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回忆是要记一辈子的。
比如,昨晚最开始的时候,岑浪始终压着自己对她体现温柔,而她精力充沛,偏不安生,表现得很疯。
但岑浪还是有所克制地收着来。
于是有些急于出口的话,
时眉表达得很不好理解。
比如。
“浪浪,你能不能再多爱我一点…”
她表露得词不达意。
但向他索吻的小动作却大胆而热切,眼角湿漉,用尽本领去阐释词句没能坦述清楚的要求。
她竟然亢奋到这种地步。
而起初的岑浪也并不老道,他极力抑制着压挤下的娇黏触感,甚至在这样的灼烧情绪里,还能认真思考她的话。
她不满足于温柔,她很迫切。
如果是这样的话,
岑浪微微抬眼,彻底放开进展的频率,仔细观察着她,绝不错漏她反馈给他的每一寸表情,然后似摸非摸地施力拍打了她一下。
就像刚才那样。
然后得到时眉回赠给他的反应,
比刚才更要命。
“原来你喜欢这样。”岑浪低缓笑起来,天赋异禀的男人,还会不耻下问。
时眉脸更红了,迅速截断回忆。
但也乖了点,由着岑浪抱她回床上,扯过被子帮她盖好。
他坐在床边,伸进一只手臂垫在她腰下,指腹探寻到她后腰侧轻力按揉。
他的动作很纯粹,眼神干净,情绪平稳镇静,不渗入任何一点隐晦不明的暗示,好像就真的是在单纯为她舒缓。
不纯洁的人,是时眉。
她已经明显觉察到自己愈渐委顿的体感,悄然蒸腾的热意,身体被他指下浮漫上来的捏力隐隐炙烤出洇潮。
她知道那绝不是汗。
“你很紧张?”经过前一晚对她的细致探索,岑浪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手臂发力把人往上带了点,眯了眯眼,抵住她拖着声腔笑问,“想到什么了?”
时眉咬紧下唇,
肢体末梢近乎灾难性变软的刹那,她经受不住他的眼神拷问,抬手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
可这样做的后果是。
她不得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拥有一双绝对美感的唇。
他用这双唇为她做过很多事。
追求她,亲吻她,叫她宝宝,对她说尽情话,让她品尝难以言喻的欢愉又给她抚慰,
为她提供一些情人间的私密服务。
他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所以时眉怎么可能不回想,越回想越紧张,身体紧绷到压根放松不了的程度时,她甚至战栗地轻哼了声。
她觉得自己要在他手下完蛋了。
时眉还捂着他的眼睛,但尾指却在渐渐下移,小幅度滑到他的唇角,轻轻点触,含含糊糊地哼唧着:
“浪浪…我们不能再继续了。”
昨晚确实太过了。
岑浪薄唇微翕,下颌蓦然收紧,修长指骨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指节有点冷,拇指带着凉意上下抚触,若有似无地磨蹭她滚烫泵搏的内侧动脉。
听到她说:“但是,但是你昨晚真的很棒,我想…我应该表扬你一下。”
他拉下她的手,清晰感受着她指尖依次划过他的唇,就像一点点撕扯他的理智,轻盈又疯狂地,无意或有意的。
“想好用什么方式了么?”
最后,被她击垮。
他的眼神比嗓线更阴晦邃沉。
时眉弯起嘴角,在此时此刻非常庆幸自己事先做好的准备,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的氢气球,每根气球下都栓挂着送他的亲密礼物。
她歪了歪头,指着漂浮在最近处的小方盒,声音沁入不正常的情绪,说:
“就这个好不好,葡萄味冰感颗粒凉爽型超薄――”
手机突然响起一通来电。
霎时粉碎眼下满涨的旖旎氛围感,
如此不合时宜。
岑浪挑挑眉,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接,那一秒时眉几乎用尽这辈子的事业心来对抗人类本能的欲望。
最终她沮丧地泄了口气,但还是有点不死心,给自己留了个回旋的余地,
“你帮我看看是谁,不是客户的话,一律不接!”
