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婳唇角松了松,“看来是我最近太紧张了。”
“前面那摊位在卖糖人,走去瞧瞧。”霍岚牵着赵婳朝买糖人的老伯走去。
这厢,她们后面卖扇子摊位的秦介放下折扇,不动声色紧随其后。
他不确定那姑娘只是跟赵婳模样相仿,还是就是如假包换的赵婳,便一路尾随其后。
若不是他反应快,早就被那姑娘发现了。
他了解赵婳,她不过是一名涉世未深的闺中姑娘,根本没有如此重的戒备心,可他这一路仔细瞧了,那姑娘分明就是赵婳!
但是她为何到了京城?
举止与他印象中有几分偏差。
还有,她身旁的姑娘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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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婳和霍岚两人买了糖人,不久便在街上遇到曹泉。
曹泉身后跟了两名带刀捕快和一名身形纤瘦的冷艳女子。
这冷艳女子赵婳有几分印象,正是那日在醉仙楼跳舞让霍澹看得魂不守舍的舞姬清落。
曹泉见到霍岚,停下行礼。
“曹护卫,你们捉这舞姬作甚?莫不是姜子真适才说的案子与她有关?”霍岚岂会不记得让姜子真惦念的貌美舞姬。
曹泉拱手,如实回答:“禀殿下,姜少卿只说是例行询问,清落姑娘目前并无嫌疑。”
霍岚冷哼一声,分明就是姜子真舍不得让他惦念的貌美舞姬受委屈。
“正好本宫闲来无事,便和你们一道回大理寺,听听他如何审理这案子。”霍岚转头询问赵婳,“阿婳,你要跟着一起去么?还是想回宫?”
赵婳好奇这案子,点头道:“一起去看看,说不准能帮上忙。”
两人改道,跟随曹泉一同回了大理寺。
*
秦介在大理寺外的一棵树下驻足,亲眼瞧着赵婳随那三名捕快踏进大理寺。
适才他听同行的女子称她为“阿婳”,当即便确认了那女子的的确确是赵婳。
赵婳,被他推入河中,不仅活着,还到京城来了,瞧着模样还认识大理寺的人。
有趣。
秦介目光森寒地盯着大理寺门口,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既然遇到了老朋友,寻个时间再会会便是。
……
姜子真从雨花楼出来就带了老板娘和吴嫚儿的侍女回大理寺例行询问,录事刚写完询问纪要曹泉就将清落带来了。
当姜子真瞧见霍岚走进来时,不由皱了皱眉,心想她怎来凑这热闹,还没问出口便见杨老板起身扑过向清落,嘴里大喊“还嫚儿命来”。
曹泉腰间护刀一拔,杨老板讪讪收回手,转身向姜子真哭诉,“少卿大人,您可要为嫚儿做主啊!”
姜子真理解她心情,但也不允许她随口乱认,严肃道:“办案讲究证据,杨老板无凭无据可不要随便乱说,此事本少卿自会查清楚,案子详情本少卿已经了解了,你先回去,若有需要,本少卿会再次传召。”
待杨老板和侍女离开,清落站得笔直,孤傲的眼神直直望向姜子真,挑明道:“民女适才从曹护卫口中得知吴嫚儿被杀,属实觉得惋惜,但此事并非民女所为。姜少卿若认定是民女所为,请拿出证据。”
姜子真在公堂上做得端正,严肃道:“本官有说是你杀的?不过是例行询问,清落姑娘语气何必如此强硬。本官问你,你与死者嫚儿有何纠葛?你如实回答便可。”
清落道:“并无瓜葛。我与吴嫚儿不熟,仅是点头之交。”
“前京城第一舞姬与现第一舞姬,你竟说你两人不熟?”姜子真原本不相信清落有杀人动机,但一听她说这话,心里不免泛起疑惑,仅是点头之交?
他一改态度,诈道:“适才杨老板可全同本官说了,姑娘最好从实招来,莫要等到后面后悔。”
清落面不改色,不屑道:“为了钱财便对男人点头哈腰,百般讨好一群不懂舞蹈的臭男人之人,我还不屑与她深交!”
