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和离倒计时——南珣【完结】
时间:2023-02-04 17:29:58

  不远处蔡奴催促:“阿郎。”
  王玄瑰瞥了他一眼,扶着沈文戈将之转到了后面,轻轻推了她的背一下,“回去。”
  沈文戈望着门上的牌匾,念着镇远侯府,念着念着突然笑出了声,脸上却是一片凄苦,“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死了?”
  “城破了,浮尸遍野,城没破,战死沙场,为什么啊?”
  燕息攻打的时间也提前了,明明应该是新年后的,都做了那么多努力了!难道,难道是因为她回来了,所以改变了什么?
  沈文戈看着从门口走出的母亲,落下两滴泪来,掉落进毛领中。
  “喵?”
  雪团被闹得早就吵醒了,它伸直身子,舔着沈文戈脸上的泪水,“喵呜。”
  陆慕凝自然已经听见了两人对话,她红着眼眶强自道:“回府,关门。”
  沈文戈回头,白铜马车向着宫中那个食人的怪兽而去,越走越远,雪花骤然变大,她多希望,今日没有被殿下叫出过府门。
  屋内,炭盆内银碳噼里啪啦燃烧着,陆慕凝和沈文戈两个人静默而坐,被叫来的四夫人、五夫人坐立不安。
  而苏清月则是一脸不耐烦,在家中被母亲耳提面命过的她,也终于学会收敛一二了,问道:“母亲,七娘,宣王深夜登门想来不是好事,你们深夜将我们叫来,到底所谓何事?”
  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对一直以世家之女要求自己的苏清月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不雅动作。
  沈文戈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她了,闻言笑得凄惨,泪珠子断也断不住,她望向母亲,却意外看见了母亲藏于披帛中的双手,不自觉颤抖导致披帛都跟着颤的一幕。
  她拿出汗巾擦干泪水,开口道:“宣王前来只为告诉我们,西北战事八百里急报……”
  四夫人、五夫人无不坐直身子,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燕息围困,陶梁将士迎敌,我镇远侯府儿郎悉数,悉数战死,连同两万沈家军,命丧西北。”
  风声呼啸,屋内烛光忽明忽灭,将屋内几人的表情定格住了。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崔曼芸,向来胆小的她,猛地站起身,大声道:“这不可能!五郎还说等他回来要带我去爬山呢!不可能,只要一天没见到他的尸骨,我就一天不相信。”
  说完,她就往屋外跑,却是平地摔了一跤,“咚”得一声,摔得是结结实实,呜咽声从她嘴里传出来,她趴在地上,用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不相信,我不信。”
  她这一哭,就好像带起了什么似的,沈文戈扭过头不愿在看,泪水一直冲刷,眼睛早就哭红了,陆慕凝默默坐在那,泪如雨下,中年丧夫又丧子,老天何其不公。
  四夫人陈琪雪平日里看着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这回却是跟个木头人似的。
  听见五夫人崔曼芸的哭声,才跟着哑声道:“对,未见尸骨,我也不信。”
  说完,再也忍不住,和五夫人一同哭了出来。
  与她们同哭的,还有拿汗巾遮脸的苏清月,汗巾下的嘴角翘起,偶尔透露出的眼睛都是有神的。
  屋内哭声一片,陆慕凝开口道:“我比你们更不愿意相信,我怀胎十月,悉心教养长大的儿女,全部折亡于西北,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镇远侯府不能倒,
  首先便是世子之位,将由舒航嫡子岭远继承,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待阵亡消息朝廷正式下发后,我会进宫请封,其次沈家军阵亡的两万将士,我会请人向圣上谏言,给予发放阵亡补贴,舒航他们几个的这些钱,我们不要。”
  沈文戈点头,四夫人陈琪雪带着哭腔道:“我们不要,都给他们。”
  “好,”陆慕凝看了大家一圈,才道,“回去都把孩子照看好,需知家中还有幼儿要你们照顾,还有你们姨娘刚归家,又丧子,好好安慰一番。”
  “哭归哭,日子还是要过的,今日哭过了,明日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要叫外人看我们镇远侯府的笑话!”
  几人抽抽搭搭应了,“是,母亲。”
  “都退下吧。”
  寒风灌入,打着旋儿的将人送走,陆慕凝撑着的一口气也跟着散了,她背脊弯了下去,好似白发又多了许多。
  “母亲,我给你请个大夫来吧。”沈文戈哑声道。
  陆慕凝摇头,“我没事,娉娉,反倒是你,不要怪自己,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沈文戈抬手擦去脸上泪水,“可是母亲我想不通,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我不会记错日子的,分明就是新年之后元宵节!”
  “娉娉!”陆慕凝重声道,“一如宣王所言,战场形式瞬息万变,要怨也应怨那来犯的燕息国!都是命,这是他们的命啊!”
