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奈凝认出岑司思,前几天她刚在学校门口见到过,没想到这么有缘,不由得仔细再看了看。
岑司思被人盯着,脸慢慢红了起来。
“别动。”文奈凝按住岑司思,拿出手机对着岑司思脸颊拍了一张。
拍完拿给岑司思看,“你的脸上有桃心。”
是光斑在岑司思脸上留下的印记,确实是个桃心。
“原来是叫我来指导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我应该早点儿来的,”文奈凝收起手机,问,“岑司思?名字可真好听。”
她表情、说话语气、神态就像是和多年老友沟通似的,岑司思心情放松了不少,两人很自然的开始沟通起正事儿。
“有没有人说过,你拉小提琴的背影很美?”
岑司思摇头。
文奈凝笑了,继续道:“听说你准备考十级?国际?音美呢,考虑过吗?”
岑司思点头,“考虑过,但是感觉国际更厉害一点。”
“哈哈,不存在啦,你音准、技巧都很不错,咱们国内考级更注重技术水平,国际考级更看重你对小提琴的情感表达,可能这样说有点冒犯,你拉小提琴有没有被家长逼迫啊,老实说,我也是被老妈逼着学的,我感觉你和我一样,偶尔琴声里有种莫名的抵抗。”
文奈凝很认真的点评,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笑,身上有种洒脱的气质。
被逼?
岑司思摇头,“还好。”
对小提琴的抵抗她确实有感受,但真正逼她的人是自己,因为不想让爸爸妈妈对自己失望,所以就算压力很大,也想要做到最好。
文奈凝耸了耸肩,跳过这个话题,“再拉一曲吧,拉一首你喜欢的。”
岑司思拿起小提琴,下巴调整位置。
文奈凝起身,拿起肩托,帮她垫好。
这个姿势非常亲密,岑司思仿佛被文奈凝圈在怀里,对方的长卷发甚至钻进了她的脖颈。
她嗅到了文奈凝身上的香味,不同于女生的花香、果香,她身上有一种木质香,偏中性,仿佛置身参差古树的森林,带着神秘。
-
岑司思开始按部就班的上学。
她逐渐和蒋嘉洛亲近了起来,两人偶尔会一起去小卖部,去食堂,上实验课也会坐在一起。
蒋嘉洛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关于吃她有一项特殊成就――瘦死文学大成者。
早上岑司思都是吃点儿豆包、牛奶。
蒋嘉洛哼哧哼哧的吃一大碗油泼面。
等到中午,再吃一大张披萨。
晚上吃东北菜,铁锅炖大鹅,那份量堪比工地青壮年。
岑司思提醒,“嘉洛,你不是说最近胖了点儿,要控制体重吗?你这吃的也……”
蒋嘉洛拍拍肚子,笑道:“思思,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今天一点儿没吃多。”
“你看哈,我今天早上吃的油泼面,热量都泼出去了。”
岑司思露出“听你瞎编”的表情。
蒋嘉洛:“中午吃的披萨,中国胃吸收不了洋餐。晚上吃的东北菜,热量都在东北,江南地区吸收不了。”
岑司思,“所以说,你这一天都白吃了。”
蒋嘉洛认真点头,“现在晚自习我得点杯奶茶,牛奶能补钙,茶能排毒养颜。”
除了瘦死文学,蒋嘉洛还有很多优点:
比如,坚持――“万事开头难,那就不开头。”
每日自省――“我的优点是勇于认错,我的缺点是坚决不改。”
谈理想――“人要是没有梦想,跟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在蒋嘉洛的感染下,岑司思发现生活的烦恼少了许多――只要肯放弃,世上无难事。
只是还有一个烦恼,最近她偶遇江北辞的频率实在诡异。
去食堂小卖部买东西,刚结完账一转身,江北辞就杵在身后,他个子高,经常穿一身黑,眼神不驯。
去实验楼,拐角就撞见江北辞一行人站在楼梯口抽烟,偶尔个别男生还会对着岑司思吹口哨,实打实的流氓作风。
甚至早上出小区门口都能看见江北辞,她倒是听岑玉兰说过,江北辞他家买了附近学区房。
虽然每天都在遇见,岑司思依旧非常不适应对方的气场,最重要的是,两人第一次没打招呼,后面遇到再多次都起不了这个头。
江北辞抬眼正常看人,都会让人感觉满满的压迫力。
他看岑司思的时候更甚,懒懒的掀开眼皮,目不转睛的盯着岑司思,一副浑不吝的坏痞子模样。
岑司思害怕极了他这个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她似的。
她还做噩梦,梦见江北辞把自己捆起来,逼问她为什么不和自己打招呼,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岑司思在梦里摇头,江北辞就张嘴咬她。
于是江北辞发现,每次岑司思一见到她,身体立马来个三百六十度转弯。
上实验课这天,江北辞站在楼梯口,岑司思老远走过来,看见他像是撞见鬼似的,立马掉头就走。
江北辞问身边人,“实验楼还有别的入口吗?”
