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铎带人找到的谢宏,但他也没想到,谢斯止下手会这么狠。
“你没必要这么做,谢宏很有能力,招安他,远比把他废掉的价值更大。”
谢斯止淡淡道:“但他好像自认为对不起我,不然,怎么会在听说我要回国的消息,那样利落地跑掉?”
谢铎看着他。
当年谢斯止的母亲是少见的美人。
她在庄园时,经常会有一些谢家的男人强行闯进她的屋子。
谢文洲只是之一,不是唯一。
年幼的谢斯止并不能回回撞见。
他只知道,母亲的情绪日益低落,而那些男人所做的事,直接导致了她最后的崩溃。
因为不清楚当年有哪些人进过母亲的屋子,所以回国之前,谢斯止曾故意放出一个消息。
——他两年前废掉谢文洲,是因为当初目睹他侵犯了自己的母亲。
他有多睚眦必报,谢家的人很清楚。
在这消息散播之后,有人坐不住了。
在他用雷霆的手腕控制了谢家之后,有些人果断地选择了逃离。
谢宏,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年的事还有不少人参与,你要一个个清算吗?”
“有什么不可以?”谢斯止眉梢染了一层戾气,“管不住自己那根东西的男人,都该死。”
“你呢?”谢铎突然问了句。
谢斯止视线从游戏屏幕上抬起。
他看着谢铎,语调平静:“我和许鸢,不是你想的那样。”
尽管许鸢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但他从没有对她做过强迫的事。
虽然有几次不算温柔,但他能看得出来,女孩的哭泣是因为和他做.爱而痛苦,还是因为被触碰到了敏感的地方而无法忍受。
如果许鸢从心里厌恶他这个人,他绝不会用这种会令她痛苦的事情来纾解.欲.望。
谢铎静了静,又问:“你打算把谢盈朝怎么办?”
……
谢静秋在雪中站了好几个小时。
保镖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朝地牢的方向走来。
男人看到谢静秋,挣扎着朝她伸出手:“静秋……”
“宏叔?”谢静秋被男人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谢宏眼珠赤红,痛苦地嘶吼:“你要救救我啊,谢斯止就是个魔鬼——”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保镖带进了地牢。
谢静秋只觉得冬夜的冷意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她呼了口冷气,转身朝主屋方向走去。
走近正厅的门口时,她听到里面谢铎和谢斯止交谈的声音。
对话中提到了她,她脚步顿住。
谢铎:“静秋之所以放弃继承人的权力,是因为谢盈朝的命在你手里,你要谢盈朝死,就相当于惹恼了她,现在局势还不稳定,我不介意你冒这种风险。”
谢斯止声音平静:“一个谢静秋,你认为她能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
谢铎:“他到底是你亲哥哥,你母亲去世和他没有直接关系,把他监.禁起来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他死?当初谢盈朝杀了谢绍,给多少人留下了话柄,你动谢盈朝……难道是因为许鸢?”
谢斯止没有说话。
谢铎:“别忘了,许鸢是你亲手送到谢盈朝身边的。”
谢斯止声音冷了:“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这件事。”
门外,谢静秋瞳孔里浮起了一抹诧异。
“你恨的不是谢盈朝,而是自己,对吗?”谢铎一针见血,“你以为,谢盈朝死了就可以把一切都掩盖吗?”
谢斯止沉默了很久,用阴冷的语调问他:“你在为他说话?”
“我是为了你。”谢铎蹙眉,“选择站在你这边,是因为看不惯谢盈朝为了稳固地位而把自己亲姐姐送给菲茨罗伊家那个老头子的卑劣行径,但你似乎没有比他好上多少。”
谢铎缓缓站起来,盯着眼前阴郁的少年:“还要流多少血,才能消除你心里的仇恨?”
