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芙蕖——蔻尔【完结】
时间:2023-02-21 14:57:53

  一个多情风流公子爷的形象跃然纸上。
  褚一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来,道:
  “主子,从早朝结束后,一直到现在,王府外面的耳目就频繁增多,现在更是比早晨多了一倍。这样下去,等到时五带着季忠廉勾连西戎的证据回来,恐怕……”
  “他们想监视我,我偏不让他们如意。若王府只有一个空壳,我看他还能监视什么。”
  景殃整理袖口的扣子,冷笑一声:“你派人去进城城门等着,时五来到之后,让他去城外找我。”
  “是。”褚一道,“还是在城外的军营吗?”
  “是……不,等等。”景殃思忖片刻,唇角微微一勾,道:“今晚不正好是乞巧节吗?”
  褚一抬头:“您的意思是……”
  景殃笑了笑,道:“告诉时五,去南皎河等我。”
  褚一应声退下。
  他走远后又突然顿住,心头凭空冒出个念头——
  主子到时候不会恰好遇上熟人吧?
  他想了想,又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怎么可能呢,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
  景殃将一身衣饰都整理好之后,临走之前,想起有个东西没带,折返回去寻找胡伯。
  胡伯正在摁着季权公给它洗澡。白猫一身蓬松的毛都炸了起来,又凶又犟地在胡伯手底下挣扎,喵呜喵呜声音凄厉。
  木制水盆被撞得东倒西歪,洗澡水洒了一地。
  胡伯一副要与猫干架八百回合的架势,根本顾不上跟景殃行礼:“公子,您等等,这猫我今儿个非得把它摁进水里!季权公,我看你是你反了天了!”
  景殃看着季权公东逃西蹿,眉心微拧:“别管它了,我问你点事。小红花你照顾的怎么样了?”
  “哦,那条红虺蛇啊(1),它前阵子好像乱吃东西,消化不太好,最近养得差不多了。”
  胡伯松开季权公,白猫闪电一般蹿飞出去,再不见踪影。他不知从哪个口袋一模,伸手掏出一条细细的小红蛇。
  小红蛇从他手指间绕出来,睁着小眼睛看着景殃。
  它听不懂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只闻到主人的气息,感觉亲近,便扬起小脑袋想要凑过去。
  景殃伸手,小红蛇顺势爬进他的衣袖里,乖乖蜷缩在内袋中,酣然闭上小眼睛。
  胡伯每每看到这小毒蛇这么乖都觉得稀奇,问道:“公子,您这小红蛇在哪捡的?能不能给咱们王府每人整一只。”
  “你以为这是满大街跑的鸡鸭鹅,想捡就能捡。”
  景殃喂了一粒小鼠干给它,见它探出头吃进去,食欲很好,心下满意,于是多解释了一句:
  “它是我当初在洛水边疆的密林里经过,偶然救活的。一整窝的幼蛇,就剩这只还有一口气。今晚的乞巧节不易张扬,不好带暗卫,我把它带上,以防不测。”
  小玩意养这么多年都养不大,当暗器使使倒还不错。
  “哦,好吧。”胡伯收拾收拾衣裳,重新整顿出发准备继续跟季权公奋斗,“那公子您忙去,我去给季权公洗澡了。哎……同样是幼时活不下去的幼崽,这猫咋就这么不听话呢!又傲又凶,还喂不熟……”
  他唠唠叨叨地循着猫跑开的方向而去。
  -
  栖云宫。
  五位皇子走后,鹿白赶紧唤来墨竹:
  “快,给我更衣梳妆,挑个衣裳,能让我完美融入乞巧节氛围。”
  “这可能有点难度……”
  墨竹嘀嘀咕咕地去衣匣里翻了翻,拎出来一件粉绿色的衫裙,不确定道:“这个怎么样?”
  鹿白仔细打量了下。
  这裙衫鲜嫩而娇艳,很衬她的肤色。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墨竹只得放了回去:“为什么,不是挺好看的吗?”
  “因为它显得我很……”鹿白措了下辞,“很幼稚。”
  墨竹惊奇:“郡主,你不是最喜欢这么穿吗?还说坏人对小孩子才最无防备。”
  “今晚情况特殊,我要去的是谈情说爱的地方,穿那么幼稚会很突兀。”鹿白想了想,干脆自己亲自翻找:
  “我想要个薄而不露,轻而不浮的……找到了!”