高格摇头,“就一个入口啊,怎么,咱们辞哥对实验楼不满意?你可能忘了,这他妈是你家捐的。”
江北辞看着岑司思背影,明白了,她这是在躲自己?难道是害羞?又觉得不像是害羞,是怕他。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有些烦躁,于是叽叽喳喳的高格引火烧身,被江北辞一顿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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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司思也有些郁闷,总是这么躲着江北辞,感觉不是个事儿。
但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愿意靠近江北辞,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害怕。
蒋嘉洛发现她脸上愁容满面,拉上她,“是不是题目太难了?走吧,我带你去吃校门口的麻辣烫,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蒋嘉洛认为没有任何烦恼是一顿美食不能化解的,如果不能,那就两顿,“我跟你说啊,那家麻辣烫绝了,蘸水超级好吃,老板独家秘方,去晚了没座位。”
岑司思本来没多大兴趣,听蒋嘉洛这么一吹,来了精神,虽然美食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转移注意力。
麻辣烫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去的路上,她们遇到了一只奶牛猫。
这只奶牛猫趴在葡萄架下面,岑司思走过去的时候,它居然翻起了肚皮。
“哇,它好亲人啊,居然主动求摸。”
岑司思蹲下,轻轻抚摸奶牛猫毛茸茸的脑袋。
这只奶牛猫长得异常乖巧,粉嘟嘟的鼻子,白手套,粉爪子,最重要的是性格超级好,一摸它就眯着眼睛“咕噜咕噜”叫,一副享受的模样。
蒋嘉洛也惊讶了,“这应该不是野猫,肯定是附近人家养的,也太亲人了。”
岑司思特别喜欢猫咪,后来一有空就来喂这只奶牛猫。
这天,岑司思给它带了猫条、冻干。
奶牛猫明显把她记住了,吃完冻干,朝着岑司思“喵喵喵”叫个不停,一路领着她去了巷子深处。
她没有想到,猫咪居然带着她看到了江北辞的秘密。?
第7章
这是处低矮的房屋,门框破旧,红漆脱皮褪了色,屋门口有一小块土,用竹栏围着,竹子干裂着不少缝,一些黑屑夹在缝里。
很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腮腮?你回来啦。”
岑司思脚边的猫咪“喵喵喵”叫唤起来,很明显,腮腮是它的名字。
原来它不是流浪猫啊。
她蹲下摸了摸猫咪,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人。
“姑娘,麻烦让让。”
工人制服上写着“格格电器”,两人手里抬着一个大纸箱,岑司思仔细一看,抬的是洗衣机,她急忙给人让开路。
看方向,明显是去眼前的人家。
“姑娘,麻烦开一下门。”
岑司思本想说自己没钥匙,没想到轻轻一推,门没锁,开了。
工人将东西抬进屋,扭头问岑司思,“姑娘,放拿儿合适啊?”
他们明显误会了,岑司思连忙摆手。
可惜工人没看见。
屋子里光线不好,有进出两间,外面一间摆着床,电视,衣柜。
转眼工人就走到了里面一间,岑司思只好跟着走了进去,里面一间小得多,摆着锅碗瓢盆。
工人还在询问她,“放这儿行吗?厕所太小了放不下,放这儿正好,旁边有水池,我们给接个长一点的管子,污水能排到厕所里去。”
岑司思四处寻人,刚才开口说话的老奶奶去哪儿了?
她仔细一看,厨房尽头还有一扇绿门,半掩着。
岑司思走了过去,推开门,入目是两排晾晒的白床单,一个背脊微驮的老妇人,正吃力抻着湿漉漉的床单,往铁丝上挂。
这处小天地如同一口井,地方不大,却被遮蔽得严严实实,想来就是屋子里采光不好的原因。
腮腮在地上昂着头叫唤,老奶奶转身过来,眯着眼笑,“腮腮回来啦。”
这时,老奶奶才发现家里的陌生人,扭头问岑司思,“闺女,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岑司思语塞,摇头,屋子里,工人扯着嗓子说话。
“姑娘,这就装好了哈,你教教你奶奶怎么用,老人家不太好,你们小年轻应该没问题。”
岑司思急忙进屋解释,“我不是她孙女,我刚刚只是路过。”
这是一条死胡同,路过的概率不大,工人这才误会了,他们拍了拍脑袋,“这样啊,那没你事儿了。”
岑司思看着窗外的床单,满脸疑惑。
一个工人拿起电话,“喂,是江北辞先生吗?我们已经把洗衣机安好了,让老人家签字行吗?可以是吧?那好嘞,麻烦您点个五星好评。”
岑司思没反应过来,“江……江北辞……先生?”
