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松了口气,走过去把画卷接过来。
褚二拱手离开。
她好奇地把画卷打开——
画卷墨迹线条简寥,笔锋干脆,一看就是景殃亲手所画。画上是个几笔勾勒出的简单小姑娘。
小姑娘有着尖尖小下巴,穿着和她一样的衫裙。最重要的是,她歪着脑袋,漆眸微睁,眉眼神态带着几分娇气和嗔怒,脸颊两侧的小耳朵被用朱砂笔点了几个害羞的圆点,明显是在脸红。
——这是?!
鹿白啪的把画卷合上,趴着窗户朝着楚宁王府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大喊:
“景无晏!你好烦呀!!!”
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她霍地把窗子阖上,又羞又气地走回库房把画卷扔进去,捂住发烫的耳朵又忍不住跺了下脚。
真是的!
放荡、多情、无耻!
他脾性真的好恶劣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孔雀要开屏喽。
宝贝们除夕快乐!!!吃上年夜饭了嘛!
第109章
自从这日之后, 鹿白脑海里就时不时冒出景殃那张脸。
她努力埋头事业,每日拜访各位皇兄和小七,闲暇时就保养指甲和护发, 安排得满满的。
为了不闲下来乱想, 她甚至花重金买了胡伯的最新话本来转移注意力。
但这话本似乎也开始变得不对劲。
话本的两个主人公经过曲折离奇的发展, 居然已经开始互相倾心了,纨绔男主开始对娇小姐有好感, 整日孔雀开屏似的。那娇小姐女主陷入三个男人的追求中, 与男主人公开始了你追我逃的把戏。
其中甚至不缺很细节的旖旎描述,两个主人公隐约有酱酱酿酿的苗头, 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也不知道胡伯这么个糙老头怎么写出这样细腻脸红的细节的,也太充满遐想了。
鹿白啪的把话本合上,努力遏制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烫手似的把话本子扔到角落。
偏偏在这时, 褚二送来景殃的一张字条:
“晚上找你用膳,记得别关窗。”
分明是一句普通的话, 却无端透出几分暧昧。
鹿白赶紧把字条给烧掉。
很快,晚上如约而至。
烛火灯芯啪啦落下, 窗棱响起三下轻叩。
景殃翻窗而进, 轻车熟路地坐在案几边,看着尚是温热的晚膳,懒洋洋地拿起银箸,毫不客气的模样。
“哎,等一下。”鹿白道,“你还没说你来做什么呢。”
景殃从怀里拿出几张撕碎的纸条给她:
“这是谢兴和在西戎商队被放出皇宫之后偷偷塞过去的字条。字条被毁了, 但拼拼凑凑能看出来大致内容。他们很谨慎, 为了拿到它费了我不少功夫。”
鹿白接过来, 将零碎字条拼好。
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着夜里他会私下找他们会面,乃谢兴和亲笔。
她把字条还给他:
“这算是一个线索。你要偷听他们谈话?”
“不。谢兴和是老狐狸,派人偷听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景殃把字条收入袖内,勾出一抹笑,带着云淡风轻的运筹帷幄道:
“但他平日里装作与西戎商队不认识、无来往,却偷偷要与他们会面,这本身就算是证据之一。先收集好,总会有一天所有证据加起来,能把那老狐狸一举压垮。”
“嗯,就照你说的做。谋断这方面你比我更懂。”
鹿白吃饱了,放下银箸,捧起手边的清桂羊奶小小饮了一口。
景殃无意间抬了抬眸,眸光顿住。
小姑娘嘴唇红嘟嘟的,手中青花瓷盏里盛着的奶品却是乳白色。她未有察觉,粉嫩舌尖从殷红唇瓣里探出来,混着若隐若现的奶白卷入口中。
她垂眸小口小口地饮着,安安静静等他用完膳食,瓷白一样的脸颊被房室里昏黄的烛火渡了层毛茸茸的暖光。
看起来特别乖。
还很好欺负。
景殃支着下颌,散漫道:“抹了手指指甲?”
鹿白点唇边露出浅浅笑涡,伸出纤白五指:“用庭院里红鸢花做的蔻丹,好看吗?”
“我看不清楚。”
景殃把银箸放下,勾了勾手道:“你过来点,我好生瞧瞧,给你点意见。”
鹿白寻思他从前整日混迹在红粉堆里,眼光确实好,没有多想就起身走过去:
“我染蔻丹的手艺还挺好的,你不许说难看……啊!”
