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数据卡着不动了。”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抱歉,根据主系统原则,问题出在哪里需要宿主自己探索。数据为综合指标,具体算法九九幺也不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还望宿主不要灰心,再接再厉。】实在不行,它还有plan B。
瘫在床上死鱼望天,江莳年满心都是男人不好搞,男人很麻烦,男人心海底针,令人一点琢磨不透,至少她的男人的确如此。能如何呢?那自然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知道晏希驰在与她置气,只要低头再哄便好,但江莳年多少心累。大半年来,亲近,讨好,攻心,引诱,贴贴……任她使劲浑身解数,哄来哄去,晏希驰还是那样,永远有一方不为外人踏足的领地,江莳年总觉自己触不到他。
话说那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就是因为知道那几句话有多不合适,江莳年才会拿来威胁晏希驰,想要的不过是能留在他身边。
效果还是有的。
只是破晓之前,雪都已经停了,案台上的烛火堪堪燃尽,殿内光线黯淡下来,几乎看不清彼此神色。江莳年却如有实质地感受到,晏希驰生气了。
说生气……不大准确。
被淡淡的冷香包裹,她依旧保持着被他的手臂圈揽,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整个儿像只餍足的猫,惬意得不得了。男人那双漆黑眼瞳,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尤其听到“傅玄昭”三个字,仿如化为尖锐利刃,要将她看出一个窟窿来。
良久,又不知为何,眼底翻涌的狂澜寸寸熄灭,仿佛历经了不为人知的挣扎,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幽冷和沉鸷,以及极为晦涩的苦痛之色。
“王爷这是什么眼神嘛……”
江莳年心里不怎么舒服,却也并不怕他。
以为他会说,“你敢”,或“本王杀了他”之类,反过来威胁她,然而都没有。
晏希驰只是看着她,黑瞳里依旧带了淡而莫名的审视,半晌,他勾唇。
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阿年,你真的爱我吗。”
“……”
被他眼中若有似无的哀伤烫到,江莳年怔然。这个问题她从前还真没认真思考过。
穿来这个书中世界,晏希驰一直有如一双无形之手掌控着她的喜怒哀乐,承载她的生与死,几乎成为她生命的全部,是她在这陌生异世界唯一的依靠。
嘴上当然永远都是“爱”的,身体也足够诚实,至于心——江莳年却不知那算不算爱。
晏希驰有着极为英俊的皮囊,迷人的气质,高贵的出身,还能满足她生理上的所有快感,但如果绝对自由,她会愿意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终生伴侣吗?
曾经的答案是,如果可以选择,她其实不大喜欢晏希驰这一类人,也不会愿意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疑心太重,阴晴不定,相处起来需要时时绷着神经,会很累。
而今岁月碾过心房,情愫堆叠,即便是只猫猫狗狗也处出感情了……但上升到爱?江莳年不确定,她迟疑了。
某些时候,迟疑即答案。
故而在她的“这还用问吗,当然爱”出口之前,极为短暂的沉默,敏感如晏希驰,他笑了。
依旧是那种温柔,安宁,诡谲又迷人的笑。
与之伴随的,是一点点的,扣在她腰上的大手逐渐用力,而后一瞬将她贯穿。
明显可感的带了惩罚性质,江莳年皱眉闭了眼睛,以为接下来他又要发疯……她在意吗?并不,无所谓,反正爽的是她,她难受什么呢。可晏希驰疯了又没完全疯,这人就是这么拧巴,明明气闷得要死,偏偏还要风度,还会在意她是否能够承受。
侵略里带着隐忍克制,似掠夺,又似取悦和求索的滋味,江莳年是熟悉的……虽然耻于承认,但不得不说晏希驰的床上功夫真的太要命,尤其他并不刻意,而是本能的,仿如迷路小孩想要窥见出路,在她身上死命寻觅时。那种既痛苦又贪婪的状态,江莳年就非但生不起气来,还会不自觉沉溺,顺带想要安抚他。
甚至,因着被他的状态感染,她心口涩涩的,某个不具体的地方,在生生作疼。
“对不起……年年说错话了。”
道歉道得太快会显得没有诚意,江莳年却顾不得那么多,毕竟与他好好说话,连哄带求,他根本不会听啊,那她能有什么办法?如此,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也有点没良心,但江莳年的心疼里的确掺了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甚至还有心情调笑他两句。
“别这样嘛,多大点事儿,王爷从前威胁年年的时候,可是从不唔——”而今她不过孟浪两句,他就这样那样,至于吗,多双标呢不是?
