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负责查清此案……什么!景无晏?!”
八卦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
鹿白刚回到皇宫,等她回来的墨竹就已经听说了此事,一脸震惊:“郡主,我们后宫居然有人私通?这要是被查到,是要被浸猪笼的吧!”
“不错。”鹿白思索道,“方才的百花宴结束的太匆忙,你去打探打探此事的后续。”
墨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鹿白细细思索起来。
既然打算利用一起查案的理由赖在楚宁王府,那她就得把这个私通事件打探清楚。
百花宴上私通一案事发突然,里面处处透着古怪。
后妃是谁?男人又是谁?私通多久了?为何今天突然被捅到皇帝面前?景殃的旧情人又是谁?
没过一会,墨竹就回来道:“郡主,此事被陛下下了封口令,没人知道具体的后续。”
鹿白蹙眉:“一点都打探不到?”
“打探不到。”墨竹摇头,说,“但婢子打听到了其他一些嫔妃此刻的动静和反应。”
鹿白凝神:“说来听听。”
墨竹道:“自从皇后崩逝,后宫就一直是柳贵妃和四大妃子一起管理。他们倒没什么异常……只是七皇子好像被吓到,拒绝任何人接近。”
鹿白想起小七那张白皙清秀的脸蛋,叹道:“待会你去一趟我们的小厨房,请师傅做一些好吃的甜糕给小七送过去。那个孩子的生母被软禁,也没个能安慰他的人。”
“好嘞。”
“还有。”鹿白道,“那个报信名伶,她才是最重要的人证。那她看清是谁了吗?百花宴紧急结束后,她人去哪了?”
墨竹:“她被陛下直接带走,至今没放走。”
鹿白心里有了数,去后宫逛了一圈,询问着最新线索,却收获寥寥。
昭和帝雷霆大怒,她也不便去打扰。
从百花宴回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跟小魔头打招呼。但元嘉从来不被约束,想来应该也有自己的去处,不用她太操心。
倒是这个容燕……
鹿白对角落的容燕道:“你帮我一次,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现在互不相欠。你走吧。”
容燕一愣,惶恐地抬起头:“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现在无处可去了!”
鹿白摇头:“你今日背叛了姜尺素,焉知明日会不会背叛我。”
容燕哑了一下,眼眶有点红,喃喃解释:“我没有背叛她!她把我从风月楼里救了出来,我替她做牛做马,已经还了她的恩情。但郡主您不一样,您生性善良,待人宽厚,我想洗心革面,跟着您做事。”
这阵子,她完全被这位郡主折服。
鹿白弯唇笑了笑,颇为和善道:“不,我可不善良。有可能我心狠薄情,装姿作态,我会为了目的牺牲自己……”
“我愿意!”容燕深深叩首,“郡主,婢子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您有原则,有本事,表现得像是自私娇蛮的样子,却最见不得人间疾苦。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愿意做个帮您办事的恶人!”
鹿白盯着她,片刻后把人扶起来:“不用做个恶人,只要我还在,你们永远不用担心这些。待会你去找墨竹,她会帮你安排好活计。”
容燕感激地磕头:“多谢郡主,婢子这就去。”
鹿白把她安排好,开始安心琢磨案件进度。
等了一两日,那个报案的名伶都没什么动静,仿佛突然不知所踪。
景九爷的“旧情人”身份,给那名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让鹿白火急火燎地感到好奇,恨不得追到景殃面前去盘问一番。
第三日,景殃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他在中午离开了府邸,去往京郊别院。
墨竹来报这个消息,鹿白瞬间来了精神,霍地起身:“太好了!既然他不在,那我现在要拜访楚宁王府。”
正好她有一大堆疑问需要问他,提前过去就能在楚宁王府多逛一会,偷偷探查,机不可失。
-
鹿白去库房翻找出几件精美的礼物来昭显自己的诚意,戴上帷帽,火速溜出皇宫。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此事,全都在私下讨论,各种阴谋论频出。
氛围沉重,风雨欲来。
一路径直来到楚宁王府,鹿白用最乖的笑容,敲开了府邸大门。
大门里走出一个黑衣高瘦的男子。
鹿白惊喜道:“好久不见呀,褚一哥哥。”
下一秒,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鹿白:“……”
她不信邪,又敲了敲门。
旁边两个看门侍卫都已经眼熟她了,见此也很不忍心:“小妹妹,放弃吧,褚一比廖先生更加冷漠无情。”
鹿白道:“我有要事需要跟景九爷商议。”
左侧侍卫:“那你也得等九爷回来。”
鹿白眨了眨眼睛,无辜无措地说:“是……是有关于百花宴上那件事,涉及朝政机密。”
右侧侍卫:“那你也得等九爷回来。”
鹿白捧出准备好的礼物:“那我先把礼物……”
两名侍卫:“那你也得等九爷回来。”
“……”
她就不能进去等吗!