听见岑司思反问,工人把送货单递到岑司思眼前,“对啊,就叫江北辞,老人家孙子吧,说在上课过不来。”
岑司思愣在原地,这事情也太过巧合,或者说是诡异,江北辞和这老奶奶是什么关系?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工人走后,老奶奶走进了屋里。
岑司思满心好奇留了下来,给老奶奶讲解洗衣机的按钮功能。
老奶奶叫高拾莲,有个孙子,正在读职高,她拿出手机,指了指屏保上的人,道:“小杰是个可怜孩子,从小爹妈就不在了,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奶奶,可惜他不听话,不知道好好读书,我一个老太太,管不住他,这才让他走上邪门歪道。”
屏保上的人自然不是江北辞,但岑司思却认得,实在是他一头粉毛,给人影响太深。
这不就是那天江北辞勒索的男生?
“奶奶,您孙子不是江北辞?是他?”岑司思指了指屏保上的粉毛。
高奶奶点头。
“小辞现在去了少管所,”高奶奶叹息,“去了也好,找个地方管着他,不然他偷鸡摸狗的,早晚得出大事儿。”
偷鸡摸狗?她之前看见粉毛被江北辞威胁,还以为江北辞欺负他。
“那这个洗衣机是怎么回事儿啊?”岑司思问。
“啊,这个是小杰朋友小辞买的,我让他别买,他非要买,说是小杰让他买的,”高奶奶再次叹息,“小杰每次回来都是找我要钱,他身上哪里有什么钱啊。”
岑司思追问,“小辞是叫江北辞吗?在毕城一中读高三。”
高奶奶点头,“是他,好像是高三,就毕城一中的。”
岑司思惊讶不已。
她的目光落到高奶奶手上,她的手满是伤口,细细密密的皲裂,在肉皮边缘翻起结痂。
高奶奶没有工作,养活自己就靠捡塑料瓶,唯一一个固定来源就是给附近旅馆清洗床单,她的老式洗衣机花了很久,为了这份微薄的收入,她只能用手洗。
岑司思环顾着这个昏暗、贫瘠的小家,洗衣机静静的摆在角落,高奶奶的手可以休息一下了。
腮腮躺在高奶奶的腿上,发出幸福的咕噜声,猫咪不懂人类的悲欢离合,却能抚慰人类孤独的内心。
岑司思看着洗衣机,她是不是误会江北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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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网吧,高格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话,“辞哥,你他么的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粉毛卖显卡的钱没追回来,你又给人奶奶买了台洗衣机,你当代慈善家啊,圣母玛利亚转世?”
江北辞摸出打火机歪头点烟,吐出一口烟雾,看着电脑上的代码,皱眉不说话。
罗上森敲高格脑袋,“你以为呢,咱们辞哥格局大,再说了,那粉毛捅了人,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少管所,这笔钱别想了,辞哥这不就是做慈善。”
“我不是慈善家,只是想到我奶奶了,她以前也给我洗衣服,用手洗。”
江北辞简单说明自己行事逻辑,他不是慈善家,只是每个人都会有恻隐之心。
高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怂肩道:“那就这样吧,这事儿算完了,显卡的事儿,赵老板说他有路子,他一会儿就来。”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人走了过来。
他就是黑格网吧老板,赵永泽,三十二岁,瘦高个,胡子拉碴,头发齐肩,不修边幅。
虽然人看着潦草,曾经也是名校高材生,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进过局子几年,身上背了事儿,工作不好找,现在当个网吧小老板,讨口饭吃。
这人还有个副业,网络信息安全研究人员,俗称黑客。
“阿辞,我这儿有个熟人,到时候我找他帮忙,放心绝对帮你把电脑升级好。”
赵永泽拍了拍江北辞肩膀,在他旁边坐下。
“没事儿,我随便买个差点儿的显卡就成,这东西没那么重要。”
显卡主要控制电脑图像输出,一台电脑的运行还是主要看CPU,江北辞想升级的主要是电脑的运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