旁听的赵婳眉色动了动,站在公堂上的女子身姿纤瘦却将背脊挺得笔直,她约莫是个有故事的人。
因为姜子真前阵子接风宴在二楼眼巴巴瞧了好几眼清落,霍岚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语气不太好,“那你还端着京城第一舞姬的头衔。”
清落闻声望去,淡淡一笑,早在街上这俩姑娘与曹护卫相遇时她就认出了两人。这俩姑娘便是那日在留香楼外河边岸台上看热闹的姑娘,她果然没看错人,这俩姑娘大有来头,果真将邓平收拾得服服帖帖,不出半月仗势欺人的邓家父子无人生还。
迎上清落的目光,霍岚有几分小性子在身上,即刻瞪了回去。
清落敛了目光,没有理睬霍岚,自说自话,道:“这男人,大多是些贪图美色之辈,正真懂舞的能有几个?仗着有几个臭钱便不将女子当回事,肆意妄为。我虽是舞姬,但也绝非是那群臭男人召之即来,呼之则去。我跳舞,是悦己。”
清落傲慢却不失自我,道:“像这样为讨男人欢心的第一舞姬,不当也罢,正巧吴嫚儿想与我比试,赢这头衔回去。她如此喜欢,我给她便是。吴嫚儿被谁害的,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兴趣整日跳舞给那群无知的男人看,少卿大人,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早些时候找出凶手才是当务之急。”
闻言,姜子真点头,有感而发,“想不到清落一心只为跳舞,看得通透,本少卿如沐春风。不知清落姑娘今晚可否有空,本少卿去樊楼订一桌,给姑娘赔罪。”
霍岚脸色变得难看,打断姜子真道:“姜少卿,公堂之上,不得谈私事!”
姜子真暗道一声糟糕,急忙从椅子下来,捂着她嘴将人拖到外面去,“我的长公主殿下,我在套她话。”
霍岚眨眨眼睛看他,嘴巴因被他捂住故而说话含含糊糊,“套话?”
“吴嫚儿是被人勒死后伪装成自杀的模样,凶手的作案时间是在昨天夜里。吴嫚儿的房间在三楼,如果不是雨花楼店里人所为,那凶手势必是会武功的。”
吃饭是借口,届时他寻人在无人的街上假装歹徒,清落会不会武功,一试便知。
霍岚拍开姜子真那手,抹了抹嘴巴,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凶手翻窗进屋,然后行凶?”
姜子真点头,“适才清落的话你也听见了,她对男子嗤之以鼻,但她是舞姬,便不得不周旋于各色男子间,倘若她不会武功,又如何对付那些起了色心的男子?”
霍岚一听,有道理,心里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瞧上人姑娘了。”
姜子真:“……”
他喜欢谁,她难道看不出来?
“但我不怀疑是清落干的。”姜子真自信道。
霍岚那原本晴朗的心情一下又生了变化,气不打一处来,将他推开让出一条道来,径直往正堂里走。
清落对追进堂中的姜子真道:“姜少卿若是问完,我便先回去了。”
姜子真点头,适才套话被霍岚打断,此时再追问下去也问不个名堂,还不如放人离开。
清落没即刻离开,反而走向赵婳和霍岚站的地方,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道:“醉仙楼,我请两位姑娘吃顿饭,随时恭候。二位若是赴宴,将这手帕给小二知会一声,我须臾便来。”
便当作是赔罪。
邓平一事,是她擅作主张,害这两姑娘身处险境。
赵婳与这舞姬素昧平生,忽地便要被请吃饭,赵婳一猜事情就不简单,拒绝道:“无功不受禄。”
清落瞧眼一直盯着她这边的姜子真,道:“两位姑娘,可否挪步去公堂外,我有话对两位姑娘说。”
赵婳和霍岚相视一眼,跟了出去。
“邓平一事,我对不住两位姑娘。”清落拱手,深鞠一躬赔罪,“邓平平日里欺辱姑娘,手段残忍,可因为认识朝中官吏,目中无人,官府也欺软怕硬也不敢惹他,他便更加有恃无恐,祸害了许多姑娘。那日在岸边台上,我远远便瞧见人群中的你们,”她看了眼赵婳,“我只姑娘是女扮男装,而姑娘你,”她目光挪到霍岚身上,道:“穿着华丽,一身矜贵,我便猜姑娘是京城里哪位大官的千金。我故意惹邓平注意两位,想借两位之手教训邓平。”
“后来果真如我想的那般,不出半月仗势欺人的邓家父子无人生还。”
闻言,赵婳这才明白,原来那次她跟霍岚被邓平盯上,是清落故意引导的。
清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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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岚和赵婳回到皇宫时宫道上都已点了灯。
霍岚自从知道被清落当成帮她教训邓平这类恶人的棋子后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自己利益,利用旁人这类做法。
她虽然也痛恨欺负姑娘的男子,但是她最恨被利用。
一路上跟赵婳细说了今日发生的案子,又说了无数几句清落的不是。
说着说着,竟没在宫道上遇到霍澹。
霍岚深知她回来晚了,免不了被皇兄说教一番,便拉着赵婳掉头就跑,哪知刚转身背后就传来皇兄微微愤怒的声音。
“都给朕站住!”
