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去冷宫了——椰果双黄连【完结】
时间:2023-02-18 15:55:55

  楚国的兵权外放,楚怀信登基以后一步一步收回来,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就都到了自己人的手中,一部分分给翟庄,一部分不计前嫌地分给徐骁,一部分外放给自己培养的新人。
  然而从前的制度尾大不掉,饶是楚怀信已经足够殚精竭虑,还是有人在其中钻空子。
  这次巡游,也算是敲打敲打江南官员。
  别把虎豹当病猫。
  晚上回到宫中的时候,眼瞅着快落锁,徐绾嫣坐在马车中,颠簸了一下,让她清醒许多。
  马车中燃了暖炉,四角又摆了烛台,她翻看着话本子,只觉兴趣平平。
  她将脑中那些困意驱赶,心中却默默疑惑,最近为何如此爱困,吃喝玩乐俱提不起兴趣,只想每日瘫在床榻上。
  楚怀信掀开马车窗户上的纱帘,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颜色变得愈发深,却又折着光线,像是引人深入探寻的矿山宝石一般。
  马车咿呀呀停在了金銮殿门口,楚怀信从抽屉中拿出披风,给徐绾嫣围上,先行下了马车,站在原地侯着。
  徐绾嫣扶着他的手下车,眼尾闪着泪花,竟是打哈欠打出了眼泪。
  楚怀信将她打横抱起,低头道:“困了?”
  “有点。”徐绾嫣缩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放在他的臂弯里。
  两人简单梳洗,便直接躺在榻上睡了。
  几乎是刚一沾到枕头,徐绾嫣就睡着了,睫毛轻颤了两下,呼吸变得平稳。
  楚怀信躺在榻上,下巴隐隐冒出些乌青,被子摩擦两下,发出丝绸的声音来。
  他偏头看着徐绾嫣,眉心紧蹙。
  许久,他才起身,细心地把被角掖好,披着里衣走出内殿。
  祝参正在外殿撑着下巴打盹,听见声响急忙起身,晃晃脑袋朝着楚怀信歪斜地走过来。
  “可有吩咐,皇上?”
  楚怀信倒了杯早已变凉的茶,喝下去才觉心中那点焦虑感减轻不少。
  “叫太医。”
  祝参立即弯腰领命,然而下一瞬又站直身子,悄悄打量两眼楚怀信,“皇上你……”
  你看起来好像挺好的。
  楚怀信偏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于是他将所有的话都吞到肚子里,飞快退下差人去叫太医了。
  今日是许太医当职,拎着随身物品进来时,几乎困得脚步虚浮。
  楚怀信面色愈发冷起来,“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这么困?”
  祝参叹了口气,知道皇上心中烦闷,又怕吓着太医,于是只好自己从善如流地跪下,极为流畅地低头认错,“许是春日到了,人更懒怠些。”
  许太医低着头也跟着应和。
  楚怀信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太医走近。
  “真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都被人下药了吗?”
  太医:“……”
  祝参:“……”
  太医拱起手想回话,又收了回去,又拱起手想回话,最终胡子颤了颤,“皇上何出此言呢?可是察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祝参也紧张地盯着他。
  “近来皇后也时常犯困。”楚怀信揉着眉心,外袍虚虚搭在肩膀上,显出他瘦弱的蝴蝶骨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许太医闻听此言也跟着思索,脑中将娘娘的药方过了一遍,又想起前些日子依礼把的平安脉。
  “许是……娘娘的病还未好利索,稍后我也会开一副可解百毒的方子,让宫中人都喝上一贴,也就得了。”
  楚怀信疲惫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旁的法子,只待明天让许太医再来给小满把个脉瞧上一瞧也就成了。
  同漠北这一战在即,楚怀信实在担心他们使什么阴招,若是真有人能潜入宫中,给当今帝后下毒,那还真算是他们漠北有本事了。
  许太医是宫中的老人,医术刚刚打出名声时便在太医院伺候了,那时先帝爷才刚登基不久。
  后来又是楚怀信,全靠着许太医那点子药汤才吊住了他一条小命。
  许太医人活泛却心大,一边处理着当朝太子身上的余毒,一边坐在家里拍手,这挣得哪是钱财,明明是命。
  若是楚怀信登基之后想毁掉前皇后存在的证据,他这个太医也别想活了。
  所以楚怀信登基第一年时,他的俸禄比之平时多了一倍有余,那天下午他翻阅了所有医书,寻了个最不疼的死法,坐在院子里最后同妻儿告别。
  楚怀信一个圣旨又把他叫宫里去了,说是皇后娘娘身体抱恙。
  他拎着医箱——那时还没蓄胡子,只耷拉着眼尾皱纹,直奔宫中。
  谁想楚怀信见了他这样子还疑惑得很,让他自顾自地去给皇后娘娘看病。
  许太医这才明白过来,皇上是在太医院留了个自己人,现在他就是那个自己人。
  外人言说皇上初登基多么狠厉,他便也跟着信了,却忘了当初把皇上救回来时,气质初显的少年郎虽然冷着脸,却在和他道谢。
  他不敢虚当皇上救命恩人这一名头,却到底还是保了他一命。
  同院的林太医,没脑子地不知为谁卖命,前一天刚收了钱,后一天家中就空了满院。
  太医院中人人自危,独他一人稳坐院判,暗叹林太医糊涂。
  炉火早就熄了,楚怀信怕冻着徐绾嫣,拎起放在一旁的炉钩,扒拉了两下,让剩下的炭木重新燃起来。
  一时之间屋内很是安静,静到祝参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睡着了。
  半晌,楚怀信才抱着双臂,看向许太医。
  “有没有什么避孕的药,男子吃的那种?”
