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的确战功赫赫, 可这人天不假年啊!
兰时用了个巧劲儿将手腕从太子殿下手中转出来。
“殿下且安心等着兰时封狼居胥的好消息吧!”
兰时快步离去,太子殿下都没能追上。
只能眼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越走越远。
“如今这局势一片大好,哪里需要你去拼命了!”
太子殿下一拳捶在朱红大门上,唯恐隔墙有耳,不敢高声语。
“阿宛,你同十二哥说实话,你与太子殿下是不是——”
承许不知道该怎么捅破这窗户纸,话说直白了唐突自家幼妹,可说得太模糊又容易被阿宛蒙混过去。
他小心拢着桌上的烛火,生怕马车一个颠簸,会将这火苗颠灭,眼神一直落在兰时脸上,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兰时坦荡地很,“太子殿下说让我莫要想着嫁与旁人,可我也没想着要嫁给他。”
“十二哥,比起嫁人,我更想在北境军策马驰骋,持qiang杀敌。”
她来作卫国公府的继任姜帅,才能让陛下与朝臣的戒心降到最低,毕竟京中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女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看承许脸上浓重的忧虑,兰时轻快一笑,“十二哥你放心,太子殿下也就是嘴上说说,他不会真的阻我,只是我,我心里乱。”
前世种种,兰时没法跟十二哥一一说明,只能挑着能讲的讲一些,“我若嫁太子,陛下一定会以此为由削大哥手中的兵权,军中主帅若是失去对全军的掌控权,那和不战而败没有区别,我不能看此事发生。”
已经发生过一次,是她毕生之痛。
承许揉了揉兰时的发,自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来摊开递给兰时,笑道:“十二哥知道了。”
他还以为兰时与太子已经情定终生,原来并没有,有些解气。
小阿宛喜欢太子这事,曾经多明显,太子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烂了,如今想将这破开的口子补上可难若登天。
十二心情大好,心说这次京城这一趟可不白来,他方才是看见太子殿下是怎么痴缠的,那不值钱的模样哪儿还像一国储君。
十二一高兴,又掏出两个油纸包来,“肉鮓和梅子姜,你等等。”
十二在小桌底下摸出一个方形竹筐,整整齐齐码了三层的油纸包,最边上还有两小坛酒。
“奔波一天你肯定饿了,多吃些,吃完就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咱们估计还能赶上十三。”
兰时看着足有她手臂长的竹筐,咋舌,十三哥讲十二哥任何时候都能拿出吃的来她还不信。
没想到是真的。
兰时看着那油纸包上闪着金粉的樊楼徽记,面露纠结。
眼神在油纸包和十二脸上游移不定。
萧宝圆的声声嘱托响在耳边,炸得她快要坐不住了。
兰时捧着肉鮓都觉得烫手,好像有个萧宝圆站在油纸上扎她,她咳了一声清嗓子,看十二哥吃得香,万事不愁的模样,试探道:“十二哥,你年岁也不小了,可曾想过娶妻?”
“娶妻?”十二在兰时提过后才头一次琢磨起这事,他放下小酒坛,比回夫子问课业还要再认真些,“还真未曾想过,咱们行伍之人,不安定时候多,娶妻那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你看咱们几位嫂嫂,过得都不好,大哥倒是还好好地,可大嫂也没少担心。”
“如今这般就很好,家人在侧,吃喝不愁,娶妻,还是算了吧。”
兰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那你怎么会护送萧宝,我是说云韶郡主回来?”
她和十三哥是在驿站碰上十二哥同萧宝圆的,彼时二人在院中烤肉,那画面够不上郎情妾意也算是有说有笑了。
萧宝圆除了银钱可从没跟谁有说有笑地,她当时还以为这二人是彼此有意呢。
结果完全是她会错意了吗?
“你说云韶郡主?大哥走不开,五哥走不了,余下老将都被云韶郡主嫌弃了,只我一个闲人,便由我来送了,郡主金枝玉叶,可不能去了趟北境有什么闪失,这是大哥原话。”
十二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说话间又打开了一个油纸包,“大家闺秀处事周到,今日这一篮子吃食都是人家回赠的,说是谢我这一道的保护。”
兰时低头咬了块点心,都说十二哥细致入微,那这根活木头究竟是谁?
怎能迟钝到如此地步?
