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在和谁讲话,悦耳清浅的声线放得比往常更柔,语气关怀备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
贺晟微微眯起眸,又听见电话里,她柔声关切:“我在厨房煲了汤,一会儿起来我喂你喝一些。吃点东西会好很多。”
紧接着,一道含糊不清的男声嗯了一声。
那道不甚明朗的男声宛如一把尖锐的寒刃,轻易刺破了贺晟此刻平静的伪装。
眸底隐忍的情绪出现一条裂缝,还未等他作出反应,电话就断了。
嘟嘟的忙音回响耳边,车内的气压冷若冰窖,压抑得几乎让人无法喘息。
岑锐大气不敢出,看着后视镜里男人阴郁至极的脸色,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平静,叫人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片刻,贺晟点了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四散开,青白的烟一团团飘出来,遮住男人眸底晦暗难辨的情绪。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而勾起唇,低笑了一声,染着几分自嘲和讥诮。
太阳穴头痛欲裂,领带的束缚感升腾起一阵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贺晟靠在椅背上,抬手将下午精心系好的领带一把扯开,扔到脚底。
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她也是如此。
明明答应了他,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只有他,会傻到一次又一次相信她的承诺和谎言,一次次被骗。
贺晟,你简直愚蠢至极。
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内弥漫开来。
前排的岑锐欲言又止。
贺晟的过去,他并不了解。
外人只知道,贺晟是在成年后才回到贺家的。
那时候,家族里并没有人将贺晟放在心上,也不认为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毛头小子能独揽大权。直到他上任的那天,贺家从上到下都被清理洗牌。
所有欺辱过贺晟的人,都无一例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毫无血缘至亲可言。
他行事不择手段,做任何事都不留余地,才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让人尊敬,更让人畏惧,胆寒。
名利场里,贺家,无一人不惧怕贺晟。
却也无一人真心待他。
他想要的,也都会一一得到。
唯有感情不能强求。
可贺晟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又或者说,即使他明白,也偏要勉强。
岑锐鼓起勇气,试图开口劝解:“老板,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ĴSĞ
烟灰一截截地掉落,贺晟低笑了声,徒手把烟捏灭。
“不能?有什么不能。”
从来只有他想不想。
而他,偏要强求。ɈȘԌ
滚烫烧灼的烟头贴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冷白的皮肤迅速被火星烫得暗红,火星以这样的方式一点点消失殆尽,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阵阵灼烧感袭来,他却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而颇为愉悦地勾起唇角。
火星映亮男人深邃幽暗的眼,倒映出他宛如寒潭的眸底,泛起的阴鸷和疯狂。
就像那只兔子,和她一样,会怕他,躲他,拼了命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她也是他亲手养大的。
她的身上,也都是他留下的烙印。
手腕上的钻扣折射出冰冷的寒光,脉络清晰的骨节绷紧,搭在打开的车窗上。
寒风呼啸着灌进车窗,清明的月光忽明忽暗。
“岑锐,你跟了我四年,什么时候见过,我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名利,权势,没有一样是原本属于他的。
那又如何。
他会一样一样,全部抢回来。
包括她。
作者有话说:
我就说贺老板是有点不正常在身上的。
发疯行为,切勿模仿
大家多多评论我就有动力多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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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位是总裁夫人?◎JSG
夜色渐深,莹白月光摇曳穿透树梢,在窗帘上折射出一片细碎倒影。
照顾完秦嘉赐喝完粥时,时间已经将近十点。
床上,8岁大的小男孩正昏昏沉沉地睡着,高烧的症状总算有了些好转。
虞清晚又伸手去探了探孩子的温度,确认他彻底退烧之后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她拿起床头柜上被遗忘多时的手机,先给秦悦柠打了个电话。
“悦柠,嘉赐的烧已经退了,你放心吧。”
电话那头,秦悦柠还在机场等待转机,周围的声音吵吵嚷嚷:“退了就好,退了就好,今天多亏你了晚晚。”
虞清晚笑笑:“跟我还客气什么,出差注意安全。”
秦悦柠和秦嘉赐姐弟,是虞清晚几年前在医院输血时认识的。
才七八岁大的秦嘉赐和虞清晚有着相同的病,每次都是姐姐秦悦柠陪着弟弟来医院。秦悦柠性情开朗热心,在看见虞清晚独自一人在那里输血时,遇到不方便的情况也会帮上一下。
刚刚秦悦柠火急火燎地给虞清晚打电话,是因为自己在外出差抽不开身,知道秦嘉赐一个人生病在家时放心不下,才问虞清晚能不能过来帮忙照看。
有血液病的患者生病时耽搁不得,虞清晚知道,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急着赶过来看看孩子。
挂了电话,秦嘉赐缩在被子里,一张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盖着凉毛巾。
他眼睛黑亮亮的,抬手指了指虞清晚的手机:“晚晚姐姐,刚刚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我不小心碰到了,对不起....”
虞清晚弯腰给他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柔声道:“姐姐知道了,没关系的,你先睡吧。”
关上卧室的门,虞清晚缓缓舒了口气,才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
除了刚刚和秦悦柠的那条,还有无数通来自岑锐的未接来电。
最上面一条显示已接通,通话时长一分钟。
糟了,晚宴。
虞清晚猛然惊醒。
她放了贺晟的鸽子。
看着这通电话,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预感,她立刻点了回拨。
响了几声后,电话才被接起。
“虞小姐。”
是岑锐的声音。
虞清晚急忙开口:“实在抱歉岑助理,我刚刚临时遇到一些事耽搁了,忘记提前电话联系你。我...”
“没关系的虞小姐。”
他顿了下,欲言又止道:“只是...现在可能暂时不需要您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电话里隐约传来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ĴŚG
“贺老板,我敬您一杯.....”
