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火堆烤架已被撤去,江杳杳做的千层蛋糕被摆到当中亮了相。
千层蛋糕拿到长公主府后,江杳杳就叮嘱他们要将其用冰块镇着,见是为着郎君生辰宴准备的,府中仆从自是不敢怠慢,蛋糕被冷藏得很好,奶油丝毫未化。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新奇的蛋糕,纷纷伸着脖子往前瞧。
郑言之前已听江杳杳提起过,她家乡的习俗是这生辰蛋糕的第一刀,需得由当天过生辰之人亲自操刀,预示着给新的一岁开个好头,所有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他觉得这从来没听过的习俗颇有趣,便自己上前拿了刀,将这完整的千层蛋糕从中间对半切开。
刚一切开,便能看到金黄的饼皮堆了数十层,每层中间夹了乳白的酥酪和橙黄的芒果,细细密密,重重叠叠,难怪名曰“千层”。
而蛋糕外围则铺了一圈苹果、山楂、香梨、青枣、绿瓜等各色水果切成的小块,形状各异,有些还被雕成了小花,组在一起好看又别致,还五彩纷缤的。
蛋糕被切开后,自有仆从上前将蛋糕一一切成小块,分给席上众人。
方老将军的孙女方含玉跟着哥哥一同来赴宴,见着席间是最爱的烤羊肉,便大快朵颐,直吃得肚子圆鼓鼓的,靠着龙须茶解着腻。
见还有甜食糕点呈上来,方含玉本已吃不太下,加之对甜食的兴趣远不如肉食,挥挥手正要示意婢女不必给她,余光瞥见那切块的千层蛋糕,又连忙改口道:“等等,先放着吧。”
又喝了几口龙须茶,吃了块酸山楂糕,方含玉总算给胃里腾出了一小块地。实在是,这千层蛋糕看上去,也太诱人了些。
最外层的饼皮金黄,里面繁复地叠了一层又一层,整齐得很,大块的芒果镶在其间,看得她食指大动。而最下方点缀的苹果雕成的小花和薄荷装饰的叶子,栩栩如生的。
她用小勺子轻轻舀了千层蛋糕送入口中一尝,口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这千层的饼皮极薄,蛋香浓郁,口感软糯,而中间乳白的酥酪,竟是轻盈丝滑的口感,仿佛吞了一片云朵似的,配上香甜的芒果,本来只是想略尝一口的她,一口气把整块千层蛋糕都吃了完。
这千层蛋糕着实好看又好吃,众人皆频频点头称赞,有人玩笑道:“郑少尹,您这是在哪寻来这一位高厨的?”
“却不是府中庖厨做的。”郑言瞥了眼抢了他最大那块千层蛋糕的裴敬之,心里嘀咕了两声,又很快挂上了笑容,“是一位朋友送的,大家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妨去永靖坊的有间小食肆看看。”
*
因着郑言的一波广告宣传效应,后面几日,有间小食肆来了好些生面孔。
不过来的基本都是府里的仆从或婢女,被支来这小小一间食肆买吃食时,还都觉得诧异,直到看到食肆门口排着的长队,见着那些新鲜吃食,闻着店里的香味,才明白这食肆看着虽小,却不简单。
而这些新来的客人大多都会问上一句:“可有千层蛋糕卖?”
江杳杳面临着幸福的烦恼,千层蛋糕做起来颇费时费力,不过倒是可以卖上个高价,当作一款高端产品,获利空间甚大。
阿樱听江杳杳说完,疑惑地道:“小娘子就是担心打奶油太费劲?这有何难的,交给我不就成了!”
见着阿樱一顿操作猛如虎,三下五除二便打了一盆奶油,江杳杳立刻拍板,做!