景殃忽然扯住她的手,单手扣紧她的腰,箍着她纤瘦的背脊往自己膝上揽过来。他盯着她的嘴唇,眸光渐渐幽深:
“离得近点才看得清楚……”
鹿白眼前一晃就要栽到他腿上。
她心里剧烈一跳,惊慌地撑住他的肩膀。但腰上掌控的力气太大,她一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朝他大腿处扑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用脸接触景殃的锦裤,鹿白双眸睁大,口中声音都变了调:
“景殃!你放开我!”
景殃稍稍用力提了一下,她终于避免了直接扑栽过去。
他握住她的膝盖,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意,掌控力却十足,把试图挣扎的小姑娘往他大腿上带。
鹿白脑子懵然作响,下意识用力挣开景殃的手,最后变成半跪半坐的姿势。
他看着她,浅珀瞳眸在晦昧烛火中显出几分暗色,含着促狭的笑,俊美面孔上没有任何瑕疵。
鹿白顿时清醒过来,脸颊灼烫,立刻想要下去。
景殃掌心扣住她的后颈不让人动弹,右手指腹覆在她脸颊上,用了点力道抹掉她殷红嘴唇边残留的零星羊奶,慢条斯理地放在自己唇边,舔|唇尝了尝。
他指骨是冷感的白,骨节明晰有力,缓慢地从他自己唇边擦过时,桃花眸里尽是风流蛊惑,带着道不出的涩味。
鹿白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连挣扎都忘了:
“你、你……”
景殃直勾勾瞧着她,嗓音有点哑,像是某种暗示:
“我们小乖乖的东西还挺好喝。”
“你是不是疯了!你有病吧!你在说什么!”
鹿白慌不择言地从他腿上下来,转眸却发现这是她自己的地盘逃无可逃,不得不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恶狠狠瞪向他:
“你用膳也用完了,现在、立刻、马上回你府里去!”
景殃这回没有跟她对着来,心情颇好地站起身:
“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我下回再来找你用膳。”
“你不许再来了!”
鹿白整个人几乎要烧起来,以免想起方才的事情,撇开视线不看他的嘴唇:
“我不跟混账讲话!”
景殃轻啧一声,担心把人惹毛了,喉结动了动还是没再说什么,好脾气道:
“我就是尝尝味道,又没做什么。小乖乖别气,我就这走。”
鹿白绷着脸:“快走。”
景殃走到窗边又想起什么似的,似有深意道:
“当年乞巧节买的铃铛你当真丢了?”
鹿白感觉自己像炸毛的猫,克制了下脾气道:
“丢了。就是丢了。”
“嗯……”
景殃懒洋洋道:“可是我想要怎么办?那是我出的银子,你今晚必须还给我一个,否则我还真不太想走。”
鹿白憋了口气,半晌还是没撑住:“我给你就是了!”
她看也没看景殃,去库房里把其中一枚铃铛翻找出来。这铃铛被她好好保存在檀木匣里,此时依然是完好精美的。
她走出来赌气似的把铃铛扔给他,脸颊上红晕未褪。
景殃接了铃铛,打量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我走了,不用送。”
分明没舍得丢,还骗他说丢了。
口是心非。
真可爱。
他收起彩绳铃铛,撑着窗子,轻轻一翻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鹿白强装镇定地等他离开,过了一会,没忍住走到大门口,悄悄看向楚宁王府的方向。
王府与她隔着一条街巷,呈斜对面向。只见一道绯红衣裳的身影遥遥落在楚宁王府大门处,护卫为他敞开门。
景殃把玩着叮咚作响的铃铛,迈步走进去,大门缓缓合拢。
鹿白心烦意乱地收回视线,正欲关上公主府的门,抬眸一瞥忽然顿住。
外面大街上,昏暗夜色中,缓缓经过一辆低调奢侈的马车。
马上装饰与东郦不同,颇有西戎风格。下一秒,车帘被撩开。
漆黑暮色下,一个眉眼清傲、五官深邃冷艳且有几分眼熟的少女出现在马车车帘里。
少女目光从远处楚宁王府一略而过,然后径直望了过来。
两厢目光对上。
鹿白愣了下,却见少女已经放下车帘。
马车车轮轧过青石板路,慢慢驶远。
她蹙起眉——
方才那道目光虽然平静淡漠,却带着隐约的打量、俯视和不善。
鹿白关上府门,走到廊道时脚步一顿,猛然想起方才那张面孔为何眼熟——
那张脸、那个五官、好像有两三分像元嘉。
-
鹿白当晚睡得不太好。
脑子里一会想着晚膳时景殃把她抱到腿上的事,一会想着马车里那个长得像元嘉的少女。
天色大亮她才醒过来。
鹿白洗漱了一番后看了看漏刻,居然已经快到下朝的时间。
思及昨晚那个少女,她立即坐马车去往皇宫,打算找昭和帝问问那个人是谁。
她刚来到金銮殿门口,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数人的谈笑风生。
鹿白直觉涌上一股不妙,走出去往外看,就见那些西戎商队齐齐来到殿外,聚在两侧。
禁卫军走在四周防止西戎人闹事,而他们却齐齐盯着前方,目光带着欣喜和激动。
她抬眸向前——
迎面再来数位西戎使臣。
他们佩戴翎帽,身穿与东郦风格大厢庭径的官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周围雕梁碧瓦,旁若无人地谈笑着。
而使臣前方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少女有着与元嘉两三分像的冷艳五官,眉目清漠——
是昨晚那个马车里的那个人。
西戎商队终于激动喊道:
“恭迎使臣大人!恭迎元徽公主!”