“坐在掌权人的位置上,不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复仇游戏,如果是谢盈朝,他绝不会让仇恨蒙住双眼。”
“当初你说,必须要让谢盈朝有所软肋,才能找到他的漏洞,而许鸢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现在却要用许鸢做借口来杀死自己的亲哥哥,你明知道这样做会惹恼很多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谢斯止,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斯止静默,眼底蕴起了浓郁的冷气。
谢铎说了很多,但真正令他产生暴虐情绪的只有一件事。
这一件,就足够了。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谢铎,或许他早就不耐烦地一枪打在他额心了。
他开口,声音凛冽:“谢铎,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件事。”
门外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谢斯止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到门口。
只见茫茫雪中,谢静秋的背影正狂奔向他的住处。
……
谢静秋跑到一半,看见玻璃书房亮着的灯光。
温暖透明的书房里,许鸢正坐在书桌前折纸鸢。
谢静秋站在大雪里。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残忍。
如果有选择,她绝不想伤害许鸢,可这是让谢盈朝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她推开玻璃门,走进了书房。
热气开得很足,比起外面寒冷的大学,屋里温暖如春,就像那女孩一样。
听到声音,许鸢从手中的彩纸上抬起了头,温和地问:“静秋?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你父母虽然破产了,但并没有欠下债务。”知道身后的人正在追来,谢静秋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冲到许鸢的书桌前,手撑在桌面上,快速地说道,“你之所以会被青木帮带走,是谢斯止的授意。”
“这是他和青木帮的交易。”
眼看着女孩眼底一点点浮起的震惊,谢静秋也知道这样做残忍极了,可她只能继续说下去。
“谢斯止想夺取家族的权力,就一定要让大哥露出软肋和破绽,因为你是大哥喜欢的类型,所以他选择了你。”
“许鸢,命运从来没有亏待你。”
谢静秋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有人插手,搅弄了你的命运。”
“我早和你说过,他是个疯子。”
大雪中,谢斯止来晚了一步。
他站在门口,漆黑的发丝披满了破碎的雪花,眯起了漂亮的眼眸。
书房陷入了一阵死寂的氛围里。
许鸢坐在桌前,脸颊苍白得失去了血色,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彩纸。
谢斯止一步步走到许鸢身边,鞋底的雪水在地砖上留下了浅浅的泥泞。
他低头看,女孩脖颈上还印着前半夜他留下的吻痕。
明明离开时,她还因为他一句话而脸红。
可是现在,谢斯止有种隐约的直觉——这一瞬间过后,她不会再朝他笑了。
可他仍抱有一丝的期待,状似温柔地问她:“许鸢,你听见了什么?”
第57章
许鸢的脸色如同一张透明的白纸。
她仍然很安静,漆黑浓密的睫毛轻垂,敛住了眼里的神采。
一道玻璃之隔,世界被雪色覆盖,苍茫的大雪仿佛能掩盖一切灰尘与腐败。
寂静之中,谢斯止几乎可以听到她的心跳,缓慢地,和她脸上的血色一起黯淡了下去。
许鸢抬起眼眸,望向谢斯止。
那一刻,他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把精致的手.枪。
谢斯止拿起枪,熟练地填入子弹。
他神色平静,只有眼底里散发着能把人冻住的冷意。
他和许鸢之间的事可以慢慢解释,但动手撕破了这层遮掩的幕布,把他不愿让许鸢知道的秘密暴露在这荒凉雪夜里的人,他不会放过。
谢斯止举起枪口,对准谢静秋。
他起了杀心,许鸢连忙按住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按进自己怀里。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少年低喃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所有试图让你离开我身边的人,都该死。”
他持枪的手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再次对准了谢静秋。
那一刻,谢静秋的呼吸停滞了。
她想过一些可能的后果,却不曾想过,谢斯止会直接对她起了杀心。
“谢斯止,放开我……”
