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和五夫人均为家中庶女,与不受宠却意外嫁给四郎,算是高嫁的四夫人不同,五夫人是家中唯一一个女儿,打小就教养在嫡母手下。
也正是家里和睦,兄长宠着,才将她宠出了一副天真胆小的性子,在听见嫡母前来看她的时候,她吓得跟罚站一样站在崔母面前搅汗巾。
哪像个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女子,活脱脱一个没出嫁备受宠爱的小娘子,可见五郎对她有多好。
崔母当下爱怜开口:“芸芸。”
与她一同响起的是崔曼芸掷地有声的话:“母亲我不和离!”
她红着眼眶摇头,也不敢瞧崔母,“我不和离,我还没看见五郎的尸骨呢,就算五郎真的出事了,那我也得亲自送葬才行,再说,家里孩子还得照料呢,那是五郎唯一的血脉了。”
“我当年就不应该听他的鬼话,帮他纳两房姨娘好了,省得就茂明那么一根独苗苗。”
把自己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又不敢开口了,崔母叹息一声,“五郎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崔曼芸拿汗巾擦脸,崔母拉她,“好了不哭芸芸,母亲没说一定让你现在和离。”
“母亲?”
“你呀,”崔母叹息,“母亲是来帮你婆母的忙的,你可能不知道,前几日你婆母亲自登门将五郎,将五郎的事告诉我们了,还说,待事情平息后,你要是想,绝不拦你二嫁,她放妻书已经备好。”
“你有个好婆母啊芸芸。”
崔曼芸受不住了,趴在崔母怀里哭出声,“我想五郎了母亲,我想五郎了,我不和离,我不要放妻书!别给我!”
“说傻话,你才多大,哪能……”崔母见她哭得太过惨烈,剩下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好,你现在不和离就不和离。”
“莫哭了,莫哭了,母亲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崔曼芸闷声道:“什么事?反正我不和离。”
崔母好笑地为她擦脸上的泪花,郑重道:“我今日过来是来提点你,小心你们府上的世子夫人,你可知道你婆母来了后,她又派人去了家中,话里话外都是劝我们赶紧替你和离。
若不是你婆母已经亲自跑过一趟了,照你父亲心疼你的样,定是绑也要绑你回家,帮你和离的。”
崔曼芸被吓住了,“母、母亲!她,她怎么这样啊?母亲你可要告诉婆母和七娘,什么人呀。”
崔母自然是已经告诉陆慕凝了的,不然她何必登门,“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离世子夫人远点。”
“嗯!”
崔母见过女儿,看她痛哭一场精神好些了,便回了府。
崔曼芸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决定去寻嫂嫂们拿主意,一进三夫人言晨昕的屋子就见四嫂陈琪雪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见她过来,不好意思地躲了躲。
她小心坐在床榻边上,先是看了看熟睡的小玥玥,才问向三嫂,“谁的眼睛不肿?四嫂今日这是怎么了?”
四夫人陈琪雪瞪了她一眼,可惜眼睛太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我就在你身边呢,你问什么三嫂。”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吗?”
陈琪雪看了三夫人言晨昕一眼,见她点头,才道:“我家里派人过来了,说是先让我好好待在镇远侯府,把放妻书拿上,母亲已经跟他们说了,只要我要,放妻书就给,还说……”
她抹了把泪,“还说,万一侯府倒了,就把纯儿扔给侯府,让我二嫁,人都给我看好了,进府就能当续弦,你说,他们这是拿我当什么了?他们卖钱的工具吗?”
听她这样一说,崔曼芸心疼地抱了抱她,“四嫂别哭,我母亲也找过我了。”
见两人都看向她,她将崔母跟她说的话全盘托出,疑惑道:“你们说,大嫂这是图什么?三嫂,大嫂找过你吗?”
四夫人陈琪雪哼了一声,“你还叫她大嫂,她不配!她图什么,她想和离呗,我呸!
她是世子夫人,就算大兄死了,她都是要绑死在镇远侯府上的,只有我们先闹起来要放妻书,她才好装作一副,我也没办法,大家都走,那我也走也要和离的假象呗。
我看啊,我家里人这么说,没准也有她撺掇的影子,不然以他们死要面子的性格,得了母亲的话,巴不得我还在府上,三嫂你说是不是?”
三夫人言晨昕点头道:“应是如此了。”
崔曼芸小声说:“她怎么舍得,岭远都不要了吗?”