昭和帝从殿中走出来,拍了拍鹿白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淡淡看着下方众位西戎人道:
“诸位,早朝结束你们方姗姗而来,却又带着个少女,请问这是何意?”
“东郦陛下。”
为首的使臣捻了捻胡须,微行一礼,笑道:“实非吾等失礼,而是此乃我朝精心准备的惊喜。这是吾朝皇帝膝下爱女,名唤元徽公主,是特意随吾等前来东郦,千路迢迢,只为朝贡略表心意!”
早朝尚未散去,没有离开的宰相大人皱了下眉,立马唇反相讥:
“元徽公主?可笑,两朝朝贡,贵国使臣带个公主过来到底是何意?”
“实不相瞒……”
西戎使臣首领拱了拱手,笑道:“吾朝皇帝有意为两朝和平做出牺牲。元徽公主深明大义,愿意随吾等前来东郦,在东郦京城择选良人夫婿,与贵朝进行——”
他顿了顿,道:
“联姻。”
话音落下,满堂面面相对,皆是安静至极。
昭和帝蹙眉,冷声道:
“联姻?看来贵朝有备而来啊!那就请诸位说来听听,你们要皇城哪位男儿迎娶你们的元徽公主?”
作者有话说:
互动片段里有些措辞改了改,稍微收敛了一下,感觉太bt了(。)
第110章
“陛下这个问题……”
使臣首领止了声, 没有答话。
一直低眸颔首的元徽公主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漂亮的深棕色杏眸。
今早,她收到了东郦广南王暗卫递来的回信。
虽然西戎与东郦的征战之中是败仗居多, 但这绝大多数原因是地势位置和物质资源所导致。她父皇是个极有野心的人, 不打算就此认输。
此番朝贡, 她父皇与幕僚朝臣商议后,打算在东郦安插个自己人, 与广南王里应外合除掉碍眼的敌人。
东郦的广南王承诺, 在他上位后让会给西戎至少三座城池。
她听到父皇的打算时,蓦地想起自己幼时在边疆见到过一位眉骨轻狂恣意的少年人。他是东郦赫赫有名的人物, 名声远播至西戎皇室。以至于她只偶然在边疆见了一眼就无声记了数年。
她正逢婚嫁的年龄,颇有些野心,现在这个时刻父皇又打算安插人, 仿佛是上天指示, 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于是,元徽向父皇提出和亲。
联姻和亲实在是个极妙的法子。虽然有些危险, 但能收获的也很多,而恰巧西戎皇帝又是个极其注重权势和利益的人。
哪怕她是亲生女儿, 某些时候, 她在皇帝的心里地位依然不值一提。
这份宠爱不会长久。
元徽决定为自己谋点东西。
西戎皇帝立刻赞同了联姻,在几个女儿里挑来选去,选中了最漂亮年龄也最适合的元徽公主。
同时,西戎也暗地给广南王递了信,试探问道东郦皇城的哪个男子最值得用联姻来赌一赌。
今早,广南王给了回信。
他说, 要选就选楚宁王。
广南王忌惮楚宁王手里的楚宁卫, 如果元徽公主能嫁进去, 他可以借公主之手蚕食瓦解那些铁血手腕的楚宁卫。
想到此处,元徽公主淡淡笑了下。
事情一切如她所料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