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勋爵人家,还是寻常百姓,都能上这望星阁。
许是今日月色朦胧,星星稀疏,霍澹一路上楼也没见几个人。
“你慢点,当心足下。”霍澹对她摇摇晃晃的步子异常不放心,每走一步都格外担心。
“你好吵。喏,”赵婳伸出手去,“牵着我不就好了?”
霍澹一怔,就在赵婳要收回手时,一把握住她纤长手指。
霍澹嘴角扬起笑容,牵过赵婳去了最高的第八层。
看台边的朱漆围栏过人胸脯,旁边还有供人落座赏景的长凳,只是如今空无一人,只有那悬顶和四角上昏黄的烛光。
适才在来的路上,路过街边一家买酒的摊位,赵婳二话没说就去取一壶,霍澹想阻止时已经晚了,只见她就着酒壶口咕咕往嘴里灌。
他欲夺过酒壶,她一个侧身闪躲开,随后又将那小酒壶护在胸前。
罢了,小小一壶果酒,适才她灌酒时流出来不少,酒壶里所剩不多,喝一点应是没事。
霍澹掏了钱,乖乖结账。
这厢,赵婳坐在望星阁最高层的长凳上,嘴巴因为泛起的醉意微微嘟起,她将酒壶放在耳畔,轻轻晃了晃。
没有声音呢。
诶,没酒了。
赵婳垂手,嗒吧嗒吧嘴唇,兴致缺缺将酒壶搁地上。
霍澹就蹲在她跟前,怕她坐在长凳上东扭西歪摔下来,便双手搭在凳子边缘,双臂虚环在她两侧。
想不到她竟有这娇憨模样,霍澹忍住不笑笑。
一声低笑传入赵婳耳中,她蹙眉,抬头一看,霍澹那张近在咫尺清隽俊朗的脸就落到她雾蒙蒙的眸中。
喝过酒,赵婳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盯着霍澹看了好半天,赵婳眨眨眼睛,纤白的手指抚上他眉心,指腹顺着他如剑般浓黑的眉毛往外抚。
“小哭包,其实,你模样还不赖,就是脾气差了点。”
霍澹:?
小哭包?
赵婳笑笑,支着头,指腹从霍澹眉尾挪到他眉心,顺着鼻梁缓缓往下,最后落在他挺翘的鼻尖上。
“长得这么俊,惹了不少姑娘喜欢吧,”赵婳满脸醉态,傍着他手臂靠了靠,指腹碰到他软软的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我跟你说,男孩子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像你这般俊俏的。不然……不然……”
赵婳醉憨憨笑着,没往下说。
攥住她手腕,霍澹笑了笑,道:“不然,如何?”
赵婳反扣住他手,借力把人往跟前一带,掌心贴在他紧实的胸脯。
灼热的呼吸带着葡萄酒味,她道:“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烛火昏黄,笼罩在两人身上,朦朦胧胧,如纱如雾。
眸光流下,烛火映着男子突起的喉结。
惑人心魂。
赵婳口间忽地干涩,习惯性舔舔樱唇。
蓦地,葱白纤指抚上他突起饱满的喉结,指腹摩挲。
她醉眼迷离,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娇滴滴的,少了几分清醒时的清冷孤傲。
指尖在喉结上打圈,她甚至想一口咬上去。
“难怪狐狸精专吃俊俏小生,真好看呐。”赵婳脑袋一热,想一出是一出,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精致的发髻松松垮垮,发间的钗子摇摇欲坠,两缕碎发滑落到白皙的颈间。
霍澹二十出头,正是热血年纪,晚间又喝了不少酒,哪里经受得住她这般撩拨。
无形撩拨最为致命。
她指尖似乎还想往下,霍澹呼吸骤快,一把握住她手腕,反剪至她身后。
他凑近,将那碎发理至她耳后,热唇凑了过去,在她耳畔低语。
“你呢?朕是俊俏小生,你又是谁?吃人的狐狸精?”
