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星河蜉蝣【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2:39

  他思考了一会儿,退步:“除非你答应我,按时回家,在学院不让丽桦离开你半步,任何情形下都不要和郑嘉薇起冲突,下周我要和她订婚,不想这中间发生意外,你能做到吗?”
  许鸢点点头:“我尽量。”
  “不要尽量。”
  许鸢:“好。”
  谢盈朝蹙眉。
  许鸢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快了。
  谢盈朝说他要和郑嘉薇订婚,她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男人望向她的眸色深如幽潭:“许鸢,有些时候,我实在不明白,你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
  许鸢回到住处。
  小楼前的玫瑰田边站着一个人。
  谢斯止在抽烟。
  乌云遮住了月亮,漆黑的夜里,只有他指尖一点橘黄色泛着星点的亮光。
  许鸢一直都知道他有烟瘾,只是除了刚来庄园的那夜之外,他几乎没在她面前抽过。
  她也很少在他身上闻到烟草味,非要形容,他身上大多数时候,是一种混着阳光的,苦橙和雪松的味道,干干净净。
  谢斯止脚边散落着零星的六七个烟头,显然站很久了。
  “你去找谢盈朝了?”唇边溢出的烟雾缭绕了他俊美的脸庞。
  许鸢:“是。”
  “是为了去学院读书?还是为了参加弗拉克斯曼小姐的推选?”他眼眸暗下去,“然后,远远地跑掉。”
  许鸢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谢斯止丢掉手中燃了一半的香烟。
  他走到她面前,仗着身高优势,低头看她:“为了离开这里,你甚至愿意主动对谢盈朝低头,他看到你一定很开心吧?没做什么,就这样让你回来了?”
  他视线沿着她裸在外的耳垂、脖颈肩膀、手臂一路向下。
  在确认她身上没有男人留下的痕迹之后,眉宇之间的戾气才稍稍褪去了些。
  许鸢听出了他话里的刻薄。
  谢斯止的性子一向古怪,她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不想理他:“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我先进去了。”
  “在你心里,什么才算重要?”谢斯止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他挑眉,“我说过,给我一年的时间,现在才过去半年,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跟着裴霁言离开这里?离开我?”
  当初在福利院,他确实说过给他一年的时间。
  可许鸢从没有放在心上。
  “这不是急不可耐。”许鸢试图从他手中抽回手腕,但这样的动作,只会让谢斯止握她握得更紧。
  她放弃了甩开他的念头,平静地说:“哪怕只是早一天离开,我也会感到开心。”
  在不喜欢的男人身边,装出乖顺的模样,度过每一个白天和黑夜。
  这样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又会在哪一天彻底崩溃掉。
  她是一株在黑暗里生存了很久的植物,一想到还要继续经历半年的阴霾,她就觉得自己会死掉。
  “就算如你所愿,我留下。”许鸢望向他,“然后呢?”
  谢斯止没有说话。
  许鸢清楚地知道,然后不过是从一个男人的身边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而这个人,他不懂该怎样爱她。
  囚笼依然是囚笼。
  哪怕是用他所谓的爱构建而成的笼子,本质上也不会有区别。
  ——她不想要。
  谢斯止沉默,他盯着她蓬松黑发掩盖下的那一截瓷白色的脖颈。
  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谢盈朝不要再碰她。
  从N国回来后,他总会在她身上看到男人留下的痕迹。
  总会在夜里想她睡不着的时候,透过房间里的摄像头,看到一些令他痛苦的画面。
  只要一想到,她的身体和世俗上的身份都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就控制不住自己发疯的念头。
  可这一切的根源,他无法去怪任何人。
  痛苦存在于每个难眠的日日夜夜,几乎把他撕裂了。
  他仅有的一个夜晚安稳无梦,是在她发烧那夜,抱着她入眠。
  只有在她身边,他心底的阴暗情绪才能被短暂地压住,所以那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要出现在她面前,或强迫,或无赖,朝她要一个吻。只有那样,他才能从她身上汲取到他想要的温度,把这一年漫长的时光熬过去。
  但他心底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再痛苦,也不能放她离开。
  她留下,一切结束后,他还千万次机会从头开始,即使过去的许鸢抵触他也没有关系。
  一旦她走了,像她这样看似温柔却对他残忍、连爱意都隐藏得密不透风的人,一定会不留一丝痕迹。
  ——世界如一汪深邃之海,她如同一颗水珠坠落在茫茫海中,他会再也找不到她。
  谢斯止走近一步,身体贴得她很近,许鸢想要后退,被他伸手按住。
  他垂着眼:“爱你对而言从不重要,我对你而言也不重要,你只在乎自由,对吗?”
