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钱包跑了出去。花店门口的架子上摆了四盆仙人球,头顶上分别都开着花,白蓁蓁一眼就相中了
它们。然而沃尔纳的办公室里算上休息区有五个桌子,花店老板一听,大方地送了她一盆。她端着五盆仙人
球兴冲冲地回了办公室,把送的那盆摆到了沃尔纳面前。
“是不是很好看!”
花店老板送的这盆是最大的一盆,顶端开着一朵迎风招展的妖娆大红花,五厘米高的根茎呈现出奇妙的
S型曲线。
“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但我猜它肯定是花店里最喜庆的那一盆”
喜庆到开了花都没有人买。沃尔纳又把它推回了书桌角落,从高高叠起的档案里抽出几份交给白蓁蓁。
“既然找不到事做,就替我把这几份交给弗朗茨,他在三号监狱”
几份都是法语文件,盖了好几种章,乱糟糟一片,底下的签名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沃尔纳之手。
“这么大个办公室,你就没有安排个什么秘书吗?”
刚才上来时,她分明看到有间办公室的房门就挂着秘书室三个字,里面聊八卦的的姑娘打扮的一个比一
个花枝招展。
沃尔纳轻叩着桌面,“我不需要秘书。送文件还是回家,选一个吧”
白蓁蓁一听,迅速抱起那几份文件,攥的紧紧的,生怕他来抢,像模像样敬了个礼,“长官,三号监狱
在哪?”
他起身拉开窗帘示意她,“往这儿看。后门出去有两排黄色屋顶的房子,三号是右边那一排”
黄色屋顶,门口还种着一圈鸢尾,绿茵茵的草地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难以想象这种地方居然是
监狱……法国人的建筑真有意思。
刚进了电梯,后脚就来了一对说说笑笑的男女。男方是一位白蓁蓁不熟悉的军官,三十几岁上下,面容
成熟而英俊,穿着军装更显出莫名的魅力,女方是苏茜。
她今天穿了件v领裙子,事业线饱满充盈,若隐若现,锁骨上的几点红痕引人深思。一看到她,艳丽的脸
庞浮现出一丝尴尬,白蓁蓁也默默移开了眼,装不认识。
军官和苏茜在电梯里旁若无人地讨论起了有关孩子男女的问题,看来苏茜肚子里怀的就是这个军官的
种。看这位军官的年龄和军衔,也不像是没有家室的人。白蓁蓁撇了一眼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果然戴着一枚
戒指。
等到电梯一停,军官和苏茜率先走了出去,白蓁蓁随即跟上,观察到那位军官的手就搂在苏茜腰上,两
人姿势十分亲密,看起来……还挺般配。
她很快找到了三号监狱,门口警卫打了电话确认以后,出来一个士兵带路。一路沿着牢房走,越深入白
蓁蓁越觉得那些犯人的眼神可怖。牢房这种地方,她不管来多少次都没法适应。
士兵带她去的是刑讯室。拉开铁门后的空间很大,墙壁悬挂着各式各样带着尖刺的铁环,鞭子,火钳一
类的刑具。白蓁蓁刚一靠近就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从被墙壁遮挡的那一面漫延出来。今天为了搭配裙子,
她特地选了一双白色的皮鞋,没注意踩进了一滩积水,溅到鞋面上的部分泛着浅红。
她揣紧了怀里的档案,跟着士兵绕过墙壁,离她最近的一条鞭子还往下淌着血。刑讯室里的空气很闷,
烧的通红的火盆不断冒着烟,穿着制服面无表情的女人端端正正坐在打字机前,拿着手帕细细擦着汗,不远
处站着两三个军官,见到了士兵,在他即将开口行礼的时候打了个稍等的手势。
水槽处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被一位军官揪着头发死死按在水池里。水池里的水不似寻常清澈见底,呈现
出来的颜色是大片大片血染的通红。男人的身体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无损的,有好几处甚至出现了溃烂。二
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他重新被捞出来,大口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那鼻青脸肿的一张脸,白蓁蓁连五
官都看不清。
带她来的士兵敬了个礼,高声唤了一句诺依曼少校,拎着犯人头的那位军官缓缓侧目,眼眸中的戾气还
未散尽。
“报告长官,这位小姐是海德里希少校的人,来给您送文件!”
