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推翻帝业自己独揽大权,要么……死!
-
随着上巳节逐渐临近,京城的天气也回暖了些。
枯荒的京郊一夜之间冒出嫩绿枝芽,春天就要到了。
虽然依然有寒意,但部分不怕冷的闺阁小姐已经退下绒衣,换成了披风和单衣,打扮得俏生生的上街采买。
楚宁王府。
廖管事带着一众下人走到景殃面前,下人手里各捧着上好的布料,他道:
“王爷,这是王府最新一批绸缎,您要用哪些做衣裳?”
景殃看了眼下人们手里红的蓝的绿的紫的黑的各种布料,皱了皱眉:
“什么事要用这些布料裁衣?”
廖管事:“上巳节。”
“……”景殃道:“都拿走,送去宋府。”
宋延爱穿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廖管事没动,一板一眼道:“春时来临自然要穿得精神气些。王爷就是整日太冷沉,显得王府寂寥冷清,不若换上鲜亮些的衣裳看着更俊美。”
景殃打量了下诸多布料,勉为其难道:“就左边第一件吧,赭红色。”
比绯红色更深一些,相较于其他的还说得过去。
廖管事让下人把其他布料打包送给宋延,单独留下赭红色锦料。
现下天色已黑,弯月挂上枝头,待明日绣娘上工,就可以开始赶制衣裳。
景殃抬步欲走,忽然转眸往外墙看去,眼神骤凛。
王府外墙边隐隐传来波动声,迅速隐匿在王府各处,行走间近乎无声。
若不仔细听,居然还真听不清楚。
廖管事猛地抬头:“刺客?”
“不,是前几日进京的西戎人。”
景殃扫视周围,树桠在黑夜中摇摇绰绰,他冷道:
“西戎探子。”
数个暗卫不知从何处同时出现,一致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追去。
廖管事道:“他怎么敢?!”
景殃冷笑道:“敢让探子来打探楚宁王府,我不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他的用心良苦。”
另外半块景军令,他正思考用什么方法去拿到,这人质就送上门来了。
景殃拔出剑鞘里的长剑,朝着探子藏匿在楚宁王府的位置,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第91章
此时, 子时三更,广南王府。
姜绍从护卫队中无声无息地撤出,贴着墙壁行走, 轻轻一跃来到广南王府的书房上, 拿出白色药粉放在窗口, 轻轻挥手,将他们散发到空气里。
主屋内, 王府主人渐渐鼾声如雷。
后方院落微微亮着油灯, 是卫世子在挑灯夜读,但离此处尚远, 极其轻微的动静并不能听见。
姜绍收回药粉,掀开书房屋瓦,纵身跃入, 落地无声。
书房内一片黝黑, 油灯都已熄灭。
他武功在身,夜视能力极好, 不到半炷香就找到最内侧抽屉。
上面的三把锁在黑暗中闪着微光了。
姜绍掏出铁丝,插|入锁孔内, 转动半晌后, 轻微的啪嗒声响起。
一只锁顺利打开。
铁丝已废,他收入袖内,拿出第二根铁丝,折成不同的弧度,探入第二枚锁孔内。
这次花的时间稍微久了些,但一炷香后还是传来轻微啪嗒声。
顺利打开。
他再次换了跟铁丝, 如法炮制打开第三枚锁。
抽屉缓缓拉开, 露出里面的暗匣。
姜绍轻轻摁懂匣壁, 匣子打开,他拿出里面的信件,微微翻了翻。
末尾没有广南王的署名,唯有一个西戎探子的印鉴。
足够了。
姜绍迅速将书信证据收好,锁上暗匣和抽屉,将三枚锁放回原位。
他来到墙壁处,耳贴于墙面,沉神听了下隔壁主屋的动静。
主屋内,广南王翻了个身,几秒后继续鼾声如雷。
姜绍站直身体,接力从原位置一跃而出,阖上瓦片,跃下书房。
他熟门熟路地避开夜里巡岗的哨卫,翻墙离开广南王府,踏着夜幕朝着楚宁王府而去。
-
子夜。