阿樱舔舔手指沾上的奶油,嘿嘿一笑,这样每天就有千层蛋糕吃了,真好。
千层蛋糕作为高端产品,每日限量十个,另有一只做成大尺寸的,可以切片卖。
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果子铺里的柿子灯笼似的,红得透亮,薄薄的皮轻轻一剥开,汁水充盈,轻轻一吸便滑入口中,香甜绵软。
于是除了芒果千层蛋糕,江杳杳还应季推出了柿子千层蛋糕。
柿子红彤彤的,江杳杳在做柿子千层的饼皮时,还特意加了些红南瓜进去,加深了饼皮的颜色,做好的柿子千层蛋糕看上去就格外红艳诱人,卖得比芒果千层蛋糕更好些。
江杳杳琢磨着,再过几日芒果便要下市了,到时候还得再换个口味,天冷了芋头香甜软糯,做个芋泥的好像也很不错。
刚卖完今天的千层蛋糕,江杳杳正在清点碗碟食盒,看看要不要再购置些新的,便听得脆生生的声音问道:“请问这里有千层蛋糕卖吗?”
江杳杳一看这环佩叮当,衣裙上暗纹繁复,用着金线滚边的小娘子,便知道这位一定不是像前头几位那样被支使过来的婢女,而是哪家府上的娇小姐本人。
“不巧了客人,今日的千层蛋糕都已卖完了,要等明日了。”
那小娘子的神情立马低落下来,还未开口,便又听得江杳杳说道:“不过,您也可以先预定上,明天我们会送到您府上。不过这价格嘛,会高上那么一些,如果您离得远,可能还得加收些跑腿费。”
“价格不是问题!”那小娘子眼睛一亮,连忙道,“我家住在边上的永宁坊里,离这不远,我这便定上一个,明日劳烦送到方府,若是寻不到,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便知。”
永宁坊里人人都知道,这方府只有一座,便是镇远将军方寻老将军府上。
江杳杳开了这么些时日的食肆,又跟裴敬之郑言等人接触得多,当然也知道。
那么眼前这位,想必就是方老将军唯一的孙女,方含玉了。
方含玉纠结了半晌,虽然芒果千层蛋糕她念念不忘,但最终还是选了没吃过的柿子千层蛋糕。她看到食肆里正摆着的一些柿子,又红又大,看起来就十分饱满香甜。
江杳杳收了定金,又约定好了送上门的时间。
方含玉还不忘仔细叮嘱:“不用放太多糖,祖父不喜欢吃太甜的,明日给他也尝尝。”
说罢又在食肆里转了一圈,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好吃的要明天才能吃上,方含玉寻思着可不能空腹而归,不如看看这食肆里还有什么别的好吃的。
方含玉的婢女春桃跟在身后,正偷偷盯着江杳杳瞧,她总觉得这店家小娘子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啊!”春桃想起来了。
“怎么了呀,一惊一乍的。”方含玉嘟了嘟嘴,回过头来看她。
“娘子,鲜肉粽子!”春桃惊喜道,“这店家,是端午那日卖鲜肉粽子的小娘子!”
端午那日吃过鲜肉粽子后,方含玉便惦记上了,遣了春桃去寻这卖鲜肉粽子的小娘子,可惜并未寻得,却没想到今天,在这小食肆碰见了。
那天买粽子的客人多,江杳杳早就不记得春桃了,不过听她们的对话,便知道端午那日买了她的粽子来着,一问果然如此。
“那个,江娘子,”方含玉眼巴巴地看着她,“你现在还有鲜肉粽子卖吗?”
粽子当然是没有的,但是看着方含玉期待的眼神,又想想她惦念粽子到现在,灵机一动,没有粽子,但是咱可以包个糯米鸡呀!