  她把衣裙从衣匣里拿出来。
  这是一件齐胸单襦裙,内衬是罗绛色的直领襟衣,下裙是掺了嫩黄的鹅白色。腰间系了个编绳直坠腰带,长长垂在裙摆间。
  衣料用了藩国进贡的轻薄绸缎,没有层层叠叠的中衣外衣,轻盈且精美。
  鹿白立马去屏风后将衣裳换上,让宫女挽了个发,打扮好之后,站到铜镜前。
  铜镜里的小姑娘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双颊带了一点婴儿肥。
  裙子是上年生辰时嬷嬷量的尺寸,当时试穿有些大,而现在她长高了,裙子穿在身上很服帖,胸脯处微微起伏,露出闺阁女儿家玲珑青涩的身体曲线。
  裙角垂在小绣鞋旁边,一步一晃,像是清水中的白色芙蕖展开花瓣,颤颤巍巍地抖下几滴露水。
  天真中混了点清媚,让人移不开眼。
  窗外夜幕渐临,华灯初上,在宫殿地板上照了层斑驳的光晕。
  虽说她还没长大,但通过这样尚未长大的面庞,依稀能窥见日后的天姿国色。
  她眨了眨眼睛,铜镜里的人立刻鲜活起来。
  鹿白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终于不像以前那样,站在哪个男子身边,就仿佛是人家的幼妹了。
  她非常喜欢!
  鹿白走到墨竹面前,抬臂转了一圈,弯眸笑道:“怎么样?”
  墨竹大力夸赞:“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不对,应该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2)
  “哼,就你嘴甜。”
  鹿白边说边往鬓发上戴个海棠花步摇,照了照铜镜,道:“我出宫啦!你记得给我打掩护。”
  “好。”
  墨竹迟疑一下,道:“但是婢子总觉得眼皮一直在跳。郡主,您说您会不会……正巧碰到其他不想碰见的人啊?”
  鹿白一个踉跄,加快脚步往外走,步履匆忙仿佛在摆脱霉运,声音遥遥传过来:
  “不可能的!你别乌鸦嘴!”
  -
  乞巧节素来是东郦百姓最喜欢的节日之一。
  天幕刚刚暗下,朱雀街上就亮起一路的灯笼,从皇城中心至城外的南皎河,灯火盈盈,彻夜无禁。
  大街上车水马龙,儿童们嬉笑追逐,老夫商贩吆喝着糖葫芦和小泥人,有妇女和官老爷,也有年轻的公子小姐,大家可以公然成双入对,不用遮面也不用偷偷摸摸,繁荣和睦,人声鼎沸。
  鹿白走在大街上,看着身旁绰绰的灯火,这才感受到浓重的节日气氛。
  她许久未感受过这样的热闹,走在朱雀街上左看看又看看,愈发新奇。
  前方的府邸大门缓缓敞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熟悉的冷檀气味飘到鼻尖,引起身旁小女子的轻呼声,似乎离她不远。
  鹿白忽然福至心灵,脚步一顿,从路边摊贩上抬起目光——
  前面恰好是楚宁王府。
  她眸光一转,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往外走,心口突地一跳。
  一声糟糕还没说出口,景殃就察觉到后方视线,侧眸看过来。
  两厢对视,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景殃眸光掠过她一身打扮,挑了下眉:“鹿小乖,真是巧啊。”
  他饶有兴致地问:“妹妹穿这么漂亮,是要去见谁?”
  周围一片喧闹,而鹿白却呼吸一窒,在这瞬间感受到人间的恶意。
  她白天好像还给他写信说自己乞巧节另有安排……
  鹿白差点把裙子抠破。
  天啊。
  墨竹这个乌鸦嘴!
  作者有话说:
  上联:我要找人。
  下联:我要等人。
  横批:你和我,手拉手,心怀鬼胎一起走 :D
  -
  (1)红虺蛇,中间的字读作huǐ,属于虺蛇一类,是古代中一种红色毒蛇。现在常用它来比喻恶人(与本文无关)。相关资料查自于《圣经》、《淮南子·本经训》与百度百科。
  (2)“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出自《赠别二首》杜牧。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出自《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李白。
 
 
第44章 
  夜幕, 繁星,人世灯火。
  这本是一个美妙的晚上,本是一场美妙的偶遇, 她本可以使出浑身解数, 在今晚缠着他, 拉近两人的关系——
  假如没有她白天那封信的话。
  鹿白内心有点崩溃,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惊喜地弯了弯眸:“景殃!”