  许鸢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为什么突然提到他与爱。
  但他每说一句,她就能感受从他身上倾泻而来的压迫感。
  她意识到,此刻的谢斯止是在动怒。
  ——不是生气那样简单,而是真切存在的怒意。
  她仰头,用清澈的眼眸与他对视:“不该是这样吗?”
  谢斯止死死地盯着她。
  许久后,他声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该是。”
 
 
第40章 
  谢盈朝与郑嘉薇的订婚宴如期举行。
  许鸢没有去参加,听尹荔说,那场订婚宴十分奢华,轰动了整座沧城。
  订婚宴后,郑嘉薇成为谢盈朝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妻。
  她在庄园和学院原本就嚣张的气焰,更加不可一世了。
  “她那样子,就像久贫乍富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尹荔现在的头号公敌已经从温楚溺转移到了郑嘉薇的身上,逮住机会背后就要损上两句,“最近听我爸说了一件事,你知道谢绍吧?谢盈朝的伯父。”
  许鸢见过那个男人,气势可怕。
  他是上一代掌权人的有力竞争者,在谢氏地位十分稳固。
  “这两个月谢氏内部出事了,具体不清楚,只知道谢盈朝似乎在动手拔除谢绍在谢氏的根系,两股势力起了很大的冲突,前些天订婚宴结束后,谢绍不见了。”
  许鸢:“什么叫不见了?”
  尹荔:“你在谢家,一点八卦都没听说吗?”
  许鸢从不多嘴过问谢氏的事情,对于这些,她确实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那年爆炸虽然是谢斯止搞的鬼,但他把那件事的线索嫁祸到了谢文洲的身上。
  谢盈朝派人调查了很久,最后一切都指向谢文洲。
  尽管这样,谢盈朝也没有对他动手。
  因为谢文洲的父亲谢绍——他在谢家的地位太稳固了。
  动他,势必要在谢家内部掀起一场波澜,如非必要,谢盈朝不愿意这样。
  这次谢盈朝直接对谢绍出手,一定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
  许鸢想到了王明江,他能带着带着枪支潜入安保森严的谢氏大厦,一定有内鬼帮他。
  难道王明江背后的人是谢绍?
  这倒是可以解释。
  有一有二不能有三,如果谢绍一家几次三番踩到谢盈朝的危险线上,那么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继续容忍下去,只是谢绍的实力太强劲了,这是场险象环生的恶斗。
  尹荔说:“谢盈朝的手段真狠啊,才两个月,谢绍在谢氏的根系就基本被拔干净了,谢绍根本斗不过他,他在这种时候消失,总觉得背后有更大的阴谋,这是我爸说的,你最近别回谢家的庄园了,跟我住吧。”
  许鸢摇头:“我不能外宿的。”
  “好吧。”尹荔惋惜地说,“那你在学院要一直跟着我,我怕郑嘉薇找你麻烦。”
  三天后就是弗拉克斯曼小姐在分院的最后一项特长选拔,以表演形式展开。
  届时,学院礼堂会作为选拔地点,邀请学生、一些有名的社会人士共同投票评选。
  几项考核的分数相加,得分最高者就可以代表分院参加K国的最终评选。
  尹荔:“你之前提起的裙子,我找了几个设计师,但做出来的效果都不太贴合,所以就让尹宸去拜托了他认识的一位设计师,艾伦·朗曼一直对东方美学很感兴趣,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她递给许鸢一个精致的纸箱,里面是条以水墨元素的白色舞服。
  许鸢:“谢谢你们。”
  尹荔大咧咧地说:“虽然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只要知道你在世界上某个角落里过得好,我也会开心啊。”
  “能认识你和尹宸,真的很幸运。”许鸢笑着说。
  尹荔噘嘴,“再肉麻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要走的事,没人知道吧?”