与包粽子用的箬叶不同,糯米鸡用的是干荷叶,江杳杳取出几片荷叶,先放在温水里浸泡软。
泡好的糯米食肆里现成有,再淘洗一遍后保留些许水分,入清酱和盐,一点点香油,搅拌均匀直接上锅蒸。
鸡腿肉洗净切丁,加入盐、清酱和淀粉抓匀,腌制上片刻。
干香菇未提前泡发,江杳杳试着用了以前看过的香菇快速泡发的方法,在盆中放入温水,加入白糖和面粉,覆上个盖子盖紧,不停地摇晃一小会,打开一看,香菇果然变得鲜嫩水灵。
热锅下油,倒入腌制好的鸡丁翻炒,再加入切成条的香菇,煸出香味,再加些许盐和糖调味。
而此时的糯米也已蒸好,把荷叶展开铺平,取一团蒸好的糯米饭在荷叶上铺成长方形,放上炒好的鸡肉和香菇,再加上一层糯米盖住,将荷叶按下左上右的顺序叠起来,最后将多余的叶子收进缝隙里,以免糯米漏出来。
包好的糯米鸡收口朝下,再上锅蒸一刻钟的时间,打开锅盖,荷叶与糯米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打开一只荷叶包,荷叶特有的清香四溢,鸡肉和香菇的鲜味完全渗透到糯米中,糯米粒油光发亮,软糯粘稠,裹着鲜嫩的鸡肉,一嚼汁水便渗到舌尖,回味悠长。
方含玉吃了一个,忍不住惊叹,这糯米鸡与鲜肉粽子,简直难分伯仲!
作者有话说:
深夜真的好饿T T
第36章 拔丝山药
端午那日吃的鲜肉粽子, 虽还温热,但到底不如刚出锅时的好吃,方含玉都一连吃了两只, 更别提这刚下锅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糯米鸡了。
荷叶清香, 米粒黏糯, 鸡肉和香菇的滋味融合得恰到好处,方含玉已经吃了三只, 又伸手去剥第四只。
好在江杳杳这糯米鸡做的是小口的珍珠糯米鸡, 一片荷叶对半分成了两半, 每只里包的糯米鸡几口便能吃完, 比起主食,更像是一道点心, 哪怕吃上四五个,也不会撑坏肚子。
吃完第四只的最后一口,用筷子把荷叶上粘的米粒也挑下来吃了,方含玉终于停了下来,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虽糯米鸡分量不大, 江杳杳还是特意拿出山楂蜜饯,倒了杯山楂茶给她,消消食通通气, 以免积食。
方含玉拈了颗山楂蜜饯入口嚼, 眼睛又倏忽一亮:“这个也好吃耶!等会带一盒回去!”
待饮了茶,吃了会儿蜜饯, 方含玉要了盆温水,接过春桃递上的桂花胰子净了手, 又用精致绣花的巾帕擦干染了蔻丹的十指, 笑眯眯地对江杳杳道:“江娘子, 麻烦帮我备一盒山楂蜜饯和一盒桃肉果脯,我们去对面铺子处理点事,一会过来拿。”
“对面铺子?”江杳杳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可不是!”春桃收好方含玉的胰子和丝帕,撇了撇嘴道,“就是您食肆对面那间铺子!那是我家夫人给娘子留的一间嫁妆铺子,租给了一对卖药材的夫妻,娘子心善,看他们生意不好,交不出房租,还给他们赊了好几个月的账,哪知道他们假装回乡探亲,直接赖了账跑了,可真是晦气!”