显然,两人的情绪依旧不在一条线上。
“本王曾经给过你机会了。”
耳边声线低涩,带了明显的警告意味:“阿年,既已作出选择,就不该妄想回头。”
“人性本贱”的属性之一,当你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回应,会想着只要有回应就好了,得到回应之后,又会想要更多,身体不够,还要心,所有,一切。
求爱,求爱,求爱……
江莳年真的已经求够了,求到抛却所有自尊,忘了自己上辈子也曾众星捧月。尽头是什么,要怎样才能够得上,她不知道。
想反驳,挣扎,偏偏心上还有一寸柔软之地,是被晏希驰一次次折腰宠出来的,故而某些时候,江莳年心甘情愿顺从于他,屈服于他。
时间不多了,自知玩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之前好几次,她惹怒了晏希驰,系统的攻略进度反而涨得飞快。江莳年就想着,或许狗男人的情感体验本就异于常人,她若刺激刺激他,指不定最后的10%一下就搞定了呢?
然几度张口,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宽慰道:“别这么较真好不好,年年从未想过回头……”
他的确曾经给过她一次机会,顾之媛事件时,他说原话是这样说的——机会只有一次,江姑娘,我死之后,你可与他共赴余生。
前提是要她杀了他。想起这茬,江莳年不免觉荒唐又滑稽。可笑人就是学不会长记性。往事历历在目,时间也并未过去太久,她却被他后来所展现的温柔迷惑,忘了这人骨子里本身有多极端。
“没有?”
停下来翻了个身,晏希驰语气不温不火:“那阿年可是觉得,能刺激到本王,你的心情会比较愉悦?”
晨曦的曙光悄悄抵达,泼在轻纱暖帐之上。
一点点的,江莳年一颗心猝然狂跳起来。过往总是嫌他沉闷,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却不曾想过,这个男人若愿意与她深入交流,她是否能够招架得住?
——晏希驰,擅于洞察人心,甚至能精准抓住她那点儿可耻的少女心思。又或说,这是情人之间乐此不疲的游戏,只是当事人未必能意识到罢了。
“也许吧。”她呢喃一声,算是回应。
男人的动作却疏忽一滞。
“本王有时觉得,你是爱我的,阿年——”
“有时又觉你的温柔,顺从,乖巧,体贴,都似带了某种目的。”
一语中的,直击江莳年准心。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两人之间迅速发酵,仿如嫩芽破出冰雪,又似巨浪滔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深不寿,慧极易伤”,用在晏希驰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人太聪明,直觉感也太强,即便不知系统存在,不知江莳年是为穿书女,更不知自己被攻略,但他就是能够感觉到,有些东西非常矛盾。
超出认知范畴,又在她身上寻不到答案,晏希驰只能自我探索。而他接下来出口的话,更是让江莳年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说:“你一次次有意无意的勾引,撩拨,甜言软语,一颦一笑,滴水不漏。”
男人轻嗤一声,自嘲里带着无法言说的苦涩:“……可笑本王即便知你心思不纯,依旧不受控制地为你心折,为你倾倒,甚至想过,死你身上也无妨。”
唇舌碾过,伴随着疼痛,肩头落下男人齿痕。
“毕竟。”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不是?”