  “叫厨房给你煮碗安神汤喝,回去好好睡一觉。”
  叫她如何能睡得着,沈文戈睁眼到天明,她不信命,她要是信,现在还在尚府后院和齐映雨争宠呢!
  镇远侯府上下愁云惨淡,乌云罩顶,不止她一人无法安睡,劝她入睡的陆慕凝没有睡、四夫人五夫人抱着孩子,在三夫人那枯坐一夜没有睡。
  宫内圣上发了好一通火,官员跪了一地,也无人敢睡。
  这是一个不眠夜。
  唯独苏清月睡得足,睡得饱,睡醒后容光焕发,肌肤吹弹可破,她好心情的还想染个指甲,想了想随即放弃了。
  望着镜子里的美人,她道:“给我敷粉,越白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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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呜。”雪团拱拱沈文戈的下巴,不吵不闹,安静蜷缩在她手边能够到的地方,见她哭了就上前舔舔她的泪。
  “娘子,世子夫人去了三夫人那,劝她们和离,说她们还年轻,不要耽误了,让四夫人给赶出来了。”倍柠边说,边要抱雪团去吃饭,被雪团躲了。
  沈文戈拢着雪团摇头,示意倍柠不要抱了,她嗤笑一声,果然如她所想,是苏清月自己想和离,又太扎眼,所以撺掇其余嫂嫂一起和离。
  被劝说和离这种事,三位嫂嫂定是不能同母亲讲的,要不是母亲和她早有提防,派人日日盯着苏清月,只怕还被她蒙在鼓里,一心想着,镇远侯府还有世子夫人撑着。
  便又问:“岭远他们走到哪了?”
  作为她大兄和苏清月的嫡子,岭远这个孩子才真是可怜。
  倍柠回:“娘子放心,说是传话快到长安了,夫人已经派人去接了。”
  沈文戈点头,又想起了事,顿时就要下地,腿一软差点跌倒,倍柠吓得赶紧扶住她,“怎么了娘子?”
  她拍着倍柠的手臂,“快去警告家中人,谁也不许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娘子放心,昨日夫人就下了封口令,谁敢多嘴,直接打死发卖!”
  沈文戈这才松口气,还好家中有母亲。
  这时音晓端着厨房刚熬出的鱼粥过来,倍柠舀了一勺喂到沈文戈嘴边:“娘子,你多少也吃点吧。”
  她想着自己不能倒下,顺从地张嘴刚咽下去,就推开倍柠呕出声,将吃的连带胃液全吐了出来。
  雪团在她身边焦急的喵喵叫,她拿汗巾捂嘴,不住喘着粗气,浑身出了一层虚汗,被倍柠扶着躺下了,雪团就跃上床榻,小心趴在她脖颈处。
  倍柠偷偷擦了泪,担忧道:“娘子,我去跟夫人说,请个大夫。”
  沈文戈摇头,她这是心病,大夫有什么用,她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尚滕尘和离,就不能先去西北吗?
  又一想,她去了西北能做什么,岂不是兄姊拖累,他们还得护着她。
  林林总总,越想越自责,心头有座石头山堵着,越发压得喘不过气。
  摸着雪团光滑细软的毛,她问:“不是让音晓把雪团送到宣王府吗?它怎么还在这?”
  雪团听见叫自己名字,立刻抬头,尾巴摇摆。
  倍柠跟着也摸了两把猫儿才说:“抱着去了,雪团上了木板就跳下来往屋里跑。”
  沈文戈揉着它的猫头,“小东西,还挺有良心的。”
  “喵呜!”
  “宣王回府了吗?”
  “尚未。”
  已经去宫中一夜了,还没回府,沈文戈垂下眼睑。
  宫中,圣上寝宫飞霜殿内,王玄瑰跪坐在榻上,撑着头昏昏欲睡,圣上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咆哮的声音,简直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他们当孤是傻子吗?镇远侯的世子能是通敌之人?”
  “十万军队,怎么就偏偏是镇远侯府那一支阵亡两万人!”
  “孤的镇远侯就这么几个后代,一场战事,全没了,啊?”
  “燕息国围困墨城半月,怎么就没有人给长安送一封急报!?孤就不信了,一个人都跑不出来,非要等到人全死了,有空了,给孤送信了,黄花菜都凉了!”
  “胆敢在孤的眼皮子下,算计镇远侯府,孤还没老没死呢,他们想干什么?把孤的左膀右臂断了,想谋朝篡位吗?”
  圣上越说越生气,在寝宫内来回走着,气得圆润的肚子好像都瘪了一点,寝宫外,有宦官小心传话:“圣上,苏相昏倒了。”
  “昏得好!个老匹夫!”圣上停了下来,继续对着王玄瑰道,“玄瑰你怎么看?这事跟太子有没有关系?是苏相自己的主意还是太子授意的?”