楚宁王府比白日更加萧瑟清冷,更逞论是常年见不得光的地牢。
地牢守卫森严,秩序井然,里面关押的一般都是消极训练的楚宁卫和犯错的下人。
但今日,地牢里来了数位新鲜面孔。
那些西戎探子还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敢闯楚宁王府,一两个都有几分本事。若是换成其他府邸,被悄无声息地探查也不意外。
但他们小瞧了楚宁王府。
楚宁王府暗卫皆是多年习武的高手,暗处巡逻的哨卫、护卫更是不计其数。
整个楚宁王府都被严防死守,除了两年前鹿白太过熟悉护卫的换岗而侥幸进入书房,其他时刻根本没有人成功闯进来过。
虽然西戎探子奋力挣扎了一个时辰,但夜半过去,绝大多数都被活捉进了地牢。
剩下的一些在打斗中就已死去。
数个西戎人被狼狈地扔进地牢里。
景殃慢条斯理地停在牢门前,居高临下看着一众俘虏,冷淡道:“上刑具。”
两名暗卫齐齐上前,一人拿着刮骨刀,一人拿着剃肉板,上面血迹干涸,看着格外吓人。
刑具用在身体上。先是切断血肉,而后钝骨磨刀,刺耳声音不断响起。
鲜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充满整个地牢,几欲让人作呕。
但除了最开始偶尔的闷哼,其他时刻所有人都一声不吭。
领头刀疤男叫做蔺执,各种刑具用在他身上,把他折磨得像个血人。
他痛嘶了声,眼睛略带兴趣地盯着楚宁王冷漠无波的俊美脸庞,笑容有些扭曲不屑,用不太纯正的东郦话道:
“东郦大名鼎鼎的楚宁王就这点本事?”
景殃闻言笑了声,道:“怪不得他放心让你们闯进来,原来是硬茬子。”
蔺执冷呸一声。
景殃打了个手势,示意暗卫加大力度,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讥讽道:“真是长见识,你们对他这么衷心?”
蔺执把难忍的受刑之痛咽进喉咙里,冷笑道:“你休想试探出我们的想法。”
地牢大门被敲响。
得到应允后,姜绍走进来,拿出信件道:“盗取情况顺利,他收起来的都在此处。”
“不错。”景殃翻了翻,勾唇道:“回去职守吧。准备一下,你很快就能离开广南王府了。”
“是”姜绍恭敬退下。
待他走后,景殃在蔺执震惊愤怒的喊叫声中走上前,一手捏着信件在他面前扬了扬,一手转了转匕首,寒光森森,他唇边笑意格外幽冷:
“上刑具不过是我想报复,跟你们说不说实话又有什么关系?时间浪费够了,开胃小菜到此为止。”
他眼神蓦地一变,瞬间换成满满的厌恶与憎恨,道:
“我将这信件昭告全京城,袖手旁观你们狗咬狗,岂不是有趣得多?”
-
次日,鹿白刚起床收拾妥当,褚一就将楚宁王府夜里的事情全部汇报上去。
虽然他人在公主府,但奈何公主府跟楚宁王府离得近,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楚宁王府发生的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上次景殃对他说的那番话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现在任何有关于楚宁王府的事情他都要汇报,做个忠心耿耿的公主府暗卫。
鹿白来了几分兴致:“你说有可能是西戎人?除了元嘉,我数年未见过西戎人,不知能否去楚宁王府瞧瞧?”
她现在对一切有关于广南王和西戎的消息都十分上心。
褚一已经到嘴边的“王爷无事”卡在喉咙里,片刻后默默道:“王爷之前说过,您可以随时过去。”
鹿白闻言披了个斗篷,带着褚一离开公主府,步行走去楚宁王府。
廖管事刚好要出府,与鹿白在门口遇到。
他自认为看出了她的来意,道:“王爷平安无事。”
鹿白笑道:“听闻王府昨夜进了西戎人,那些西戎人现在可还在这里?”