赵婳摇摇头,一支珠钗掉落地上,唇就在他耳廓,呼吸间尽是灼.热,“我是……”
她笑笑,“我是从天而降的小仙女。”
“小仙女?”霍澹低声一笑,有一天竟能从她口中听到这自夸的话。
点点头,赵婳醉意正浓,“对呀,不知道哪一天,我就会‘咻──’ 的一声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她就回去了。
回去了,可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赵婳一手被他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便只能用另一只手。
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赵婳双眸迷离,染了一层雾气。
她伸手在霍澹眼前晃晃,又摸了摸他脸,心里泛起一阵低落。
回去,可就摸不到了。
果真是,美□□人,美色误人。
指腹在他唇间流连,一点一点描绘那形状。
“小哭包,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霍澹:“……”
她支起着头,发髻散乱,白皙的脸庞被醉意熏得酡红,偏生不知分寸,一点一点向他凑近,百般撩拨。
霍澹自诩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是一名血气方刚的男子。
他在几经煎熬中寻得一丝理智,又在理智与情.欲间反反复复,克制隐忍。
“你说我要是真回去,你可怎么办,一群人觊觎你的皇位。”
忽地,赵婳手指离开他唇,细腻的掌心扣住他脖子,腕上用力,霍澹就这般猝不及防被她带了过去。
鼻尖抵着鼻尖。
稍微一动,两唇便叠在一起。
酒香混着女儿香,摄人心魄,欲罢不能。
霍澹喉结上下滑动,呼吸沉重而紊乱,抵在背后攥着她手腕的手不禁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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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霍澹:亲上去,趁人之危。躲开,咦,怂怂不行。
第70章 干事业第六九天
霍澹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生怕一个没忍住便凑了过去。
理智一旦被冲破,就一发不可收拾。
赵婳清亮的眸子染了一层水雾,媚眼如丝, 乌睫扑簌, 眼皮一搭一阖,似乎染上了几分睡意。
她似觉得好玩,翘鼻在他鼻尖蹭了又蹭, 偶尔发出浅浅的笑声。
霍澹闷哼一声, 身子绷得僵直, 若是她再这般拨弄, 可真不能怪他趁人之危。
这火,是她先挑起的。
许是睡意渐浓,赵婳头慢慢枕在他肩上, 这一番动作间,那软糯的樱唇便落到了他侧颈。
霍澹怔了怔, 呼吸更加沉重。
手掌悬在半空, 似张非张, 他想将人揽进怀里, 可犹豫一阵,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日后可不能再让她像今日这般喝得酩酊大醉,肆意妄为。
垂眸看了眼单手揽住他脖子, 睡得正香的人,霍澹无奈叹息一声,双手横抱起她打道回府。
吵着闹着要来高处看夜景的是她, 结果夜景没看, 一通撩拨后自己先睡了。
现在更像个小霸王一样,双手环住他脖子, 挂在他身上,脸还时不时往胸脯里蹭。
“你啊,醒来后最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他且先记下,若是她不记得,他有的是时间让她逐一想起。
对他做了什么,如何做的,手放的哪个位置,事无巨细,翔实告知于她。
旧事重演他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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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华宫,灯火通亮。
霍岚被姜子真送回来有一阵子了,她本就喝得不多,又在外面吹了小半刻凉风,如今已清醒不少,只是赵婳酒喝得比她多,又不知被皇兄带去何处,直到此时还未回来,她担心,便一直没有入睡。
霍岚左等右等,终于是把人等了回来。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阿婳是被皇兄横抱回来的!
霍岚直愣愣站在大殿门口,她都看到了什么!
如今她是该进殿回避,还是把醉酒熟睡的阿婳从他怀里夺回来?
霍澹没有丝毫要将人放在的迹象,望了看傻眼的的妹妹,道:“还愣着做甚?前面带路,她房间在哪?”
若不是她俩人在酒桌拼酒喝,这姑娘也不至于喝得酩酊大醉。
妹妹宠久了,有时候也要适当说几句重话。
霍岚“嗷”一声,回过神来,大步走在前面带路。
到了赵婳屋子,霍澹正欲将人放在床上,哪知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死活不松,他一动,她便环得更紧。
扭动间,霍岚发现她皇兄脖子上一抹浅浅的红唇印子。
难道……
霍岚快速将眼睛挪开,耳根子骤然火热。
阿婳怎能被皇兄三言两语就给骗了呢!
霍岚越想越气,她打心里觉得皇兄那沉闷的性子一丝也配不上阿婳。
阿婳多活泛一姑娘,聪慧勇敢,还会武功,能保护自己,还知道好多好多稀奇故事。
“唉~”
她低低叹息一声,万般不愿。
这厢,霍澹当然听见了那声叹息,但抽不出闲工夫回头,便也就没有随她去了。
霍澹好不容易将身上的“挂件”摘掉,赵婳一回到床上便打了个滚,熟练地将一个圆枕头揽进怀里,嘴里还嗒吧嗒吧几声,依旧睡得香甜。
她半趴在床上,一只腿横压住被子,一只手还死死揽住枕头。
果真是小霸王一个,霍澹捏捏眉心,怪不得适才这姑娘攥着他脖子就不松手,敢情是将他当成了枕头。
将醉酒的赵婳安顿下来,霍澹这才有闲心找霍岚说些事情。
“日后,不准再给她酒喝!”霍澹厉声对霍岚说道。
霍岚委屈道:“阿婳自己要喝的,臣妹还能拦住不成。”
话虽如此,可是当时她看到赵婳一口酒一口酒往嘴里灌时就应该阻止,而不是因为姜子真去看舞姬跳舞惹得她烦闷也跟着阿婳一起灌酒。
但霍岚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由着阿婳喝酒,皇兄能抱着阿婳回来么!