  殿内无人回话,圣上转头一看,顿时气笑了,指着已经垂下脖子彻底睡着的王玄瑰,重重叹了口气。
  自将王玄瑰从他生母手中接出后,就一直养在他手,虽是兄弟,却也是当儿子养得,还是不能觊觎他皇位的“儿子”,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讲的,就可以跟他说上一说,说完他自己也松快。
  随手拿了自己的一件衣裳,给王玄瑰披上了,这才轻手轻脚走出寝宫,苏相昏倒了,也别回家了,就在宫里治,太医多的是!
  圣上走后,王玄瑰眼皮下的眼球动了动,随即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撑着头继续睡,困意好不容易来了,珍惜。
  涉及太子,谁沾谁死。
  燕息国攻打西北墨城,致镇远侯府一门六个儿郎悉数战死,圣上在大朝会上大发雷霆,官员们风声鹤唳、三缄其口。
  只一日就变天了。
  王玄瑰睡醒时,已经是日暮三分了,他再多睡睡,都可以在宫内过夜了。
  他负责的鸿胪寺跟这场战事没有关系,到鸿胪寺溜达了一圈,以安他们的心,便回了府。
  府内安静的只有落雪声,他将圣上给他的大氅扔给蔡奴,转而问向安沛儿,“镇远侯府可有吵闹?我今儿晚上想好好睡一觉。”
  安沛儿摇头,“非常安静。”
  王玄瑰挑眉,又问:“那只猫今日可有过来?”
  “也没有,阿郎是想雪团了,可要奴婢将其接过来?”
  “谁说本王想它了?给本王备水,本王要沐浴。”王玄瑰语气顿时恶劣起来,率先往汤池房而去。
  蔡奴捧着大氅与安沛儿对视一眼,宣王府能听见声音的也就是七娘院子了,又问人家动静,又问人家猫,口不对心。
  白日睡得多了,晚间自然也是睡不着的,软枕上都是被熏得沉香香气,黑发披散,床榻上之人伸手抵住自己喉结把玩起来。
  喉结滚动,他突然道:“本王的大氅,沈文戈还没还吧?”
  在外间刚睡下的蔡奴惊醒后,打起精神道:“尚未。”
  屋内许久没有声音,蔡奴追问:“阿郎可要奴去讨要大氅。”
  “嗯,那你就去吧,顺便提醒她,小心苏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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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树上枝丫支撑不住,一从雪坠落在地四散开来,镇远侯府苏清月房内,一朵珠钗落于案几之上。
  她眼带期待的问向自己的贴身婢女:“表兄他如何说?”
  婢女期期艾艾,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包药来,“世子夫人,郎君说让你三思,这里有他去药坊特意为你抓的药,一定不会损伤你的身体。”
  苏清月两条柳叶眉蹙在了一起,将药包打开后只略略看了一眼就扔在一旁,没了笑意的脸,更显清高无情。
  她冷声问:“他什么意思?你可跟他说了沈舒航战死西北,只要我拿到放妻书,求求父亲,便能和他在一起?”
  婢女点头,“奴婢说了,但观郎君的意思,此事不把握,更不知会拖到何时,他自是愿意娶世子夫人的,可万一世子夫人肚子显怀了,就什么都藏不住了,届时如何还能在一起?”
  苏清月气性稍减,“他最好如此。”
  将药包扔进婢女怀中,她道:“烧了它,不要留一点残渣。”
  “不过是和离出府而已,表兄也太小看我了,沈文戈既然开创了女子状告夫家和离的先河,想来也不介意我也告一告。”
  婢女一听,急道:“世子夫人不可,此法只会让外人误解世子夫人不肯与镇远侯府共进退,有累声誉!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那便弄些假证!”话是这样说,苏清月还是扭过头去,一条汗巾被她攥成一团,此法实乃下下策。
  她气道:“我与表兄两情相悦,却所嫁非人,身陷囹圄,如今沈舒航身死,难不成我还要为他守活寡!?”
  “世子夫人慎言!”婢女左右看看,唯恐隔墙有耳。
  苏清月伸手将珠钗拂到地上,花瓣儿顿时四分五裂,这是沈舒航送予她的珠钗。
  她盯着那珠钗,半晌才道:“可恨那几个是傻的,竟然一个个都不和离,她们若是提和离,我才好跟着提,如此,那我便帮上一把,镇远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的娘家可不能被蒙在鼓中,理应知道才是。”
  “你便替我挨个走上一遭,劝一劝,现在可不是讲情谊的时候。”
  婢女应是退下,却没将怀中的堕胎药烧了,而是妥帖藏了起来,她总要为自家娘子着想的,万一没有和离成,孩子不能留,这堕胎药可不好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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