  景殃双臂环胸, 懒洋洋站在前方。
  鹿白小跑过去, 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笑得甜软纯善:
  “你要出门吗?去哪里呀?”
  景殃没有答话, 眸光往下落了落。
  小姑娘今天穿的衣裳有领口,露出的白皙脖颈扬起一个青涩柔软的弧度。比起初见时,她长高了一点, 多了点清丽的精致, 但稚气仍在,一点都不设防。
  穿成这样, 还一个人出宫,也不怕遇到歹人。
  他反问道:“你去哪?”
  鹿白犹豫一瞬, 扯谎道:“我去城南的行人街道, 约了闺中姐妹,随便逛逛。你呢?”
  “我去城南的闹市,也是随便逛逛。”
  景殃随口说了个地方,悠悠道:“真巧,一个方向。正好可以一起走。”
  鹿白维持着笑容,没有吭声。
  景殃拍了拍她的头顶:“是吧, 鹿小乖。”
  鹿白认命地接受现实, 语气欣喜:“这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结伴同行, 前往城南。
  鹿白心怀鬼胎,但不妨碍她沉浸式演戏,围着景殃转前转后:
  “哎,你看这个胖娃娃小泥塑,好可爱喔!这边是糖画,老爷爷手艺真好!哇,那边还有彩结铃铛腰绳,是老奶奶亲手编的哎!我们可不可以一人戴一个?”
  景殃偶尔懒懒答一声。
  觉得烦了,连眼神都吝啬于施舍。
  鹿白也不需要他回应,她自己就可以撑起一片戏台子。
  在景殃再次表现出隐隐不耐之后,她失落地垂下手,低低地道: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喜欢的,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她眼里的失落实在太明显,景殃瞥了一眼,说:“哪个?”
  鹿白:“?”
  景殃再次有不耐烦的征兆,他耐着性子,垂着眸问她:
  “你刚刚说想要哪个。”
  鹿白愣了愣,一时有点茫然。因为她自己也没记住。
  看见景殃眼眸中流露出催促的意味,她随手指了一下:
  “我想要那个。”
  景殃向摊贩走过去,低头打量片刻,拎起其中两个,对摆摊的老奶奶道:“老人家,这两个怎么卖?”
  他虽然穿着低调,但通身贵气,矜雅十足。周围的女子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
  老奶奶有些惶恐地嚅嗫:“不、不贵,一个只要五文钱。”
  鹿白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指的是彩结铃铛腰绳。
  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给她买……
  下一秒,景殃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买两个,不用找零。”
  “这、这怎么行……”老奶奶捧着银子,有点高兴也有点犹豫。
  “无碍,您收着吧。”
  景殃离开摊贩,拎着腰绳走到鹿白旁边,两个都丢给她:“还有吗。”
  “没了没了。”
  鹿白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心口跳动有一瞬间加快,在胸腔里重重撞击一声,让她喉咙发紧。
  她把其中一个绑在自己腰间,让小铃铛自由下垂,行走间叮叮咚咚地响,悦耳如清泉。
  抿了抿唇,她举起另一枚彩结铃铛腰绳,抬头看向他。
  景殃回眸看过来。
  他的桃花眼里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配着眼尾的泪痣,像是天生含了情,却也对众生皆冷淡。
  在这道视线中,鹿白莫名地紧张了下。
  她捏紧铃铛,听到发出叮咚一声响,磕绊道:
  “你、你要不要戴上?”
  “不用。”
  景殃抬步往前走,正好穿过一片彩灯,俊朗的侧脸被映照出晦昧不明的光影,他随口说道:
  “你待会不是还有个闺中姐妹吗?”
  “噢……也是。”
  鹿白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指尖用力捏了下铃铛,最终收进袖口里。
  她回了下头,看到老奶奶的摊贩围了一圈人,不少年轻姑娘都在挑选彩结铃铛,老奶奶喜笑颜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又好像没太大变化。
  鹿白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追上景殃。
  -
  顺着长街往南走,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两边的灯火也越来越亮。
  直到出了城门,拐道走了一炷香的昏暗石子路,前方豁然开朗。
  满目骤亮。
  鹿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忍不住“哇”了一声。
  一条横穿城南的大河自西向东流过,一股沁人的凉爽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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