  他声音喑哑,眼下乌青愈发重,金銮殿偏殿的烛火挂的极高,光影投下来将他的长睫虚影照在乌青处,鼻骨高挺,更显得他虚弱三分。
  然而楚怀信目光如炬,闪着光辉,看起来极为有精气神。
  眼瞧着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上朝了,三人依旧坐在这偏殿,商谈着事情。
  楚怀信这话一问出去,许太医又便在脑海中想了许多的方子,挑来选去,报了其中一种。
  “有一种法子可取,也不大伤身,这药喝上半个月,可以管一年。”
  楚怀信点头,很是满意,指尖在桌上轻点,“明天药方带给我。”
  许太医应下,瞧着楚怀信再没吩咐,便退了下去。
  屋内的蜡烛燃了半宿,到现在只剩下短短一截苟延残喘,楚怀信抬头瞥了祝参一眼,两人对视。
  “睡觉,明天叫翟庄下朝了留一阵。”他起身,拢紧衣服,在火炉处烤了会儿火,直到身上没有一丝凉气,才重新回到内殿,小心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徐绾嫣睡觉总是不踏实,他走了以后便一直蜷在角落里,膝盖处弯着,缩成一团。直到楚怀信回来,她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似的,重又往这边移了几寸,肢体也伸展开来。
  楚怀信搓热了手,拥着她又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于脖颈处轻轻落下一吻,安心闭眼。
  早朝的时辰是不变的,徐绾嫣醒过来的时候楚怀信已然上朝去了,小厮们把殿内打扫过,大厅的地反着阳光,刺着徐绾嫣的眼。
  她将将睡醒,眼睛肿着却显得更大了,长睫毛被睡得翘起来,眼睛微眯身形还有些不稳,披着外衣扶着门框,像是站在圆拱门外头张望的小猫。
  “什么味道,怎么一股草药味?”她揉着眼睛,瞧见十五忙来忙去,于是朗声问了一句。
  十五瞧见她完全醒了,在衣摆处将手上的水擦干,从桌上端起一碗药,这碗看着颜色不深,味道也挺好闻,不似平时她喝的那些,难喝得要命。
  草药味很重,却只是清香,徐绾嫣端过来嗅着,道:“我又要喝药了么?”
  “没呢。”十五摇头,扶着她回到内殿,把要换的新衣搭在屏风上,“皇上说春日来了,发些春食,有果干有银钱,这碗汤药也是宫中人人都有的,宫外大人家中也都赏了几幅,太医院的炉子可累坏了。”
  徐绾嫣:“人人都有……治什么的?”
  十五从善如流地接着话,“说是可解平常百毒,具体的我也不知了。”
  说完这话,她便拿着满手的东西忙忙碌碌地出去了,顺便吩咐小厨房将早膳呈上来。
  按理来讲,一个皇后身边自然要许多人伺候着,然而这多年来徐绾嫣也习惯了,再加上她也不是多事的人,所以只十五一人倒也支使的过来,只除了有的时候,譬如这样事多的晨间,十五才忙碌一些。
  徐绾嫣把药放在桌上,草药汤般的一碗,许是刚熬出来的,热气蒸腾氤氲着直直飘起,清香味直冲着她的鼻腔而来。
  清早的阳光不是很强烈,散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空气中有些漂浮的灰尘缓慢移动,它坐在阳光里,低垂着眼。
  这样大片又亮的阳光会把骨骼的轮廓线变得模糊不清,看上去仿佛胖了许多。
  然而徐绾嫣在这样的阳光下好似更漂亮了些,像是西方那些蓝眼睛使者的外文书里描写的神,金黄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无力又哀伤的眼神,画上满是暖黄色,让人驻足,引人观看。
  她的头发尽数披散着,搭在肩膀上,垂到肘边,又是传统的自远古时期传下来的标准美人长相,墨黑如绸的长发,不染而绛的唇,此时染上不知名的情绪,手指轻搭在桌上,屈起指节,食指和中指交替地敲着桌子。
  她想,这是一碗什么药呢?