鹿白深吸口气,拿出最后的底牌——撒娇卖萌耍赖。
“两位大哥,你们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一个小姑娘在门外等,好累哦……”
“大哥,你们再把褚一喊出来一次,我亲自跟他说,好不好嘛!”
“大哥,大哥哥,求你们啦……”
盛夏的中午烈日当空,蝉鸣声孜孜不倦。
鹿白好说歹说,口舌发干,两位大哥依然坚如磐石,不为所动。
她简直无计可施。
都说奴才随主人,他们跟自家主子简直一个样!
鹿白正几乎气得咬牙,身后就传来马车轱辘驶过的声音。
她猝然转头。
马车停下,景殃撩帘走出。
他低垂着眼,正在思索什么,有所察觉一般抬眸,跟鹿白对上视线。
景殃打量她几眼,甚有礼貌道:“妹妹这么狼狈疲惫,怎么不进去坐坐?”
他这么快就回来让鹿白极为郁结,鹿白假惺惺地笑了笑:“我想晒太阳,去去晦气。你们王府门口的太阳比别处更明媚。”
景殃瞥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礼物送给谁的?”
鹿白乖乖笑道:“给狗的。”
“……”
景殃径直往大门里走。
鹿白拎着沉甸甸的礼物,额头一层薄汗,眼睁睁看他直接忽视自己,莫名感觉有被冒犯到。
结合之前他根本没有发现是她落水,还质问她药粉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处置姜尺素,却到现在都没什么音信。
还有他那个旧情人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给自己解释一下。
鹿白越想越气,委委屈屈地挤出两汪眼泪出来:“你站住!”
景殃脚步一顿,回头一看,眉头扬了扬又微微拧起,颇为不可思议:“你怎么又……”
“你说过给我交代的!”鹿白打断他,生气地指责,“我都来找你索要交代了,你居然让我在太阳下等你半天!”
鹿白瘪了瘪嘴,声音带着哭腔:“亏我还带着诚意来……”
景殃难得有点头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敷衍地哄道:“别哭了,本来就丑,哭了更丑。”
鹿白抽噎的声音一滞,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她心思转得飞快,面上维持着委屈的表情,拖着弱软的尾音,示弱说:“我这么狼狈地回去,父……阿爹可能会问的。”
路上偶有行人路过,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议论两句。
“虽然看不清脸,但猜也能猜到又是之前那个黏着景九爷不放的小跟屁虫……”
“是啊是啊,她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啊,怎么又来了。”
景殃顿了两秒。
下一刻,骨节修长的手指拿着东西递过来。
鹿白颤了颤眼睫,抬眸,看到指尖中央夹着一张洁白的丝帕。
她迟疑地接过帕子,慢慢止住抽噎,眨着眼睛仰起小脸。
景殃凝视着她。
小姑娘的双颊又白又软,因为情绪激动而泛了点红潮,水漉漉的眼眸格外可怜兮兮。
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虽然能猜到对方在故意撒娇,用示弱来博得自己的怜悯心。但景殃还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朝着府里抬了抬下巴。
语气不甚温柔,却难得做了让步,哄小妹妹似的,道:
“不是说要送我礼物?还不进去?”