岑浪笑了声,起身拿过她的手机扫一眼屏幕,轻轻皱眉,口吻敛起几分笑意,告诉她:“是梁铭。”
“接。”
章老师是孤儿院的生活老师。
孤儿院的孩子被分组管理,一个生活老师手底下分管十个小孩,时眉是这些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也因此没少被章老师照拂。
记忆里,章老师为人和善,态度温和,情绪稳定,走起路来慢悠悠的,永远一副从容耐心的娴静模样。
小时候很多事情时眉都记不得了。有印象的是,那时候孤儿院条件不好,伙食方面自然跟不上,章老师便时常在家里做好饭给他们这些孩子带过来,虽然只是家常便饭,但能吃饱也算不错。
章老师像妈妈一样温暖体贴吗?
梁铭曾经这样问过她。
时眉笑了,反问他,原来妈妈的形容词是“温暖体贴”吗?
未必吧。
在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没有妈妈的。但或许时眉比较幸运吧,在她七岁那年,曾经短暂拥有过一位“妈妈”。
“妈妈”很漂亮,眼光也好,在孤儿院里那么多小孩子之间,一眼相中了时眉。“妈妈”也很有钱,各方面条件适配,所以领养时眉的手续办得很快。
只不过,“妈妈”的新鲜感比领养手续更快消失,虚妄的母女情谊甚至没能撑过半个月,就被“妈妈”的司机再次扔回孤儿院门口的垃圾桶旁。
是下班的章老师发现了小时眉。
将她重新带回孤儿院,从此,时眉对“抛弃”这个词深恶痛绝。
当然,在女人那里她也不算毫无所得,至少得到了一个像样的名字,
――时眉。
四时充美,一年四时富足美好,女人说“美”字太土,而时眉的眉形很好看,那就叫“时眉”吧。
被弃养后,章老师曾问过她要不要改名字,小时眉摇摇头,不改。
就用这个名字,警醒自己以后一定要足够强大,足够优秀,足够有钱,这样就没有人再敢抛弃她。
算下来,章老师今天刚好满50岁。
若不是半年前那场意外,
章老师的丈夫不会去世,她的孩子不至于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她应该还没有退休,而时眉现在有能力了,可以给她买很大很甜的蛋糕,送她礼物,为她庆生。
毕竟早年由她带大的十个孩子,如今早已天南海北,各自成家,没有人还愿意回来看看,没有人愿意一遍又一遍承认自己是孤儿这件事。
院长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所以现在,时眉算是章老师死后唯一可以通知的人选。
“溪溪找到了吗?”
梁铭办公室,时眉刚刚看完章老师遗体,整个人还处于十分懵怔的状态。
溪溪是章老师唯一的女儿。
梁铭眉头紧皱,“还没有,但事情过去半年,章老师突然自杀,我们猜想也许溪溪的情况并不乐观。”
“自杀?”时眉突然抬起头,震愣:“可您不是说,有人投案自首杀了章老师吗?”
“这也是我今天叫你们两个过来的原因。”说着,梁铭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商陆,无声示意他。
时眉不明所以地跟岑浪对视一眼,岑浪神色未变,伸手在她后背安慰性拍了拍,眼神告诉她先别心急。
“我们的确在犯罪现场逮捕到一名年轻人,他自称杀了死者,带回来审讯期间也始终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这时候,林商陆走上前,将一份《尸检报告》递给两人,说,
“但根据我昨晚对尸体进一步检验和比对伤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确定,死者是自杀。”
时眉默不吭声地蹙紧眉。
岑浪明显要比她镇定许多,在迅速阅览过手中的《尸检报告》后,他倏然掀眼,看向梁铭问:
“所以,嫌疑人翻供了么?”
梁铭毫无意外地点点头,“翻了。”
“他承认人不是他杀的,但他也确实出现在犯罪现场,我们审了他一晚上,这小子嘴很硬,什么都不说。”
岑浪的思维逻辑一向转得飞快,且精准,直击重点。他接话道:
“所以您把我也叫来的原因是?”
时眉也在这时反应过来。
事关案件机密及死者隐私,若非必要,梁铭的确不该允许岑浪也坐在这里。
“天亮的时候,嫌疑人忽然松口,要求申请辩护律师安排会面,还说在他见到律师之前,半个字都不会
说。”
梁铭从桌上拿起另一份文件档案转到岑浪面前,直视他,补充后话:
“同时,他指定由你做他的辩护律师。”
时眉一脸震诧地看向岑浪。
岑浪却依旧情绪平静,长指拎起梁铭推过来的那份文件档案,翻开扉页,视线冷淡缓慢地落在上面。
一份犯罪嫌疑人的《履历表》。
上面清楚印刷着宋体字:
姓名:成澈予
性别:男
年龄:18岁
……
凶器:银色双刃匕首
身体特征:灰色纹身图案
位置:后颈骨
含义:五线谱中的低音谱号
这个年轻人,就是那日在隧道中骑机车撞向岑浪,并且前后接连两次袭击刺杀他的黑衣少年。!