握着手机的指尖收拢,虞清晚也听明白了岑锐话里的意思。
她眼睫微动,安静几秒,才说:“好。对不起。”
下一刻,就挂了电话。
虞清晚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心口却不知怎的有些发闷。
是她爽约在先,可刚刚,她也亲耳听见了。
已经不需要她过去了。
想来也是,就算她不去,贺晟也应当不缺女伴。
许久,她安静垂下眼,抬手将手机屏幕熄灭。
-
秦嘉赐发烧反复,虞清晚一直照顾到次日清晨才离开。
后面的几天里,她都再没有见到贺晟,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生活好像又恢复成了从前的两点一线。
她在画室画画,在温室的花房里照料花草,偶尔去一次医院。
贺晟再没有让人联系过她,仿佛就此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样,虞清晚的心里才觉得愈发不安。ɈŜǤ
看财经新闻的各个报道,容家的形势似乎更严峻了,在容氏地产里工作的容家后辈这几天已经焦头烂额。
这天,虞清晚像往常一样呆在画室里画画。
放置在一旁凳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放下画笔,起身去接电话。
看见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虞清晚接起,唇角不自觉上扬。
“老师。”
电话对面温柔地唤她:“清晚。”
是当年在容家教虞清晚画画的老师,简姣。
被囚禁在容家的这几年里,容钦华不允许她出去上学,所学的东西都是请了家教名师来教的,包括画画,而这个老师就是简姣。ɈŞǦ
后来简姣出国深造,辞掉了容家的工作,师生之间联系的方式也只剩下电话。平时隔着时差,打电话也不怎么方便。
简姣突然联系她,虞清晚心里欢喜,关切道:“老师,您最近还好吗?”
女人和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含着淡淡的笑意:“清晚,我一切都好,不用记挂。”
“倒是你,容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作为相处了四年的老师,简姣也是为数不多懂她的人。
她知道虞清晚的生活并不似外人看上去的那样光鲜。
也知道她有多渴望逃离掌控,自由的生活。
简姣顿了顿,才缓缓道:“老师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要不要考虑,等事情结束之后来美国,继续做我的学生。我已经在帮你争取我们学校艺术学院的入学资格了,应该过阵子就会有结果。”
简姣现在任职的地方是美国著名的艺术学院,也是虞清晚梦寐以求的学校之一。
只是她没有学历,也根本无法离开容家半步,所以出国留学只是她曾经可望不可及的梦想之一。
而简姣这通电话,却好像将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摆在了她面前,只等她迈出那一步。
虞清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老师,我.....”
简姣懂她的顾虑,也没急着让她立刻答复,只是又放柔语气道:“老师很早就说过,你很有天分,只是被迫走了一段弯路而已。只要有时机,你的才华不会被埋没。”
“清晚,学历和其他也不应该成为一个人追求梦想的绊脚石。何况,你不是也一直很想走出去看看吗?过去的事不能困住你的一辈子,你的路还有很长。”
-
挂了电话,虞清晚的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简姣刚刚说的话,眼前没画完的画也没心思再画下去。
直到调色盘里的颜料都凝固住了,她才又回过神,准备将画了一半的画布收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年轻女声,音量拔高而显得格外尖锐,伴着高跟鞋声越走越近。ͿȘĠ
“虞清晚,你给我出来!”
砰的一声,画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佣人跟在后面焦急又徒劳地劝阻:“诗雅小姐,您不能进....”
所有阻拦显然只是螳臂当车,容诗雅一把推开门,来势汹汹。
看见虞清晚坐在画架前,容诗雅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镶钻的美甲指着她,一上来便高声质问:“容氏都要倒闭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坐在这儿画画?!”
容老爷子一生未婚,只有两个弟弟,容诗雅便是二房之女。
容诗雅从小养尊处优,却在虞清晚被容家收养之后,被迫和家人搬出了老宅。从这开始,她就开始处处不待见虞清晚,逢年过节时不时的刁难和找茬都是常有之事。
就在今天上午,容诗雅正和其他名媛千金一起逛街买买买时,她的又一张银行卡被银行停掉了,还被其他豪门小姐在暗地里嘲讽。
她压不下这股火,便直奔老宅,想把这股气都撒到虞清晚身上。
见虞清晚的神色毫无波澜,容诗雅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怒火中烧,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把贺老板得罪了,容家就是因为你才到了这种地步,你这个扫把星!吃着容家用着容家的,不过就是一个养女,还恬不知耻地住在老宅.....”
住在容家的这几年,虞清晚早就习惯了这些无休止的谩骂。
但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实在吵得厉害。
虞清晚站起身,终于抬眸正眼看向容诗雅。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美眸平静如水,与此刻恼怒的容诗雅形成鲜明对比,语气也不卑不亢。
“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养女。”
没想到虞清晚竟然能当面反驳回来,愣了一秒,容诗雅反应过来,顿时更加气急败坏。
“你——”
这时,背后一道年轻狂傲的声线响起,毫不客气地截断她未说完的话。
“容诗雅,既然知道容家要破产了,不如趁早把你那些名牌包都卖了,总归以后也没有买得起的机会了。”
虞清晚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俊逸的男人倚在门框上,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风流多情的眼,鼻梁高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容诗雅也震惊地睁大眼,不敢相信明明应该在国外的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容熠?你怎么回来了?”
容熠轻眯起眼,根本不屑回答她的问题。
“管家呢,把人拖出去,老宅就这么纵容她来闹吗?”
容熠一发话,管家领了命,立刻上前把容诗雅架住:“是,少爷。”
很快,容诗雅就被拖了出去,画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虞清晚的视线落在容熠身上,看着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成熟的容貌,唇角终于挽起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
“容熠,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