廖管事微微一愣,颔首:“西戎探子在地牢里。”
当然王爷也在地牢里。
不过她没问,他就先不说。
鹿白未察觉廖管事的小心机,道了谢后,由褚一领路去王府地牢。
王府地牢位置颇为偏僻,一路上人迹寥寥,但越接近地牢大门,巡逻侍卫就越密集。
看见她之后,侍卫纷纷颔首行礼,继续巡逻,秩序井然。
她推开地牢的门,脚步一顿。
空气中的血腥味比她接触过的任何时刻都要浓郁,隐隐约约的哀嚎从里面传出,时不时伴随着话音不标准的痛骂。
痛骂过后,便是新一轮的折磨。
她有些不适地皱了皱鼻子,走进去,拐了个弯,血腥景象就暴露在眼前——
牢里的西戎探子已经不成人样了,除了最中间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其他人都在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旁边木架上,各种残忍刑具一应俱全,刀尖上挂着血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让人无从下脚。
两名侍卫拿着还没用上的刑具,一步步走上前去。
牢门外侧,一片尚算干净的空地上。
容貌俊美的男人懒懒坐在椅榻上,一手支着下巴,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地牢中光线晦暗,她看不清景殃的五官,只能瞧见他挺直流畅的鼻梁线条,鸦睫遮住了眼里的神情,给他凭空添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酷。
远远瞧着,他满不在意的表情不像是审讯,倒像是纯粹的漠视与观赏。
听见脚步动静,景殃蹙眉看过来,看见鹿白站在那边,眸中闪过几分诧异,斥责的话语滞在喉口中。
他挥手示意行刑侍卫停下,大步走过来,下意识挡在她眼前,低眸道:
“你怎么来了?”
鹿白本欲询问这些人突然夜探楚宁王府作甚,但看到他冷白手掌上的零星血迹,忽地抬手指了指,小声道:
“有血。”
景殃看了看手掌,随手拿帕子将手掌擦了擦:“出去说吧。”
“别,我是来看他们的。”
鹿白探头看向里面不成人形的西戎人,结果被景殃侧身挡住视线。她疑惑抬眸:
“怎么了?”
景殃低眸看着她:“这里环境太差。”
鹿白摇头:“没事,我没那么娇气。”
景殃打量她几秒,最后侧开身子,亮出前方的场景。
鹿白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下这些人,但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在浓郁的腥味中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
景殃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掌心在阴冷地牢中传来源源不断的温热感:
“出去说。”
她被景殃紧紧拽住,直到走出地牢远离血腥味,景殃才转身松开手道:
“他们是广南王派来查探我府邸的武力的西戎探子。本来不欲这么早将他们抓住,但既然送到门上,那自然没有放走的道理。”
鹿白有些惊奇道:“西戎偷偷进京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会不会太弱了?”
“这些是用来牺牲的棋子,一些偷偷进京的西戎杀手尚未露出踪影。”
景殃眸中带着冷意:“至于他们进京所图为何……偷偷摸摸地来,自然是想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比如,摸清楚战争之后东郦的京都局势,探查东郦朝廷各方官员的关系,与其他一些佞臣形成暗地里的交易。
当然,最主要的恐怕还是为了三个月后西戎使团进京朝贡的事情。
赫连丰被他一剑封喉,这次朝贡西戎使团都要来,里面不乏西戎朝廷极有分量的人物,自然不可轻易马虎入京。
不将东郦京城摸索清楚,西戎皇帝怎会放心让使团过来?
鹿白听到杀手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思及景殃的武功,感觉即使真的有杀手暗杀他,也不太可能成功,便稍稍放下心。
不过,既然这些人是用来牺牲的小卒,但看来也不知道什么机密。
她没有必要再留下去。
鹿白打算辞别,委婉道:“你无事就好。”
景殃扬了扬眉:“你特意过来关心我?”
“……”鹿白瞪他:“你想多了!”
她一双鹿眼睁得溜圆,面颊微微涨红,极力想反驳他的自恋。
景殃低笑一声,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手感细腻光滑,让人想再捏一捏。
也不知道平时吃的什么,怎么养得这般好。
看小姑娘眼睛越瞪越大,一副要炸毛的模样,景殃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手,道:
“回去吧,我无事。这几日让你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说:
有加更
第92章
鹿白气结地揉了揉脸颊, 绷着脸,过了几秒还是没忍住问:
“你要做什么?”
景殃忽然道:“你想不想一举拿下巡抚军的兵权?”
鹿白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能做到?你怎么做?”
“不用担心我。这是我作为臣子送给公主殿下的——”
景殃勾唇, 漫不经心却又胜券运幄地说道:“小礼物。”
-
鹿白回到栖云宫, 带着疑惑和一点点微妙的期待等待着。
很快, 下朝的时间到了,臣子们三三两两走出金銮殿。
景殃就在这时去往皇宫, 态度高调引得全京城的人都在关注。他未进金銮殿, 而是在宫外百姓和宫内朝臣都看得见的地方停下,淡淡道:
“本王有要事禀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