  若真是春日里为大家一齐分发,他定然会同自己讲,也不会这样急迫,前一天晚上睡觉时还没有一丝迹象,第二日刚醒来,便人人手中有了这样一碗药。
  药碗被她放在了桌上,徐绾嫣走到屏风处,先穿好了衣服。
  近来她很是容易犯困,难不成是自己又得了什么新病,楚怀信瞒着自己?
  她思来想去,也没喝了这碗药,只去小厨房捞了个蜜枣包,拿在手中撕下一块又一块地吃。
  靠在小厨房门口,她的头发被她用了根发簪盘起来——正是楚怀信在宫外给她买的那根蝴蝶的。
  她曾看过道姑是如何盘头发的,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丝碎发也不剩地、干净利索地全都束了起来。
  她学了好一阵才学会,此时就依着那样的法子,头发一点不落地都被盘上。
  小厨房中伺候的人不是很了解徐绾嫣的秉性,看见她在这站着,还当是有什么吩咐,可她又半天半天不说话,于是众人愈发忐忑起来,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徐绾嫣本也没有旁的意思,只一边揪着蜜枣包一边打量着她们,是不是也有这份解毒汤的份例。
  然而小厨房的碗是随用随洗的,油烟味早就把所有味道都盖住,连一丝清浅的味道都再闻不到。
  她只好拎着半个蜜枣包回了内殿。
  早膳早就摆好了,屋内站了个人,一身明黄色朝服还未换,正是楚怀信。
  他低头看了眼桌上半分未动的药,再抬头就瞧见踩着光而来的、拎着蜜枣包、梳着道姑头的徐绾嫣。
  楚怀信:……
  怎么回事?
  上个朝回来,小满怎么出家了?
  他舔了下嘴唇,一双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人。
  偏生这人一脸无辜,还抽空扯了块蜜枣包吃,“怎么了?”
  楚怀信扯起嘴角,“我还当我下朝回来,娘子就没了呢……”
  “这是什么话!”发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时,徐绾嫣晃了晃头,对这个怎么晃也晃不散的头发很是满意,“这头发盘法不错,干净利落又不会掉,很是舒适。”
  楚怀信点着头,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弯起嘴角笑着:“成,你怎样都是好看的。”
  徐绾嫣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甚是油嘴滑舌,却也不再理他,只坐下准备用膳。
  徐绾嫣自己盛了粥,又给楚怀信盛了,牛乳茶刚刚热过,正是适合喝的时候。
  楚怀信隔着屏风将朝服换下来,一身湛蓝色常服穿上身,屏风后面他的影子隐隐若显,“小满怎么没喝药?”
  徐绾嫣喝茶的动作一顿,随意扯了个谎,“太苦了不想喝。”
  “不苦,甜的。”楚怀信从屏风后走出来,他这些日子许是又瘦了,下巴上一点软肉都没有了。
  他坐在徐绾嫣旁边,“不苦的,我刚喝,嘱咐太医院特意在里面加了些甘甜的草药。”
  “我是不是……”徐绾嫣犹豫许久,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她这话一出,未等说完,楚怀信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抬眼,“哪有,郎中和太医不是都说你没事吗?这真的是春食,没骗你,不信你回家问问丞相,他可有收到?”
  徐绾嫣狐疑地看他,楚怀信坦坦荡荡。
  被徐绾嫣这样盯着,他摸了摸鼻子,视线微有躲闪,“昨儿夜里,你睡着了,我把许太医叫过来让他配的药。”
  “近来你这样爱困,昨日祝参也是,比平时懒怠了不少,就连许太医来的时候都哈欠连天,我总觉得心中不安稳,再加上同漠北快要开战,我时常觉得他们会使些阴损手段。”
  他觉得自己这猜测多少有些荒谬,但又实在担心,本可以藏在心中,只哄着徐绾嫣说这药就是普通解毒作用的,然而小满那样盯着自己,到底还是让他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除了没和她讲,自己还多喝了一贴避孕的汤药的事。
  徐绾嫣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被她咽回去,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拎着勺子挖了一大口鸡蛋羹放在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深思。
  “我觉得你考虑的对。”她煞有介事地转过头,带着狠狠的鼓励一般,对着楚怀信重重点了一下头。
  楚怀信被她这认真劲吓了一跳,低头在她唇边吻了一下,呼吸间吸入了满满的软糯气息,大抵是混着白粥和蛋羹的味道,再加上甜滋滋的蜜枣包。
  “唔!”徐绾嫣往后躲了一下,“大一早上的,这是做什么!”
  楚怀信笑得开怀,盛了好大一勺饭放在嘴里,“觉得你很是可爱,情不自禁罢了。”
  “觉得一个道姑可爱?”徐绾嫣疑惑。
  楚怀信:“……”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