“皇兄,你是不是属意阿婳?”
这话霍岚早就想问了,可是碍于没有确切证据,一直没问出口了如今正好借着此次机会问一问安心。
霍澹顿了顿,下意识瞧了眼床上睡得七扭八拐,熟睡的某人。
他没有否认,眉眼柔和了几分,嘱托霍岚道:“所以这些日子你要替皇兄仔细着将人看住,照看好。”
霍岚不解,“皇兄为何不下旨封阿婳为妃?阿婳是益州赵刺史家的千金,册立阿婳为妃顺理成章,况且阿婳有个名分,许贵妃和许太后再欺负她时,阿婳也能反击,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还是个琴师身份。”
话虽如此,但是霍澹有他的考量,“现在不是立她为妃的时候。”
霍岚不同意,甚至有几分生气,“为何?!”
她原本打算的是:若是阿婳真心喜欢她皇兄,她倒是能接受皇兄,可如今听了皇兄一番话,她心里憋了一股气。
阿婳都还没嫌弃他性子沉闷,阴晴不定,他反而挑剔起来!
霍澹道:“纵观全局,饿虎扑食,朝野暗动,朕又岂能将软肋轻易示人?宫中两位妃嫔,许明嫣是许太后逼着朕册立的,为了牵制许家势力,朕不得不将傅莺纳入后宫。如今除掉宦官一党,许、傅两家在朝中鼎足而立,两只老狐狸相争,可比严庆难对付多了。再者,下月便是许太后寿辰,远在南疆的宁王岂有不回京为他这个皇嫂祝寿之理?”
“父王在世时将宁王赶出京城,给宁王的封地是南疆那块荒蛮之地,那地方瘴气多,不似京城这般富饶。当年宁王和父王争夺皇位抢得头破血流,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依宁王皇叔那性子岂能忍气吞声?京城里的一举一动他恐是一清二楚,此次接祝寿重回京城,不知会有如何动作。”
“这朝局远比朕想的要复杂汹涌。阿婳是赵刺史千金,倘若此时便册立阿婳,其中难免牵扯利益。感情一旦牵扯住利益,无论多少,时间一久,难免变味,这不是朕想要的,想必也不是阿婳想要的。”
霍岚点头,确乎是这个道理,“臣妹这段时间跟阿婳接触,发现阿婳同我一样,似乎不喜欢被宫里的繁杂的规矩给拘束住,倘若让阿婳选,阿婳说不定不愿待在宫里。”她拍拍霍澹肩膀,语重心长又带着几分唏嘘,“皇兄,任重道远,阿婳不是一般姑娘。”
霍岚不禁忧愁,她皇兄不解风情,也不知如何才能讨得阿婳欢心。
霍澹蹙眉,不悦地横看她一眼,“这些年朕真是白疼你了。”
霍岚咧嘴笑笑,推着他出去,“阿婳,臣妹照顾就行,皇兄不要整日往姑娘家屋子里跑,传出去不好。”
被妹妹推到屋子门口,霍澹想起一件事,嘱托道:“今日朕同你说的话莫要和阿婳提起。”顿了顿,他继续道:“若是她问起是谁送她回来的,无需隐瞒。”
霍岚单手靠在门上,笑得意味深长,心想阿婳才不会问这个。
她还是了解皇兄的,他这样说,便是想让阿婳主动去寻他。
直说便成,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一点也不爽快。
许是猜到被看穿心思,霍澹轻轻弹了弹霍岚额头,“记住没?”
“记住啦记住啦。”霍岚不耐烦,边说边将人往外推,“皇兄快回怡和殿歇息。”
霍澹又瞧了一眼床上睡姿不雅的某人,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怡和殿,霍澹换下满是酒气的外衫时才在镜子中发现脖子侧面的红唇印。
下意识抬手摸摸那淡淡的红唇印子,霍澹指腹滚烫,顿时便回想起了在望星阁发生的一切。
阿婳的手指,一点,一点抚过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唇瓣。
那红唇,还蹭在他脖子上。
酒后吐真言,大抵就是今晚的情景。
她今日跟他说了好多话,大抵在内心深处也是喜欢他的。
霍澹抿抿唇,不禁一声浅笑。
他沉浸在喜悦中,忽地脑中响过赵婳嘻嘻哈哈中的一句话。
她说,她会离开。
出宫,回益州?
回去嫁给那个赵刺史和刺史夫人看中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