许鸢意识到,他的杀心不仅没有消泯,反而越发浓重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他手臂用力,如同一株需要依靠寄生才能存活的植物,把许鸢死死地禁锢住。
“再等等。”他眼眸愈发暗了,“等把碍事的人清理掉,会放开你的。”
他抱着许鸢,就像在抱着一只随时会消失的、虚渺的人偶,手臂几乎勒进了她柔软的腰肢里。
许鸢听到,谢斯止指腹摩擦在扳机上微弱的声音。
那晚城堡血腥的场面浮现眼前。
一想到那些鲜血横流的尸体,许鸢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就在她以为枪声会在下一秒响起,谢静秋也会变成死尸的一员时,谢斯止动作停下了。
借着远处玻璃的倒影,许鸢看到,随后赶来的谢铎,挡在了谢静秋的身前。
枪口离他很近,几乎要贴上他的额头。
谢斯止嗓音凛冽:“让开。”
谢铎双手插兜,平静地与他对视:“如果要开枪,就先让子弹先穿过我的身体。”
寒冷的雪夜,气氛一时僵住了。
谢静秋诧异地抬头,却只能看见谢铎的背影。
他往常花花公子的气质收敛起来,倒有几分可靠的模样了。
深重的戾气从谢斯止身上逸散出来。
某一刻,谢静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直觉,他真的会按下扳机,把碍事的人全部清理掉也说不定。
谢铎望着面前的少年,记忆回到十年前遇见他的那天。
那时,谢铎刚被定为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在庄园闲逛时,看见了谢斯止。
盛夏,晚霞铺满天际,知了在树上嘶鸣,蜻蜓翻飞于池塘的水面。
年幼的谢斯止身形单薄,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站在池塘边。
在他面前,两个小孩正在玩水,他们是谢家的客人,和父母一起来参加晚宴。
谢斯止走近,毫不犹豫将他们推进了池塘。
看着小孩在水中挣扎呼救,谢斯止年幼的脸上只有淡漠,仿佛正在他面前死去的不是人,而是两只虫子那样随意。
那日傍晚,是谢铎出声叫来了佣人,才没有使得两个小孩溺亡。
相对应的,谢斯止被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但他一声没吭。
直至今日,谢铎仍记得谢斯止那天的眼神。
年幼的孩童,眼底蓄着一层令他感到阴冷的东西。
他望过来的时候,让谢铎感觉到自己不是被人盯着,而是被什么潜藏在黑暗中的恶鬼。
那时的谢铎就有种直觉。
像谢斯止这样的人,他想要做的事,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如他所愿,一种是不如愿,但他会一直做下去,直至如愿,又或是死亡。
谢斯止想杀谢静秋。
谢铎挡在枪口前,没有抱太大的期待他会因此而停手。
对于他有多疯,谢铎一直都很清楚,更别说,谢静秋这一次踩在了他最痛的痛处。
谢斯止盯着谢铎,身周弥散着凛冽的气场,他指腹几次擦动扳机,但最终没有扣下去。
他缓缓放下枪:“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让她滚出我的视野,永远不要再出现。”
谢铎明白,谢斯止这一刻的决定不代表在下一刻仍然有效,多待一秒都有风险。
这句话落下之后,谢铎立刻拽着谢静秋离开了书房。
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眼。
许鸢还被谢斯止紧紧地锁在怀里。
少年脸色苍白,低垂着眼眸。
……
谢静秋甩开了谢铎的手,一个人朝雪夜的深处走去。
谢铎在身后叫住她:“静秋。”
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清晰地脚印,谢静秋顿住脚步。
“为什么要这样?”
“让许鸢知道真相,不做蒙在鼓里的傻瓜,不好吗?”
“谢斯止为了使许鸢留在身边做了些什么你很清楚,你也该清楚,许鸢的性格在知道真相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有些时候,一无所知并没有什么不好。”纷纷细雪中,谢铎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十足,“你这样做,会毁了她。”
雪片落在了睫毛上,寒意刺痛她的眼,谢静秋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她的声音沙哑,“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
书房。
雪花堆在玻璃顶上。
原本可以透过玻璃望见一片月色。
现在被雪色笼着,透过间隙落下的月光就稀疏了。
雪水沿四壁流下,世界在纵横的水渍之中也变得朦胧。
明明热气很足,但许鸢手脚冰凉。
谢斯止用更紧的力气把她抱着,像是怕她化成一缕轻烟,无声无息,消失在他世界里。
“静秋说的,是真的?”
这一刻来临时,谢斯止依然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
承认是件很简单的事,他只是不敢面对,承认之后的结果。
可她亲口问出这个问题,他也无法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