兰时闷着头将那块点心吃掉,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十二哥,或许你还不清楚,萧宝——我是说云韶郡主,她视财如命,出手如此阔绰,还是头一次,看来这一路你的确将她保护地很好。”
这也不能点太透,姑娘家的脸面,萧宝圆还是很顾惜的。
承许深以为然,“我也的确未曾见过如小郡主这般爱财且会敛财的,她在北境这些时日,还真是帮了不小的忙,所以护送她回来,你十二哥给她做了好些个菜,好多都还没给咱们阿宛做过呢。”
十二深以为憾,早知兰时会回京,他还不如顶了十三的名额同阿宛一起回来呢。
兰时思及萧宝圆那铁树开花少女怀春的模样,串了串她十二哥方才的话,所以是她十二哥做饭太好吃,就一道又一道吃进萧宝圆心里去了吗?
这倒是意外地朴实呢。
那萧宝圆这条路可有得走了,她这十二哥脑子塞的全是菜,煎烤烹炸一样不落。
十二将这酒盖好,这酒好虽好,可劲儿不够,软绵绵地,还带着一股子花果香味儿,像是给女子喝的,“不知十三走到哪儿了,咱们夜里赶一赶,没准儿还能赶上他。”
兰时还没忘萧宝圆托付给她的事,迂回地渗透,“十二哥,突厥已经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形势一片大好,倒是可以考虑娶一位夫人了。”
兰时还不借机给十二哥画饼,“我丰神俊朗的十二哥,必定得娶一位蕙质兰心的夫人。”
十二点了点兰时的额头,“小丫头还编排起你十二哥来了,好好睡一觉,十二哥同卫兵去驾车。”
“唉。”车门关上后,兰时叹了口气,“萧宝圆你还真是给我寻了件艰苦大事,这石头该如何敲得开?”
第二日一早,同钟鼓声一同传遍全城的是陛下的诏书。
文太傅的死讯,的确引起了轩然大波,但这场风波还未来得及闹起来,太学学子与朝臣便被一件又一件的大事绕花了眼睛。
文太傅死是为自家谋逆的后辈谢罪。
九年前牵扯甚广的苏尚书一案是冤案,今日一并洗冤平反,连同曾经被牵连的诸多官员也都被赦免。
最后,这事是陛下与太子也没料到的,狱中的吴穆听闻了文太傅身死的消息,也跟着自裁了。
吴穆没有文太傅那样的优待,根本没法藏匕首毒药在身上,是他自己一头磕在监牢门上,活活将自己撞死了。
争名逐利,浮华一世,惨淡收场。
这一连串的消息炸下来,早已没人追究,曾经文太傅被带走时,文家二子还没用妄图谋夺太子性命。
这些事,苏岐鸣都不关心。
毕竟苏家业已平反,她的祖父终于不再是被大凉唾弃的罪人,而那些害她祖父性命的人,即便是死上百次千次,也没法换她祖父活过来了。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如今的人会怎样议论这些贼子,毕竟,也是这些人,笔墨喉舌上恨不得再要她祖父凌迟。
她今日特意告了假,租了马车等在皇宫朱雀角门。
须臾过后,一个着桃红衫子的小娘子背着个简单的行囊从小角门里走出来。
眼中含泪,似喜似悲。
苏祁年眼前一亮,扬声喊道:“阿月!”
那女子被叫到,朝声音来处望过来,看见了着男装一身素服,数年未见的长姐。
苏祈月一抹眼泪,尽力朝她跑过去。
“长——长兄!”苏祈月投进长姐怀里,眼里的泪仔也控制不住,簌簌落下。
“想不到你我此生还能再见!姜兰时要我好好保重自身时,我还当她是编了个理由来诓我,一直半信半疑。”
隐忍太久,姐妹一朝相见,这眼泪决堤一时半会难以收住。
苏祁年也忍不住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从前不知这事能不能成,不想拖累你,便从未想过联系你,如今看你好好地,我也无憾了。”
“走!阿姐带你回家。”
苏祁年以为,她此生都没机会再说出这句话,也永远不可能再有一个与亲人团聚的家。
作者有话说:
我还是没能多写点儿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忏悔感谢在2022-12-25 23:43:17~2022-12-27 00: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玻璃渣里找糖吃 7瓶;jying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算计
这礼你受得
“此处人多眼杂, 你快上马车,我带你赶紧离开。”
再过些时辰, 朝会要散了, 待那时人多起来,反而不妙。
为避免引人注目,苏祁年是自己驾车过来的, 现在要走只能让祈月坐进车里, 自己来驾车。
沈初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抢了苏祁年手里的缰绳, 今日一改往日张扬,一身藏青厚袍压着,整个人都稳重了不少。
他连番被苏祁年拒绝, 也没气馁,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张扬,也不去看苏祁年,只把缰绳往自己手上缠了两圈,浑厚男声自觉带上了三分疏离,“你也进去吧, 我来驾车。”
沈初霁不由分说将苏祁年塞进来车里, 自己扣好车门便驾着马车转头。
“阿姐,门外是谁?”苏祈月的戾气在见到自己阿姐时消解了不少,擦干了眼泪,脑子也活络起来。
苏祁年怔住,她还从没想过如何同旁人介绍沈初霁,说太多解释起来也麻烦, 只道:“一个朋友, 如今在禁军中。”
驾车的沈初霁笑了下, 原来他是苏祁年的朋友,他还当自己是苏祁年身边甩不掉的麻烦包袱呢。
虽然祁年说了外面那人是朋友,祈月还是压低了声音,“阿姐,你在朝中,定是比我在宫中难上百倍,这条路走得该有多苦。”
祁年握住祈月的手,和婉一笑,“原本是一条不见天日的路,我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祖父在天有灵,让我遇见了兰时。”
姜兰时?