“春桃!”方含玉已出了食肆门,看春桃没有跟上来,便向里面喊了一声,春桃赶忙应了,住了嘴收拾好东西跟上。
没想到竟有如此巧的事,这对面铺子竟是方含玉的,江杳杳先是一愣,随后内心狂喜。
她走到食肆前,看向街对面,只见方含玉带着好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几人上前,合力将店铺的门给踢了开。
江杳杳伸长了脖子往里一看,好家伙,里头空空荡荡的,所有药材都已经被腾挪一空,连架子也被清理了,只余一地碎屑与灰尘。可左邻右舍都没见着过啥动静,看来是趁夜偷偷处理后跑掉的。
方含玉走到里面巡视了一圈便出来了,自有仆从跟在后面,将店铺门口的纸撕了,招牌砸了,又换上把新的门锁。
坊正早已闻讯等在门口,见方含玉出来,恭敬地哈腰行了个礼,方含玉点点头,春桃上前与坊正说了几句,又塞了个钱袋给坊正,让他帮忙照看着点铺子,坊正偷偷掂掂钱袋的重量,乐不可支,连声应了。
待方含玉回到食肆里,江杳杳已将她要的山楂蜜饯和桃肉果脯打包好,又请她尝尝新新晒的柿饼。
与做千层蛋糕馅料所用的软柿子不同,做这柿饼,用的柿子是要硬的,且越硬越好。
整只柿子先在盐水里浸泡上半个时辰,剪去叶子,剪短长柄,留下柿子蒂。然后削去柿子的外皮,再将去了皮的柿子在开水中略烫上几秒钟捞出。削下来的柿子皮也不丢掉,晒干了留着备用。
削完所有柿子之后,用在沸水中煮过的细麻绳,将柿子挨个串起来,每两只柿子之间隔出一定的距离。将串好的柿子挂在院中临时搭起的架子上晾晒,既能晒到太阳,又干燥通风。
天公作美,接连几日都是大晴天,十分适宜晒柿饼。江杳杳每隔两日便会去看看吊着的柿子串,用手将柿子挨个捏得扁一些。
这样过了七八日之后,柿子已经晒得有些干瘪,便可以挪到室内,准备一个宽口的大盆,铺上一层晒干的柿子皮,放上一层柿子,按照一层柿子皮一层柿子的摆法层层叠好,最后用柿子皮在上面盖住,捂上十天半个月的,柿饼的表面便会结出一层白霜。
柿饼咬开,里面已被晒成了暗红色的胶状,呈半透明,外表的白霜清甜,柿肉则又糯又甜,最中间还有糖浆般的流心,香浓似蜜,带着秋日阳光的悠长味道。
方含玉每年也会吃上几个柿饼,但要么干干巴巴嚼起来颇费劲,要么甜中又带了点涩味,或者又是用糖或蜜渍过,齁甜黏嗓子。像这样香甜软糯,果肉流心的柿饼,她还是第一次尝到。
不过柿子到底有些性寒,想着明天还要吃柿子千层蛋糕,方含玉便忍住只吃一个,将剩下的也打包带回家。
“那方三娘,您这间铺子,如今可是空着了?”趁着方含玉吃柿饼的时候,江杳杳逮着时机,问起了铺子的事。
“可不是,看来要先空上一阵了,到时候又得重新找个租户呢。”方含玉吃着江杳杳的美食,便不自觉地拉近了与她的距离,点点头咬了口柿饼道。
“那不如租给我,您看怎么样?”江杳杳坐在一旁,挪了挪屁股凑近了些,给方含玉换上一杯陈皮茶。
“你要租?不成不成。”却没想到方含玉摇了摇头,边接过陈皮茶喝了一口,边拒绝了她。
“这是为何呀?”江杳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本以为这事十拿九稳,如果租给她,方含玉不仅省了重新找租客的麻烦,又可以马上收着租金,可谓一举两得,连要赊账的租客都租得,为何却不租给她呢?
方含玉放下手中的茶,勾勾手指,对江杳杳做个了“过来”的手势,江杳杳便过去挨着她坐了,只听方含玉凑在她耳边道:“原先租我这店铺的坑货夫妻,不仅欠了房租,在别处还欠了一屁股债,到时候债主找上门来肯定会找到这里。我原本是打算先把这铺子空段时间的,省得麻烦。”
江杳杳倒没想到是一缘故,思索了下,还是开口道:“没事,冤有头债有主,这铺子是您的,只是曾经租给了他们,现在已经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解释一下就清楚了。”
毕竟这机会可千载难逢,错过了这村,不一定能找到下个店了。如今食肆里人也多,阿樱人高马大又有蛮力,两个男孩如今也越发健壮,每天来往的食客也多,出不了啥大岔子。
既然江杳杳坚持,方含玉倒也痛快,马上便派人去府里取了地契和房契给江杳杳过目,两人飞速地便把这租赁的契书给签了。为了避免可能会有的麻烦,方含玉又写了份店铺已转租的说明一并给了江杳杳,并吩咐人去坊正那里跑一趟,让他在坊里告示墙上也贴上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