四夫人陈琪雪骂道:“有些人冷情冷肺的。”
屋外三位夫人的婢女齐齐大声喊道:“见过世子夫人。”
陈琪雪利索地给言晨昕捂严实了被子,又将小玥玥抱到床榻最里侧,这才没好气的对进屋的苏清月道:“世子夫人怎么过来了?”
苏清月一进屋就闻着了浓浓一股子药味,拿汗巾捂着鼻走了几步,就不愿意再靠近了,闻言也不恼,她都听说了,陈琪雪已经哭了一晚上,崔曼芸母亲也刚走,所以现在心情好得很,就不计较她们不敬的这些小事了。
“本想挨个与你们谈心的,可你们又聚在了一起,索性就过来了。”
三夫人言晨昕没理她,只转身拍了拍睁着眼睛的女儿。
果然苏清月说出了她的目的,“你们还年轻,不该困在此处,想来你们内心现在也有了成算,我可以做你们的后盾,你们只管去要放妻书,我会劝母亲给你们的。”
四夫人嗤笑一声,“然后呢,然后你也顺便将你的放妻书要了?”
苏清月面上挂不住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崔曼芸拉了拉陈琪雪的手,眼眸晶亮,苏清月话里的意思是她完全不知道母亲早就承诺过,放妻书要就给,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撺掇她们打头阵。
也就是说,母亲全然知情的!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与她说的了,她弱弱道:“我们都不想和离,世子夫人请回吧。”
苏清月高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看向她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不可救药的臭虫,她不可思议道:“你们不和离?你们想留在镇远侯府一起死?你们知不知道,已经有人怀疑世子通敌叛国了?”
三夫人言晨昕突然道:“对!我们知道,母亲早就同我们说过,我们绝不信自家夫君会跟着一起通敌,就算死,也要和镇远侯府死在一起,世子夫人如何呢?”
这样一比,到显得她们深明大义,与镇远侯府共进退,苏清月反倒成了小人,她看着三夫人那张恬淡的脸,面上嫌弃,“三弟妹自然说的出这样的话,除了镇远侯府你能去哪呢?”
她笑了一声,非常看不上的道,“我们三弟妹要不是被三郎从乐坊赎出来,只怕还过着讨郎君欢心的日子,这要是和了离,再回乐坊干老本行啊。”
“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
四夫人、五夫人双双开口制止,三夫人言晨昕原为官家之女,因受父累,入贱籍,没入乐坊。
若非她有此遭遇,她会成为当年长安城最受欢迎,被百般求娶的小娘子。
苏清月这句,简直句句扎在言晨昕心口上。
言晨昕却是眉目温柔起来,她丝毫不生气的说:“世子夫人说的对,要是没有三郎救我出乐坊,给我良身,我只怕早已变成一捧黄土,三郎对我的好,我几辈子都还不清。
所以他这样好的人,让我如何能相信,他叛国呢?他要是去了,我就将两个孩子一起养大,再随他而去,这里是他的家,我不能让他没有家,不能让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轻轻拭去低落在女儿小被上的泪珠,“所以世子夫人请回吧,不用在我这白费力气,我死也要死在镇远侯府。”
“对了,我在乐坊从未讨好过任何郎君,我卖得是手艺,一曲千金,不比任何人低贱,若是当年我还在乐坊时,世子夫人想听曲子,也是要排队看我心情的。”
她说的傲气,可四夫人和五夫人听的心酸无比。
四夫人陈琪雪是最先沉不住气的,直接起身去拽苏清月的胳膊,“世子夫人走罢。”
苏清月何时被人这样赶客对待过,“你放手,我可是世子夫人,是你大嫂,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
“尊卑?那是给配得人的。”
“陈琪雪!”
眼见两人要推搡起来了,五夫人崔曼芸提着裙摆拦在二人中间,“好了,这是三嫂的屋子,她才刚出月子没多久,四嫂,世子夫人,都消消气。”
她的劝说就像是助长了火焰的风,陈琪雪气不过伸手推了苏清月一下,就是那么巧,苏清月脚下被拖尾长裙一拌,顿时身体失去平衡。
崔曼芸见此赶忙拉住她,随她一起跌落,更是怕她受伤,将自己垫在了身下。
两声哎呦叠在一起,陈琪雪愣在原地,还是身后三夫人言晨昕唤她,她才回过神,望着捂着小腹半天没能起身的苏清月白了脸。
“还不快把芸芸扶起,不要碰世子夫人。”
陈琪雪将崔曼芸扶起,两人再看苏清月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齐齐慌了神。
言晨昕望着苏清月身下蔓延的红色,眼眸缩紧,喝道:“去请大夫,再将母亲和七娘唤来。”
“母、母亲出门了。”
“去叫七娘!”