祈月脸色微变,不敢在祁年面前露出异样,按捺住心虚,问道:“这与姜家娘子有何关系?”
“兰时她在宫外安顿好了曾经蒙冤的官眷,还在宫中护住了你,也多亏她,太子殿下才在得知我身份后,将我的身世隐瞒下来,助咱们苏家洗雪沉冤。”
祁年多说一句,祈月的脸就白一分。
祈月抖着唇组织语言,苍白的脸色几近病容,声若蚊蚋,“阿姐,那我可能办了件错事。”
祈月贴着祁年的耳,将她之前如何得罪兰时与太子二人的事,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
“你!”祁年不曾跟祈月动过怒,姐妹分离多年也狠不下心来真与她置气。
马车一个颠簸,祁年就势用劲戳了下祈月的头。
“若不是兰时赶到,只怕我是要替你收尸的!”
太子殿下无惧无畏,才不在乎处置个把宫人,莫说苏家,只怕文家在太子眼中也根本不算什么。
苏祁年早就看明白了,姜兰时,是太子殿下的命脉,也是太子殿下的禁锢。
有兰时在,太子殿下才会是爱民如子的大凉储君。
“苏家祖训你都忘了吗?祖父与阿爹阿娘在天之灵看着呢。阿月,你是命好,若是兰时当时不在宫中恐怕今日阿姐得给你收尸。”
她在内廷,被限制手脚,这些年来见过听过地少,这不能怪她。
祁年深深自责,“说到底,也怪阿姐自作主张,阿姐走这条不归路,一早想好不让你趟这浑水,想让你好好生活下去,忽视了你的心思。”
“怎么能怪姐姐,是我不好,我虽还是瞧不上那太子,替姜家娘子不值,但若是太子追究下来,阿月一力承担。”
马车又是一个颠簸,驾车的沈初霁有点希望自己是个聋的。
冒犯太子,这苏家小妹怎么比姐姐胆子还大。
这还真就只有姜家那小娘子才能保住她,沈初霁已经开始想如何求姜家娘子救人了。
“不会的,如今兰时在京,你不会有事的。”
祁年将祈月头上歪了银簪正好,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姐妹二人在苏家旧邸下了车,沈初霁也并未痴缠,只同苏祁年说了句替她还车,就真的走了。
倒是苏祁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言未发。
“兰时想法子买了这宅子做慈济院,从今后你就可住在这里,想去我那里也可,都有你的住处。”
苏祈月想哭,心底更觉得那狗太子不配了,她跪在门口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
九年前被带走的时候,哪里还想过能有如今堂堂正正走回来的机会。
对姜娘子的三分愧疚变成了十成惋惜,怎的就便宜了那狗太子。
眼眶里打转的泪愣是被这个念头给激了回去。
“阿姐,阿月回家了。”苏祈月带着哭腔,脸上却挂着笑。
回家这条路,她在梦里走了九年,真的走回来了。
“诸位想好没有?这文书是签还是不签?”宋玉璋收到吴穆自裁的消息和罪证比旁人稍早一些。
吴穆这人和他的罪,说不准可以利用利用。
“两国邦交,不斩来使,签了诸位可以安然退出我大凉国境,你我两国暂且休战,若是不签,我大凉的军队也都在乌苏河岸集结,诸位或许,要永远留在大凉了。”
宋玉璋说得平淡,笑得温和,突厥使团可没法等闲视之。
突厥如今是有些财力,站着北境几座城,掠夺到今日,不说举国都富得流油,支付大凉开出的条件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不甘心啊,他们如此一日日磨下去,那大凉也只能等着和谈,不能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