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们到了!”
不敢大声叫喊,怕气不够的大家,高兴道:“我们终于走到逻耶了!”
与气势磅礴的长安城不同的是,逻耶城墙整体用土和砂石分层夯筑而成,上面挂着红的、蓝的、绿的绸带。
仰头看去,能看到沿山而建的各色建筑,中央一座金碧辉煌的佛殿,袅袅佛烟升起。
贝巴德招呼道:“大家跟我来。”
逻耶只有一个城南门开着,他们庞大的队伍排在城门外,有异于吐蕃人的相貌,顿时吸引了诸多视线。
王玄瑰命鸿胪寺的官员们拿出路引,除岑将军,将其他金吾卫通通留在了城外等待。
人少后,很快便排到了他们,顺利进城,守城士兵还将王玄瑰的路引给带走,交给了上级,就这么层层递了上去。
贝巴德带来的货物需要售卖,所以要在逻耶待上一阵子,就租了相熟人家的屋子,挤一挤就能住下。
他与王玄瑰之间的交易,便是护送他们抵达逻耶,此时交易完成,他还是热情的邀请王玄瑰一起同住。
王玄瑰却只是借用他们租的房间,让大家换了衣裳。
安沛儿为沈文戈挽发时还说:“可惜娘子其余的几身衣服都丢在婆娑了,不然今日穿那身紫衣就更好了,阿郎正巧有一身紫色蟒袍。”
“待王爷借兵攻打婆娑,我们再将它们拿回来。”沈文戈别过耳边碎发,她耳朵上空空荡荡,耳坠已经被她换了衣裳。
玄衣金纹、橘红霓裳、青色官袍,与当初相见落魄又满身灰烬的形象截然不同,让贝巴德不由地站了起来。
“这,这是,你们?”
王玄瑰向他拱手道:“非常抱歉,我们并不是商队,而是陶梁使团,在婆娑遇袭,无奈之下改道入吐蕃,幸得你与你的族人出手相救。”
海日听不懂他的话,只看到了他们的样子,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围着沈文戈转圈圈。
在她的惊讶声中,贝巴德爽朗一笑,张开双臂给浑身僵硬,没来得及推开他的王玄瑰一个拥抱,他大力拍着他的后背。
“你们付了钱,没伤害我的族人,只是隐瞒了身份,不碍事。”
王玄瑰受他感染,也跟着用拳头与他碰了一下:“愿我们友谊长存。”
这时外面跑进贝巴德的兄弟,大声道:“阿哥,赞普、赞普要见他们!”
作者有话说:
来了,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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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我国译者
【二合一】不讲武德
吐蕃最高首领夏日吉赞亲自接见了他们。
他与陶梁圣上属于同一时代的枭雄, 虽年四十三,可强壮的体魄,充沛的精力让他看上去就如同在三十岁的壮年般。
他有着一身小麦色的肌肤, 浓眉大眼, 相貌英武,充满狼性。
一看见王玄瑰, 他就挽起大襟长袍的长袖,从座椅上走了下来, 哈哈笑着道:“我还以为有人冒充你来访我吐蕃,还真得是你,许久不见了我的朋友。”
王玄瑰先是向他拱手作揖,“见过赞普。”而后便和他击掌相握。
身为陶梁圣上最小也最信任的弟弟,王玄瑰跟着圣上曾两次见过夏日吉赞, 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夏日吉赞拍着他的肩,看他的目光, 就像在赞叹一个成长得颇为出色的子侄。
他看向王玄瑰身后那些人, 一溜的青色官袍不必说,那必然是陶梁出使的使官,但……这里有个女子,他惊喜道:“这位可是你的夫人?”