苏清月气若游丝道:“别请大夫。”
没有人理她,她很快就被抱到了言晨昕屋中的软塌上。
沈文戈得了信派人请完大夫后,被倍柠搀扶着紧赶慢赶赶了过来,刚一进屋,想找她说明情况的三个嫂嫂齐齐惊了。
在她们面前的哪里还是之前那个秀丽无双的七娘,她形容枯槁,瘦的脸颊凹陷,一双眼睛极其大,看人的时候都瘆得慌。
几日不见,她怎么就变成风一吹都能刮倒的样子了。
“七娘!”
沈文戈舔舔干裂的唇瓣摇头:“我无事,世子夫人怎么样?伤哪了?”
三夫人言晨昕小声在她耳畔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又道:“她身下出了血,我怕她小产。”
黝黑的瞳仁动了,直勾勾落在她身上,沈文戈说:“你是说她怀孕了?”
心头一跳,三夫人点头:“我猜的。”
沈文戈喉咙滚动,死死咬住后牙,等大夫来了看诊,果真是怀孕受惊出血了,她闭了闭眼,气得连喘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一碗安胎药灌下去,血止住了,孩子也保住了。
险些伤了世子夫人的孩子,还是遗腹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了,言晨昕对两位弟妹道:“你们放心,你们是为我出头,不管世子夫人伤得多重,都由我一人承担。”
陈琪雪摇头:“不不,怪我冲动了。”
崔曼芸握住陈琪雪颤抖的手,“一起的错,一起担。”
慌了神的三位嫂嫂,谁也没注意到胎儿月份的问题。
沈文戈送走大夫,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将手臂从倍柠手中抽出来,对屋内婢女道:“你们全都出去。”
苏清月的贴身婢女险些连碗都拿不住,在沈文戈逼视下,被倍柠带了出去,沈文戈道:“看住她。”
嫂嫂们不明所以,沈文戈站在苏清月身旁,咬牙切齿道:“苏清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三双眼睛震惊地看向沈文戈,又倏地落在苏清月身上,崔曼芸小声问:“刚才说几个月来着?”
四夫人陈琪雪下意识重复了大夫的话:“不到两个月月份浅,所以亦滑胎。”
不到两个月,那不正是苏清月回娘家的时候?而且小半年内,都没有人从西北回来啊。
崔曼芸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像一只受惊了地兔子躲在三夫人言晨昕身后,“那不是世子的孩子啊?我们这也算是能功过相抵吧?”
三夫人竖起一根手指:“嘘。”
“我问你话呢,苏、清、月!回答我,孩子是谁的?你对得起我兄长吗?”沈文戈几乎要崩溃了。
怪不得前世苏清月一心要和离,就是因为她在外面有人了,怀了人家的孩子吧!?
苏清月孤注一掷,狠狠盯着沈文戈道:“你在说什么?这就是你兄长的孩子!”
边疆将军无诏不得入长安,苏清月这是要把错都推到她兄长身上啊,沈文戈伸手使尽浑身力气扇了苏清月一巴掌。
苏清月嘴角带血,但仍不松口:“我肚子里的就是你兄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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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息国某一处地牢中,“哗啦!”一桶冰水浇在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身上,男人吐出一口血水,仰头倒在木桩上,喘着粗气。
燕息国三皇子走到男人面前,怜惜道:“世子何必强撑,受这般罪,只要世子点头投靠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是你的。”
沈舒航闭上眼,并未理他。
他执起沈舒航的手指,上面的指甲全被拔了,他捏着他的骨节道:“世子可知外面如何说你的?说你和你的兄弟们通敌叛国,我估摸着,消息已经传回长安了,你说镇远侯府还能保住吗?”
“护着那些人值得吗?”
“你呢,今日不投靠我,我就折你一根指骨,明日不投靠我,我就折你第二根指骨,之后是小臂、大臂……你全身上下那么多块骨头,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嗯!”手指被折断,沈舒航弓起身子又被穿破琵琶骨的铁链勒勒回去,他咬紧牙关,青筋蹦出。
三皇子欣赏着他的痛苦,笑着拍手道:“瞧我这记性,我来是为了告诉世子一个好消息的,据我的探子回禀,世子的夫人怀孕了,可喜可贺,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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