视线一触及到白蓁蓁那略显苍白的脸,弗朗茨就扔开了犯人,扭开水龙头冲刷掉手里的血迹,又接过手
帕擦干净后才沉着脸走过来,一脚蹬上那没眼见力的士兵屁股,怒斥道,“谁让你把她带过来的!”
士兵莫名其妙挨了一脚,委委屈屈捂着屁股辩解,“不是您说有文件就直接带来嘛?”
“我说的是文件!文件!这他妈的是个人!看清楚她的脸,下次再过来,带她去上边的办公室,好吃好
喝好好哄着听见没有?”
训斥完士兵,弗朗茨抽走白蓁蓁怀里的文件打开,哗啦啦翻到了最后一份,看完了丢给身后其他人,吩
咐道,“把那几个犹太人拖出来一块审,用什么方法都行,我等下过来”
吩咐完以后立马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搂过白蓁蓁,“是不是吓到了?我带你上去,以后不要随便跟人进
审讯室,这里不适合你”
想到那文件上她看不懂的法语,白蓁蓁小声询问,“你们审的是那群法共组织吗?那群犹太人?”
“是啊”弗朗茨看着她,“问这个干嘛?”
“是不是苏茜要救的那一波?”
“是啊,不过她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如果今天这些人命大没有死在刑讯室里,三天内就会被送上火车”
说话间,弗朗茨已经带着她离开了牢房长长的通道,门口是静谧的草地和绽放的鸢尾。等电梯的同时,
弗朗茨问她,“你知道你刚才进来看见的那个人是谁吗?”
“难道是苏茜的未婚夫?”
那个叫利昂的?
“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弗朗茨摸了摸她的脑袋,“他的嘴巴像粘合剂一样牢,我们审了一个星期,
半个字都没蹦出来”
在监狱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被打到皮开肉绽浑身是伤,得不到很好的治疗,患上败血症的概率会大大
提高。
在这个时代患上败血症,必死无疑。若是那个利昂已经患上了,供与不供的结果都一样,都没剩几天活
头。倒霉的是苏茜,她出卖身体,出卖尊严,舍命相救的,可能是一个即将死去的爱人。
白蓁蓁在走神。
弗朗茨伸出手,敲了两下她的脑壳,确认过声响,是真空的没错,“你在想什么呢?听没听懂?”
白蓁蓁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记敲醒,定睛一看,弗朗茨已经带她回到了三楼的办公室,“嗯?你刚才说
啥?”
“我说,你在这儿先待着,我晚上带你出去买礼服”弗朗茨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买礼服?为什么要买礼服?你要参加宴会吗?”
“对,你陪我去”
白蓁蓁回想起了波兰那一次不算愉快的舞会,脸上略微显出不情愿,“你忘了上回沃尔纳被停职查办的
那一次吗?莫非你也想试试?我是个亚洲人,雅利安人的宴会可不欢迎我,你应该找个法国女人陪你去”
弗朗茨慢悠悠地解释,“沃尔纳被停职的真正原因可不是因为带了个东方女伴参加宴会,而是因为他在
母亲催他回家找个雅利安女人结婚的同时,故意找了个东方女友——你知道的,海德里希夫人的控制欲一向
很强,恨不得把儿子未来的坟地都掌握在手里。沃尔纳的性格随母,所以看起来总是比别人要欠揍一点”
“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在不涉及到组建家庭的情况下,军队里没人管你跟谁上床,哪怕是跟犹太女人
厮混”
不过军队里应该没有士兵愿意找个犹太女人上床,找那么一两个异族情人倒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可我上次是陪沃尔纳一块去的,这回再陪你去,不会惹人非议吗?”
