“盛谈!你真不是个东西!”
……
他们好像吵了很久,后来的话秦茵络听得不是十分清楚。
回身的时候却看到了盛佟砚。
盛佟砚的脸色阴沉,很是难看,他应该也听见了吧。
“这么晚不好好回去睡觉,又杵着当门神啊?茵络妹妹好像很热衷这个。”
“哥、哥,盛叔叔、邬阿姨、吵架了,吵得、很凶。”
“你要是再不睡,哥哥比他们更凶。”
因为是在晚上,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睡衣。
而且看样子盛佟砚洗完澡出来的,头发上脸上的水珠,沿着下巴颏缓缓滴水。
他凑近了“威胁”道,但秦茵络笑了,她知道他在开玩笑。
盛佟砚的表情冷肃,不像是在揶揄。
他真的有点生气。
也是,这是盛家家事,自己干嘛好奇心想知道呢,听他们吵架又能怎么样。
秦茵络瞬间收回笑意,定定地说道:“我、睡不着。不是、故、意听。”
盛佟砚的手指叩在阑干处,转身看她:“害怕我生气,吓到了?”
他黑着一张脸,很难看出他是装的。
盛佟砚幽幽地丢了一句:“吵起来更好。”
这句话不像是假的,秦茵络能看得出盛佟砚对于邬城有多憎恶。
上次他掐着她的脖子渐渐用力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除了替自己不忿,更是把藏在心中许久的气撒了出来。
秦茵络并不是非常了解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邬城常说自己是秦家的流浪狗,让自己认清身份,摆明位置。
她骗了秦睫,盛家的人都对自己很友好,只有一个例外。
就是邬城。
秦茵络很讨厌她,讨厌她染着红色指甲在自己脸颊上刮去,讨厌她对自己说话时鄙夷的样子。
第39章
二层的走廊很黑,只有从客厅透出幽暗的光,映在阑干处。
秦茵络回转过身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前方有些看不清路,她走到一个拐角处,和盛佟砚撞了个满怀,抱歉的话刚想说出口,盛佟砚纤长手指轻点在她的唇上,嘘了一声。
秦茵络脚底更软,还没站稳时,手上完全卸了力,快要跌倒时,右手就扶住了他的肩。
隔着睡衣,手上也能染上几分温热。
两人距离咫尺,喷出的淡淡气息也能清晰感受。
在角落的位置,陷入一片寂静。
听见邬城回房的动静,秦茵络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脸颊淡淡的红晕迟迟难以褪却,她低头双手掩着面庞,脚下向后撤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身体缓缓挪至墙边。
“‘巫婆’走了!被她听到又要招她骂。我倒无所谓,不能叫茵络妹妹受气,那疯女人耍阴招,我怕她对你不利。”
“毕竟疯狗见什么都咬——”
盛佟砚说完倚在墙边,抱臂盯着她看,细细打量。
秦茵络穿了件粉色丝绸质地的长裙睡衣,藕白的胳膊腿都露在外头一截,连脚背也是嫩白的,一双凉拖上面还装饰有兔子耳朵的图案,显出几分可爱。
随后,他的目光落点在她的唇上。
又想起刚刚手指点按的触感,心头涌起一股躁热,他偏开了眼。
秦茵络脸上发烫,但还是偷偷地抬眼去瞧,眼神交接的一瞬,秦茵络先回转过头。
捏着手指,不知所措。
“乖乖去睡,哥哥看你回去了再走。”
他闷闷地吐出一句,秦茵络点了点头:“哥、哥。”
“嗯?”
“哥哥、早、点、睡。”
她的声音又轻又小,盛佟砚勾起唇角浅笑:“知道关心哥哥了?怕哥哥睡不安稳。”
他挠了挠鼻尖,笑道:“有办法解决么?”
“要不——你哄哥哥睡?”
他刻意拖长了音节,懒声懒气。
她没回应,而是径直走去自己的房间,对他说了句晚安就关上了房门。
他好像总爱逗自己,把她看作孩子似的。
明明年龄没比他小多少……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甚至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现在她也没能彻底平缓了情绪,盯着面前的窗帘久久地愣神,回过神来时,不远处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是秦睫的来电。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快11点整了,怎么这个点忽然来了电话。
秦茵络纳闷间,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秦睫的声音传来:“络儿,你还没睡下吧?这么晚打来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妈,怎、么、了?”
“没事,想你了所以就睡不着,试着给你拨过去,没想到你会接。”
“您的、声音、听着、不、是、很、好。”
秦茵络不免有些担心,她听出秦睫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像是非常疲惫。
秦睫身体靠在床沿的一侧,双腿缓缓蜷起,刚才自己又心脏病发,一阵阵地绞痛,让她难以喘息。
这一夜似乎格外地漫长……
犯病时她跌倒了,脑袋一下子就撞在了床角,还好没有大碍。
这之后,秦睫坐起了身,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药瓶。
把药丸含服下去后,她又喝了很多水,秦睫的状态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能够感觉得到,发病时候自己的四肢很麻,不能动弹,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预兆。
秦睫真的怕自己挺不过今晚,恢复一点后,就想听见秦茵络的声音。
电话拨打过去,她才意识到秦茵络应该会睡下,原是要按掉的,却接通了。
“吹了点风,嗓子就不太舒服。你怎么还没睡啊?”秦睫转了话题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秦茵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于是嗫喏着嗓子嗯了一声。
秦睫并没有问秦茵络的心事是什么,她很清楚以秦茵络的性格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妈妈想你了,听见你说话就很开心,现在课业应该重了不少,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还贪玩。”
秦睫又想说些什么,吞吐了下才说出:“络儿,你对你佟砚哥哥的感情我都清楚,要学着把这份感情藏在心底,还有别太主动。妈妈经历过这些,你喜欢人家,也要看他喜不喜欢你,一味地付出,反而会让人不去珍惜,我就吃过这样的亏。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结果?”