他声音洪亮,整个殿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何况是本能听懂吐蕃语的沈文戈。
她交握在小腹上的手,大拇指狠狠按在另一个上,维持着体面的微笑。
就连她身旁的鸿胪寺官员们,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像是没有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唯他们宽袖下的手都快被指甲掐出了血, 泄露了真实情绪。
王玄瑰回头看了沈文戈一眼,眼底藏着自豪,示意她走上前来。
沈文戈先是作揖,而后款款走上前来,她蛾眉曼睩,步履生香,鞋尖都未从裙摆中露出,若她的耳坠还在,便能发现,她行走间,耳坠不晃,彰显了陶梁女子的教养。
“见过赞普。”
她站在王玄瑰身侧,配、配得很。
在夏日吉赞这样想的时候,却听王玄瑰介绍:“赞普,这位并非本王夫人,而是我国的优秀译者沈文戈,沈家七娘,她会多国语言,在此次出使途中,承担大任。”
从他的语气中能够轻而易举听出,他认为译者要比他的夫人还要重要。
夏日吉赞自然连连感叹,他身后的吐蕃翻译便生硬的将他的赞美之词译出。
沈文戈侧头长久地看了王玄瑰一眼,在一国首领面前这样介绍她,让她心绪不平,像被杨树飘洒而出的绒絮,填满了整颗心。
这是对她的认可,她微微低头如螓之首,而后又缓又轻地吐出浊气,再次抬起头来。
是的,她是陶梁译者。
她向夏日吉赞再次作揖,挺直背脊,微微昂着下巴回到了使团队伍中。
再不是落于最后一位,也不是落后半肩而站,她站在了柳梨川与张彦的身旁,与他们并肩而立。
柳梨川与张彦给了她一个赞许眼神,便又规规矩矩收敛了神色。
王玄瑰嘴角噙起笑意,又介绍了一番其他的使团成员,而后笑意转瞬即逝,他拱手,“非常抱歉赞普,我们这次空手而来,并为给赞普带礼物。”
两国交好,使团出使不带交换礼物,本就是不符合情理的,可况他又特意提了,夏日吉赞当即顺着他的话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王玄瑰便对夏日吉赞说起了本次出使遭遇。
“我们于阿尔曼戒领地进入婆娑,欲前往婆娑神女城,结果被当地领主带人劫掠,九死一生才拼逃出来,本次出使所带珠宝、字画、绸缎等物,皆丧失于阿尔曼戒领主之手。”
在夏日吉赞凝重的表情中,他继续道:“我们一路逃亡至吐蕃,途中遇到赞普热情好客的族人,一路将我们护送至此,在此,本王郑重感谢赞普及赞普的族人。”
自己族人救了人,夏日吉赞当即开怀起来,他细细问了是哪一支族人,王玄瑰便一一答了,全当回报贝巴德部落的照顾。
“哈哈哈,这也是你们使团与他们的缘分!”
王玄瑰拱手,全当自己不知婆娑政变一事,试探问:“不知赞普可知婆娑情况?阿尔曼戒领主所为,让本王甚是疑惑。”
夏日吉赞与他的智者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即叹道:“半年前旧约科萨尔王的弟弟阿尔日轮叛乱,旧约科萨尔王被刺杀身亡,阿尔日轮成为了婆娑新王。”
“新王阿尔日轮将此事隐瞒下来,原本今年我们吐蕃与旧约科萨尔王要联姻,但迟迟没收到对方消息,多番打探之下,也是于近期才获知实情。”
“原来如此。”王玄瑰颔首,眼中闪过深思。
就如同陶梁与燕息一样,吐蕃与婆娑也素有嫌隙,若非旧约科萨尔王为人宽厚仁慈,主张与周边国家共同繁荣而不是发动战争,现在的局面只怕更加混乱。
如今看来,婆娑新王能放任各地领主上贡,只怕是个享乐激进派。
既如此,吐蕃身旁有婆娑这一虎视眈眈的庞然大物,必是不能忍得。
向吐蕃借兵的可能性也就大了,在脑中转了一圈,王玄瑰直接开口:“陶梁与吐蕃交好,此番陶梁使臣遭劫,还望赞普伸出援手,借兵于本王,让本王可以攻打婆娑,讨回陶梁在婆娑失去的战士性命!”
他这话一出,殿内落针可闻。
借兵可不是小事,夏日吉赞沉默良久,在他的智者点头后,他才道:“好!婆娑也实在过分,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吐蕃自然义不容辞!但此事过于重大,还请给我些时间调兵。”
夏日吉赞同意的太快了,快得让王玄瑰原本的七成把握,瞬间降低至四成。
他原以为要用双赢之类的说辞,拉扯一阵子,如此只能拱手道谢。
一行人走出行宫,直接住进逻耶城专门招待外国使者的地方,约等同于鸿胪寺负责的番馆。
以前都是他们安排外国使团居住,如今变成别人安排他们了,鸿胪寺的年轻官员们,一时还有些感慨。
就是不明白,兵都答应借了,怎么王爷反而脸色沉重,这让他们都不敢去找七娘聊天了。
待换上明光甲的金吾卫从城外列队进来后,王玄瑰才召集岑将军和蒋少卿一起商量对策。
岑将军是个耍流星锤的好手,但他对于国家、人心间的弯弯绕绕实在不了解,还是蒋少卿一语点破玄机,“借兵一千也是借,一万也是借。”
“一千够干什么的!光阿尔曼戒领地就至少有两千人!那是去打仗吗?那是去送死。”
蒋少卿道:“我只是打个类比。”
岑将军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觉得不能。”
“也不是没可能,”王玄瑰制止住要吵起来的两人,“既同意了本王的要求,又不过分得罪,若本王是赞普,也会这样做,但前提是,婆娑没换新王。”
铁鞭敲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闭眸深思,片刻后睁开眼。
“吐蕃若想出兵试探,又不想彻底挑起两国战事,用陶梁使团的名义去,是最好的选择,赞普要是没有大大方方借兵,那就是对使团有所求,端看赞普如何做了,等吧。”
兵在赞普手里,他不借,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一等就是近半月的时间,赞普不见客,派了自己身边的人,领着他们去逻耶城各处游玩,绝口不提借兵一事。
王玄瑰心里就有底了,干脆带着沈文戈等人,该记录的记录,该看的看,半点瞧不见借不到兵的急样。
甚至连偶有身体不适的鸿胪寺官员们,都因为连日来的城中游玩,都感觉胸不闷了。
直到此时,夏日吉赞才重新召见,直接给了王玄瑰一封来自婆娑的书信,表情甚是为难。
对于写满了婆娑天竺文字的信,王玄瑰懒得看,直接双指夹信递给了离他最近的沈文戈,沈文戈快速扫了一眼,当下给翻译了出来。
大意便是,是陶梁使臣狼子野心,突袭婆娑,婆娑这才出手反击,以求自保。
听到这,王玄瑰突地低笑出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夏日吉赞,“赞普不会信了他们的说辞?我陶梁若真心攻打婆娑,会连一件攻城兵器都不带,只三百人前往婆娑?”