微凉的手指从黑发上划过,游走到下巴的位置停住,他直视着她深色的双眼,“我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
在跟沃尔纳抢同一个女人”
甚至有不少是已经见过白蓁蓁本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人觉得女主婊,那感觉肯定没错,文案上明码标价的三角恋,不婊怎么理直气壮地脚踏两只船
第60章
舞会在晚上举办,下午的法语课程根本不用上,但苏茜来了,看到她的时候,白蓁蓁觉得有些意外。
“你晚上也要参加舞会的吧?可以不用来的”
“是的,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做事得有始有终,而且,诺依曼长官说过,你可能会需要我”
她今天似乎格外高兴,连口红色号都选的偏少女的浅色。一旁挂着的礼服,苏茜眼神一亮,“它可真漂
亮,我想,你穿起来一定像个轻飘飘的小仙女”
“是嘛……”白蓁蓁脸一热,难得害羞一次。
礼服是弗朗茨挑的,他挑衣服就跟沃尔纳一样磨叽,一度挑到店家几近打烊,最后挑出来的,跟白蓁蓁
预想中的大相庭径。
弗朗茨所向往的女人,是城堡里带刺的红玫瑰、是心房里滚烫的朱砂痣。她设想的礼服,最大可能是开
叉露背深v领,结果没想到弗朗茨最后整的这一身是窗台上温柔高贵的纯白月光——串珠刺绣一字领。
展示在橱窗里,是弗朗茨看中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外罩一层半透明的欧根纱,后腰系着一条长长
的蝴蝶系带,闪闪发光的银色亮片从腰部漫延至拖尾的轻纱部分,行走间,垂坠感极好的裙摆会像花儿一样
铺开。
苏茜在她身边科普,“欧根纱在法国通常被当做婚纱布料来使用。这条裙子再多叠几层,加个裙撑,出
现在教堂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苏茜给她找了一条月牙白的珍珠项链,配上同系列的珍珠耳坠,长长的黑发编成鱼骨辫盘起,戴一个珍
珠发卡,前额再挑出里几缕弯曲的龙须刘海,东方人不算深邃但足够精巧的眉目瞬间温柔地几乎能掐出水
来。
“好看嘛?”苏茜望着镜子里的她,眼睛亮晶晶。
“好看是好看,可是……”
看着就知道活不长。白蓁蓁的心情很复杂,这发型,这身形,这不就是占据现言频道半壁江山的霸总文
里饱受荼毒的短命白月光嘛?替身梗,带球跑梗,萌宝七岁梗,追妻火葬场梗……再努努力,一介沙雕平民
活成豪门弃妇的梦想将不再是梦想。
“你在想什么?”
“在想哪里能批发霸总,天凉王破身价九亿冷酷而狠戾的那种”
“……”听不懂蓁言蓁语的苏茜浅浅一笑,“我帮你化个妆吧”
化妆的女人很美。
愿意帮人化妆的女人更美。
苏茜的手法很专业,虽然是个西方人,但也清楚地知道东方人五官上的特点,懂的扬长避短,五分钟完
成的效果比白蓁蓁自己化出来的还要好看。
白蓁蓁对着镜子,目光依依不舍,一想到晚上回来就要卸,心情都有点抑郁。
替她化好了妆,苏茜明白,自己作为工具人的用处已经挥发完毕。白蓁蓁静静看着她收拾东西的纤细背
影,不自觉抠坏了刚涂好的指甲,垂眸思索了良久,没忍住恻隐之心。
“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法共,犹太未婚夫,间谍,以及那份你找了很久的文件。”
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不大,但苏茜能清晰听见,身形不由地一僵,缓缓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盯
着那梳妆椅上坐着的女孩。双眸如点星,眉梢藏秀气,裙摆繁复堆叠在地,似山间跌落的碎雪琼花。
“连我都能知道的事,盖世太保那边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
“我见过你的未婚夫,半死不活,不值得你搭上两条命去救”
她斜睨了一眼苏茜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现在看不出异样,一个月后可就不一定了。一旦显孕,肯定
瞒不过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和其他家人。
“如果你稍微自私一点,稍微聪明一点,就拿你肚子里的那个当筹码谈判。那个军官他结婚了没错,但
他的妻子无法生育,而你又恰好是个外貌血统刚刚到位的德国人。”
她侧过脸,睫毛卷翘的弧度极为自然,右手搭在桌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苏
茜,言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引导,“你可以靠着这个孩子,得到一笔丰厚的回报,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了。”
苏茜并不应话,白蓁蓁又继续道,“怎么?觉得丢人?可你之前干的事,本身就是在破坏别人家庭。”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享受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愉悦人生。苏茜本就是靠着男人的劣根性才
有机会搭上那名军官的。
听她说完了全部,苏茜僵硬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成了先前的波澜不惊,“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她看着白蓁蓁,忽的抛给她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你没有爱的人吗?”
“问这个干嘛?”她不解地看着苏茜,踩着拖鞋起身的瞬间,仙女人设瞬间崩塌,两三步就冲到了苏茜
面前。
“姐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都这时候了咱们就别讨论人生哲理了好吗?我在很严肃地教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