-
景殃把她带到上次的前厅里,给她倒了杯茶,撇去浮起的茶沫,推过去,道:
“这次又来做什么?”
鹿白擦干眼泪,想了一堆借口,最后决定开门见山:“你那旧情人是谁啊?”
景殃微微挑眉:“我那么多旧情人,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鹿白执着地追问道:“就百花宴上那个,报信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你不是听见了吗,旧情人呗。”
景殃懒散靠坐在椅座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却不欲多说:“就这事,你特意来王府找我?”
鹿白一噎,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转移话题道:“还有你给我的交代呢,我想听听你对姜尺素的处置。”
她话音一顿,神色敛正,严肃道:“景九爷,你应该查过了,那包药粉的作用是什么。”
景殃眸色稍沉,微微颔首算作回应:“此事是我处理不当,对不住郡主。”
若姜尺素陷害的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会管这件事。女人之间的争斗,他见的太多了,甚为厌烦。
但关键就在于,他重金买回来的女人,要毒害的是皇家的郡主,是陛下和皇子们的掌上明珠。
这问题就大了,万一后果严重,将直接从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上升到楚宁王府与皇室之间的摩擦。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隐患发生。
景殃缓缓摩挲了下扳指,沉声道:“我刚刚去了京郊别院,亲自下达对姜姑娘的处罚。以防景家的奴才和护卫不清楚,我将处置都写在了纸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道:“你看看,有意见可以提。”
鹿白接过纸条,意外地发现格外的多。
一、无限期禁足在京郊别院,非重大活动不允外出。
二、扣除平日所有花销,撤掉所有仆婢。
三、杖罚五十。
四、道歉信。
五、……
后面列举数条赔偿,一行行密密麻麻,笔迹遒劲且潇洒,一看就是景殃亲笔书写。
这惩罚着实不算轻。她实质上没有受什么伤,并且亲自报复了姜尺素。但姜尺素这五十下杖刑实实在在地打在身上。
五十下仗罚,能直接要了军中兵卒一条命,更何况是一个娇娇气气的美人儿。
鹿白犹豫一瞬,叹口气,道:“杖责五十就算了。”
景殃淡道:“不罚不长教训。”
鹿白思索了下:“那就杖责二十下。”
景殃拿起笔,把纸条上的五十划掉,改成二十:“听你的。”
鹿白弯了弯唇:“我原谅她了。”
景殃把纸条交给旁边的廖先生。
见鹿白没有离开的打算,景殃道:“你还有其他的问题?”
“确实还有一件事。”
鹿白摩挲着茶杯外壁的花纹纹路,掩饰内心的紧张:“百花宴上,父皇让你找帮手,一起监督查案,你打算找谁?”
“此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用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景殃语气笃然,略带讥嘲,“你又怎知我找个人不会反过来拖累我?”
鹿白:“但若是正好能帮上你的忙呢?”
景殃扬了扬眉:“你要给我推荐谁?”
鹿白笑道:“我自己。”
“不同意。”他一口否决。
“不要着急拒绝。”
鹿白并不意外,毕竟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不是这桩重案的好人选。
但她有备而来,早已拿捏好分寸,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苦恼和不安,又不失游刃有余,道:
“本郡主是来跟你做个交易。”
景殃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鹿白弯唇:“我先来给景九爷分析一下,你选我可谓是益处良多。”
“首先,此事涉及到我父皇,无论你跟不跟我合作,我都会倾力去查这个私通外男的后妃是谁。”
“其次,我是住在皇宫里的,此事牵扯到后宫的妃子。就算你多么有能力,在后宫之地也难以施展手脚。”
“最后,后妃私通外男一定是有原因的,很多悄悄话只能女子之间来讲。而你是个男子,那个出事的后妃对你肯定有防范之心,增加你的查案难度。”
鹿白抬起眼眸,放低态度,认真地说:“九爷,就这一算,居然还是你占了本郡主的便宜。”
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连她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景殃微微坐直身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鹿白。
显然在思考她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