天光流入寝殿,被无与伦比的感官所冲击,被他的体温点燃,灼烧……欲生欲死之中,灵魂飞出天外,眼前一片虚无之时,江莳年却突然大梦初醒一般,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长久以来,晏希驰心上真正的结症和悲哀。
她静静听着他喘息。
“但最起码……阿年,你得告诉本王,你要什么。”
“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很久以前江莳年就答过一次了,那时抱着侥幸心理,满嘴骚话,却不想自己从未真正过关。他们之间由谎言和套路开始,像一个无法闭合的怪圈,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此时此刻,江莳年无比清楚的认知到,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信任,无论是她于他,还是他于她。
这场情感博弈,她从来不是赢家,晏希驰更不是。
长久以来,或许他只在“配合”她,与她玩耍,而她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出于一种直觉,心里有个声音说,假如这次之后,攻略进度依旧未涨,那么,你将永远攻略不下他。
事实的确如此。
“知道你身上藏着秘密,言行诡异,心口不一,本王有时甚至分不清你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即便这么痛苦,拿她毫无办法,他依旧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予取予求,纠缠不休。
江莳年心下却只一个念头——晏希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被攻略。在他的认知里,当然没有“攻略”这个词,但他一定早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震惊吗?当然。
更多的还有,他竟然忍受下来了。这一刻,江莳年不知该为自己一直是他眼中的“戏子”悲哀多一些,还是为晏希驰本身感到悲哀。
被攻略的那个人,才最无辜又可怜,不是么。
“不说话,可是默认了?”埋首于她耳边,男人嗓音涩如裂帛,隐隐委屈。
第一次,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两人心口痛到了一处。
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江莳年整个人空白了几息,而后耳边一声低低的讥诮,将她思绪拉回现实。
他说:“想与别的男人厮混,想与傅玄昭旧情复燃,除非本王死了,懂了没?”
“懂了……”
没有生气和羞恼,也没有害怕和恐惧。少女嗓音轻飘飘的,带着淡淡的鼻音。
许是超出了挽回范畴,江莳年温顺之余还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抽空在脑子里给系统发了条紧急留言——如果攻略对象意识到自己被攻略,还可能有救吗,这种情况下暴露穿书者的身份,是否能达成“不破不立”的效果。
有了想法,便会想要付诸行动,但这无异于生死豪赌,江莳年最终按捺了。
“给我解释,阿年……”
柔软的床榻上,他的指节根根没入,与她十指相扣。江莳年本能回握,追逐,难舍难分。
出口的却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年年无法反驳,也控制不了你的思想。”
万千心绪转过,终究理智占了上风,江莳年听得自己半真半假地说:“可是夫君……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没有的事……它们并不重要,除了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意义,什么也不会改变……也不会影响我们迷恋彼此,承认吗,是不是。”
“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骗人骗得太多,就不得不继续骗下去,想过骗他一辈子,可他太聪明了,而这世上,通常都是傻子会比较幸福。
人一旦冲破某些障碍,心境便再无法回到从前。这一遭下来,江莳年反而笃定一件事,晏希驰的的确确很爱她,爱到作茧自缚,甘愿忍受不为人知的精神折磨,即便它只是可笑的90%。
后来天亮了。
记不得晏希驰几时离开,江莳年只记得他最后一句话。
——要的不多,阿年,求你对我诚实。
以及。
“不爱。”
他的答案和从前一样,是置气,自欺欺人,是输得一败涂地之后,仅剩的一点可怜的尊严。
“没关系,我爱你。”江莳年听见自己这么说。
被他看穿又如何,事已至此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而她没有选择。只能永远努力,永远向前,像完成一项没有退路的工作,披荆斩棘,不顾一切。
上辈子死得太早,还有好多人生乐事没有体验,山河万里,人间绝色,样样都在等她奔赴。
这辈子,不想再年纪轻轻就死掉。
在死亡面前,一切很轻。
这之后。
晏希驰的记忆里,他的妻子再没有问过关于他爱不爱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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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高公公求见。”司阍来报。
回过神来,江莳年揉揉小狮燕,嗯了一声:“请他入府。”
话说最近几日拜访定王府的人可不少,大多是些江莳年并不认识也不熟悉的朝臣,他们见不到晏希驰,她这个定王妃又何尝不是不知他每日早出晚归,人在何处,忙些什么,便一一回绝。期间江殊月来过一次,谢湘芸也不知为何登门拜访,江莳年都谎称自己不在府上......倒不是不想见客,实在是分不出多余心思。
而今心绪已然理透。
高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江莳年没有拒绝的资本,怕会给晏希驰带来什么麻烦,便请了。
手持拂尘的白面宦官,上一次见面,依稀记得还是某个夏日黄昏,江莳年礼仪周全,对方也恭恭敬敬,倒没什么大事。
“陛下让奴带话,下月初六,邀定王殿下和定王妃一同伴架,参加大寅一年一度的皇家冬狩大赛。”
送走高公公之后,盯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江莳年发了会儿呆,就挺纳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