第53章
自梁铭升任刑侦分局支队队长,其战绩不容小觑,虽不敢说命案必破,但手上悬案的确在减少。
唯独一个案子。
自发生以来就始终成为全刑侦分局的心头大患,持续半年,至今未破。
案件名被叫做:「社团聊天案」
根据目前为止梁铭等人的侦查结果显示,这是一起团伙作案,犯罪对象重点针对于港厦在校女大学生。
犯罪团伙会在选中目标之后,出其不意地向目标人发送一条社团链接邀请,一旦被选中的女大学生点击链接,在点进去的那个瞬间,手机内的所有隐私将全数泄露。
这之后,人生不再由自己掌控。
“发一张裸照来,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手机里的私密照发给你同学。”
第一次被威胁。
“脱光了发一段视频来,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的裸照发给你父母。”
这是第一次。
“今晚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敢报警,就把你的照片和视频发到学校论坛。”
还有第三次。
她们被统一拉进一间聊天室,被赐予编号01到09。聊天室内有很多“观众”,每位观众都需要花天价购买VIP会员资格,才可以进入聊天室,有偿观看那些照片和视频。
相中的话,直接在聊天室内报号,会有管理员替“尊贵的VIP会员”搭桥建梁,上述的第三次威胁由此而来:
“今晚,到这个地方来。”
在聊天室中,每位女大学生的情绪历程如出一辙,从震惊、愤怒、谩骂;到恐惧、堂皇、吓哭;然后在被逼与求饶之间循环往复,最后是麻木。
麻木地像物品一样被管理,像囚鸟一样被观赏,像机器一样被运行。年轻美好的女孩子丧失人的尊严。
麻木地看着后来者重蹈覆辙。
她们被“使用”。
可偏偏,
没有人敢报警。
到后来,九名受害女大学生其中八名不堪重辱,死的死,疯的疯。
唯独,只有一人。
唯一一名幸存的女大学生,也是最后一名受害者,没有精神崩溃,没有放弃生命,在遭受第一次人身威胁时,毫不犹疑地站出来选择了报警。
她编号是09,
她叫方灵溪,
她是章老师的亲生女儿。
“认识么?”
岑浪在桌上摆出八名受害女大学生的照片,疏冷撩眼,淡漠注视着对面的黑衣少年。
少年皮肤偏黑,寸头,身高185cm,身骨精健结实,长相意外地还算周正,浓眉,鼻骨高直,眼神锋锐。
被铐住的一双手,布满他这个年纪绝不该有的粗粝茧子。
成澈予低睫扫了眼,“不认识。”
岑浪挑挑眉,又从档案袋中单独取出一张方灵溪的照片,指尖敲了敲,
“这个,认识么?”
成澈予突然陷入沉默。
扣戴手铐的双手下意识抬起来,左手动作很慢地轻抚着后颈,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停下动作,说:
“死了。”
他在说谎。
岑浪轻易剖穿他权衡利弊的眼色,
但这也意味着,他认识,
半年前,在方灵溪报警之后,警方迅速根据她提供的聊天室信息紧锣密鼓地进行调查,但显然这个犯罪团伙的作案手法非常高超。
所有IP地址都来自境外,转账记录也全部使用境外账户,且这个聊天室具有时刻自毁功能,一旦强攻,里面所有的犯罪证据链将在数秒之内烟消云散。
方灵溪在这时,主动提出潜伏在里面做“卧底”,以此协助警方破案。
梁铭思虑再三,此案件为团伙作案,案件性质极其恶劣,当他向上请示后得到准予,无奈下同意方灵溪的计划。
他派人全天48小时轮流保护方灵溪的安全,但有些意外终究是避无可避的。
那晚章老师突然发起高烧,方灵溪一时心急,半夜偷跑出去给母亲买药,从那之后便至今下落不明。
岑浪并未继续追问,他身体后靠向椅背,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懒散掀眼,兴致缺缺地问他:“为什么指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