秦睫并没在问她,更像是在自问自答,苦笑着说道。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秦睫听得出来她语调十分害羞,于是顿了一下才说:“你和他也有了婚约,以后就会是一辈子的事,所以一点也不早,妈妈也是给你做个提醒,让你去分辨。我觉得佟砚这孩子挺好的,对人礼貌,心地又很善良。”
秦睫还是继续刚刚的话题:“不过他对你怎么样?好么?是哪种程度的好?”
不是好奇,秦睫是非常明确地想要知道。
秦茵络这才回忆起了自己和盛佟砚的种种……
他虽然常会逗她,但是被人欺负的时候,他都会站在自己这边帮她。
上次在医院输液,盛佟砚几乎没有怎么睡,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他以为她睡着了就不知道,实际上所有的事盛叔叔都告诉了她。
他表面看上去满不在乎,甚至脸色很冷,让人不敢靠近。
但,应该还挺在意的吧?
是盛佟砚的声音把她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绝望落泪的那刻,她听见盛佟砚叫着自己的名字,异常焦急,语调还带着愤恨,那次醒来,她哭湿了枕头,但始终记得那急迫的话,他对自己的那份关心。
关于补课的事自己就说过一回,但因为在外补课都需要补课费用,自己就不好意思麻烦盛佟砚。
但他却每次都会主动给她补课,教她基础最薄弱的数学,给她看错题,一一找出问题所在。
周末兼职结束,他也会来接自己一起回去。
现在想想,自己只让他担心,只会在他的身后默默看着他。
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秦茵络:“哥哥对、我、非常、好。”
“那就好。其实你也别瞒我,盛家是不是从心底真的尊重你接受你并不好说,盛爷爷喜欢你,对你好,不代表他们家人也喜欢你。我之前认为踏踏实实地过生活就很好了,认为你盛爷爷和我说的婚约就是开玩笑而已,没怎么当真。直到那次你回来,我才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秦睫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要是真心,妈妈不会阻拦你,但你走得每一步都要想好,和我说过最后还是会看你们的意见,一方不同意就不作数,不会真的勉强。”
这点秦茵络知道,因为和盛腾辉和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秦茵络一直和盛佟砚保持了一定距离,除了些客观原因,还因为学校里的那些言语。
说自己就是在高攀盛家,那些话很刺耳,心里会很痛。
暗恋让她变得更加自卑敏感,始终不敢触及心底的那条线。
连秦茵络心里也认为盛佟砚不可能会喜欢自己,尤其像刑芮那样条件那么好的女生,都被他拒绝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能让他喜欢。
秦茵络半晌没了回音。
秦睫听见她的声音,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想再打扰到她:“我不和你说了,你快点休息吧,以后答应我,不能再这么晚睡了,不然明天哪有精神起来上学。”
“嗯。”
秦茵络答了一句,听到秦睫挂断,她才挂断电话。
她并未按灭手机屏幕,手机壁纸上是那张盛佟砚的背影照。
刑芮当初就是看到了这个,才确认她对盛佟砚是怎样的感情。
呆呆地看了很久,秦茵络才放回了手机。
抽出被子重新躺了回去,枕头很软,枕上的时候就像是陷进了棉花里面,沉重的脑袋可以放松不少。
想的事情多了,头都会有点疼。
她侧躺着,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秦睫刚对她说过,这时天虽然热,但不能常常对着空调风吹,感觉到四肢有点冷的时候,秦茵络就关掉了空调。
最热的时候,倒不是天气,而是每次面对盛佟砚的时候。
自己额角就会洇出不少黏腻的汗,汗水打湿了耳边的碎发,他再靠近些,呼吸就变得分外紊乱,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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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的台灯还没关掉,秦茵络不怎么爱关灯。
黑夜的来临只会让自己感到异常害怕,但是刚刚和盛佟砚躲在那片黑暗里,她却觉得很安心,没有一丝畏怯。
现在仍旧会安全感满满,于是秦茵络尝试去关掉台灯。
然后瞬间钻进了被子里面,台灯渐渐地暗了下来,只剩一道亮的虚影,她把脑袋悄悄探了出来,原来关灯以后,屋里也没有那么黑。
一切都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想象而已。
她很困了,有点睁不开眼,于是摸着手机定了闹钟再次躺下。
可能是因为睡得晚,秦茵络今晚睡得格外香,她会听秦睫的话,自己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