  她朝门外看了眼,丽桦正待在休息室的外面:“我看她嘴巴挺大的,这事你千万别跟她说啊。”
  丽桦不知道她要走的事,但谢斯止知道。
  那晚他转头离开,再也没找过她。
  他越是平静,越让许鸢不安,有种暴风雨将至前虚假的祥和之感。
  以她对谢斯止的了解,她提起裴霁言他都会不开心,更别说,她正在和裴霁言在酝酿着一场大胆的逃亡。
  随着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许鸢心底越发紧张了。
  可关于谢斯止的事,她不愿意多想,一想到他,脑袋里就很乱。
  午餐时间到了,尹荔拉她去餐厅吃饭。
  学院餐厅很大,能做各种菜系,往常从不排队。
  但今天有一半的窗口都关闭了,学生只能去剩余的窗口点餐。
  尹荔和许鸢上到二楼。
  二楼价格昂贵,但胜在人少,无需排队,不过平时人再少也至少能坐满三分之一,毕竟能读弗拉克斯曼学院的学生家境都不错,可是今天只有一桌坐了人。
  郑嘉薇正和几个女孩有说有笑,她看见尹荔和许鸢:“不好意思,二楼被我包了,我不喜欢吵,你们下去吃吧。”
  尹荔转头问服务生:“我去年过生日,原本打算包下餐厅二层请同学吃蛋糕,费迪南德院长却说,弗拉克斯曼的餐厅不能包场,校规什么时候改了?”
  服务员告诉她:“那位同学的包场并没有得到院长的首可。”
  “一楼的窗口又为什么要关闭一半?我爱吃的菜都没了。”
  “也是那位同学投诉,说那几个窗口的菜系太油太呛,味道飘出来会影响她吃饭的心情。”
  餐厅的用餐体验极好,厨房里的味道根本不会飘出来。
  尹荔没说什么,拉着许鸢坐下,打了响指:“我要点餐。”
  郑嘉薇的话被无视了。
  她脸色难看,起身走到尹荔和许鸢这桌面前:“我说这里被我包场了,没听见吗?”
  “听见了。”尹荔挖了挖耳朵,“又怎样呢?”
  她对着郑嘉薇吹了吹自己的指甲盖:“不要脸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但是不要脸的人说的话可不能什么都听,让我不要在这里吃饭,你算老几啊?”
  “那位先生。”尹荔对着服务生喊道,“麻烦你在餐厅前的电子屏上打上一条通知,就说,今天二楼所有的午餐开销都算在尹荔身上,我请客,大家随便吃。”
  二楼最便宜的一份食物都要几百块,尹荔仗着家里有钱,根本不在乎。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陆续有学生走上来,他们看到郑嘉薇的时候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尹荔笑嘻嘻地回头:“怕什么,她还能吃人?”
  尹荔在学院里也有些小霸王属性,不过她的属性是被动激发的。
  只要别人不惹她,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凡有人背后说她坏话,她的暴脾气上来就火力全开。
  有尹荔在这里兜底,大家没有犹豫,跟她道了谢就找座位点餐了。
  眼看二楼的人越来越多,郑嘉薇快被气死了。
  但她也知道,能被称为顶级财阀的尹家不能轻易招惹。
  所以,她的目标转移到了和尹荔同桌的许鸢身上。
  “我很好奇,许鸢,现在的你算什么呢?我是谢先生的未婚妻,他很爱我,甚至愿意为了我和他看不上的樱泉帮做生意,而你脱去了未婚妻的头衔,应该不算谢家人吧?那么,到底是庄园的佣人,还是谢先生的一个玩物?”
  “不管是什么,庄园女主人的命令,你是不是要服从?”
  郑嘉薇低头看着自己锃亮的高跟鞋,随手把尹荔放在桌上的咖啡倒在了鞋上,“我的鞋子脏了,你给我擦。”
  她这一句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了。
  一时间,二楼鸦雀无声,都在旁观着这场难得一见的闹剧。
  丽桦站在许鸢背后,谢盈朝要求她寸步不离跟着许鸢,许鸢被人为难,她不能旁观。
  “我帮您擦吧。”
  她抽了张餐巾纸就要蹲下,许鸢拉住她:
  “庄园主人和佣人之间是受法律保障的契约关系,被雇佣者提供劳动与劳务价值,以此获得报酬,并不是封建社会下的主仆关系,没有必要对她言听计从。按照这样的定义,显然我不属于您口中的前者。”
  “至于玩物,这个词更是没有任何依据,如果您实在想要给我的存在一个定义,那么,我是庄园的客人。”
  “你的嘴巴很会说嘛,还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吗?”郑嘉薇妩媚地笑,“今天不把我的鞋擦干净,以后你在庄园,别想好过。”
  “你——”尹荔脑袋里被气得嗡了一声,就要站起来跟她吵架,打架也行。
  许鸢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她平静道:“随便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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