夏日吉赞见他生气,连忙道:“我自是更加相信宣王,只是婆娑已经这样说了,那我吐蕃就不再方便借兵给你了。”
“但是!”他紧接着说,“我吐蕃与陶梁两国往来甚密,我做主,派自己三千私兵给宣王,让宣王带兵前往。”
三千。
所有人看向王玄瑰,他伸手转了转腕,就又是一笑,不错,比蒋少卿预计的还要多两千。
果然不愧是吐蕃赞普,欲在此打压一下陶梁。
陶梁与吐蕃实力相当,在十年前还处于连年征战的状态,后两国谁也奈何不了谁,方才握手言和,开始结盟。
夏日吉赞甚至娶了一位来自陶梁的公主,以修两国之好,公主嫁他八年,尚未诞下一儿半女,反而是他身边来自于吐蕃各部落的妃子们,相继生子。
有些事情,不用挑明,大家心知肚明便好。
但他王玄瑰是圣上的弟弟,代表的是陶梁的脸面,绝没有别人巴掌都要扇到脸上,还等着挨打的道理。
他道:“三千兵马,赞普不如留着自己打婆娑,我带领使团来此借兵,无非是因为相信赞普,相信我们两国结盟之约,既然赞普不是诚心相帮,我想我也没有在此久留的道理。”
“我陶梁也不是出不起兵。”
“对了,我国联姻的公主也多年未回家乡看看了,此次回国,我将带着她一起回去。”
最后一句,成功让夏日吉赞身后出谋划策的智者脸色一变。
王玄瑰转身准备走了,他回头对还留在原地没回过神的众人道:“还不走?”
使团众人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一路回到住所,岑将军骂骂咧咧,真没想到赞普也会这样玩心眼,他粗生粗气问道:“王爷,我们真回陶梁吗?”
王玄瑰挑眉,“自是真的。”
但陶梁兵力全在牵扯燕息,哪还有兵可以打婆娑啊。
“婆娑可以滞后打,但公主本王可以先带回去。”
蒋少卿和岑将军互相对视,公主本就是两国建交的联姻象征,带回公主岂不是意味着不再结盟?
王玄瑰却比他们想的还要深远,他不光是在逼夏日吉赞,也想看看夏日吉赞的选择,若他不出兵婆娑,难不成他还想与婆娑联手?
陶梁使团遭此劫难,与婆娑可谓是敌对关系,若这两国结盟,婆娑攻打陶梁,吐蕃再跟着煽风点火,战事一触即发。
还留着公主在这作甚,等死吗?
他下令:“命所有人,收拾行装。”
众人领命而去,使馆瞬间热闹起来,便有负责使馆事宜的人连忙将情况告知夏日吉赞。
而使团的人,还真没什么要收拾的,也就两身衣裳,随时都可以走。
沈文戈找见在院中背手而立的王玄瑰,“王爷,联姻的星月公主可是王爷阿姊?我们是否应该拜访一下?”
王玄瑰回头,看她出来,先是问她可还有胸闷,才说:“不认识,是从宗族过继来的,正好你是女子,明日直接向行宫递拜帖就是,只聊聊些陶梁变化就好,旁得什么都不需要说。”
而后他突然眯起丹凤眼,“你问她是不是我皇姊作甚?难不成,你已经开始想认识我的家人了?”
本来只是因为王玄瑰要带公主走,所以觉得应该跟公主商议一下的沈文戈,听见他这话,一下就想到了海日那日说的阿哥阿妹的话。
她蹙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