霍岚知道逃不过了,敛了神色,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牵着赵婳回身,道:“参见皇兄,皇兄晚上出来散步啊。”
霍澹脸色一黑,不悦道:“朕准你出宫去看看长公主府,可没叫你宫门落钥了才回来,又跑哪去野了?”
“臣妹今日跟阿婳出宫,遇到了件案子,便让阿婳同皇兄细说。”霍岚将赵婳推了出去,乖巧道:“臣妹自知回来晚了,自请回霁华宫反省反省。”
霍岚福身,行了个礼,趁着皇兄还未责备她麻溜地离开了。
她真是聪明,将阿婳推给皇兄,皇兄心里估计在偷着乐,便没闲工夫再责备她了。
赵.被拉出去吸引战火.婳,僵在原地。
一眨眼功夫,霍岚走了?
霍澹瞧了眼赵婳,淡声道:“回怡和殿细说。”
赵婳一愣,“不是思政殿?”
以往和他谈事情都在思政殿,今日怎去了怡和殿,那可是他的寝殿。
霍澹一本正经,道:“朕有些乏了,今晚不处理朝政。”
第74章 干事业第七三天
怡和殿。
霍澹身边换了一批侍从, 这近身伺候的太监高全盛是个机灵又有眼力见的主,他知陛下素来关心朝政、不近女色,单就说御前伺候这么些日子, 他就没瞧见陛下召过宫里哪位娘娘侍寝, 可这位长公主宫里的赵琴师不同,陛下似乎不排斥见她。
高全盛多机灵一人,最会察言观色, 随驾回到怡和殿, 未等陛下吩咐, 便自请离开殿中。
霍澹坐在榻上, 示意赵婳坐到对面,问道:“什么案子,跟朕说说。”
赵婳长话短说, 将吴嫚儿被杀害一事简单同霍澹说了说。
倒了杯水递过去给她润润嗓子,霍澹听后不由皱起眉头, “舞姬遇害?姜子真就叫了清落过去例行问话, 想套话哪知没从那舞姬口中套出半句与案情相关的事。”
赵婳点头, 道:“目前来看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吴嫚儿虽然仗着第一舞姬的名号是傲慢了些, 但都是些小仇小怨,不及性命。从仵作验尸得知,死者脖子的勒痕并非上吊自杀, 倒像是被人先勒死,再用绳子挂在房梁上伪装成自杀的,且凶手力气大, 所以初步认定凶手是男性, 会几分武功的男性。”
霍澹道:“既然仵作和姜子真有了初步断定,凶手是名男子, 又何须找清落来,保不齐街上流言纷纷。”
这段日子,京城莫要生何事端才行。
这话到赵婳耳中变了个味,心里不快,“那也是,清落是位大美人,身姿妖娆,一舞动京城,被传去大理寺难免名声受损,陛下心里惦记,将人纳入后宫便是,每天看见还能缓解相思之苦,说不准这处理政务的效率因此还提高了。”
霍澹不由笑了笑,手肘屈起靠在桌面,挑眉看她,道:“据朕所知,姑娘家用这种语气说这类的话,通常就是吃醋了。你,吃味了。”
“阿婳,承认吧,你是喜欢朕的。”霍澹喜上眉梢,忽觉得被她这般误解也不是件坏事。
赵婳站起来,比那凳子上的人足足高出一个胸膛。
她反驳道:“陛下瞎说!”
“案件经过就是这样,时候不早了,奴婢告退。”她福福身,转身欲走。
“等等,朕对清落没那心思。”
霍澹叫住她,将她拉回凳子上坐下,不打算逗她了,敛好神色,道:“正如你适才所言,被杀害的那舞姬跟人无深仇大怨,却惨死家中,朕怀疑是有人想要嫁祸清落。下月便是许太后寿宴,京城又要热闹一番了,这时候出了惨案,不知是巧合,还是筹谋已久。朕是怕京城再此时生了事端。”
赵婳感觉后者不太可能,京城出现案子是偶然,并非是因许太后寿宴快到了,这案子就出来了,况且一个舞姬的生死还能搅动朝局不成?
“陛下是说凶手是清落的仇人?”
霍澹道:“朕也只是猜测而已,许是清落挡了何人的路,阻了他的财。”
赵婳眸色一沉,指腹摩挲杯壁,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陛下是否还记得我和长公主在留香楼遇到邓平一事?”
提到这事,霍澹脸色一黑,他岂会不记得,那时她被下了药,失了力道,若非划伤手掌借着痛感保持清醒,恐是会被那畜生糟蹋。
“清落识人的眼光我是佩服,她见我和长公主仪容非富即贵,故意引了邓平注意我们。这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邓平受到该有的惩罚,而我们也顺势查到为邓家撑腰的傅钧。”
“是傅钧!”赵婳一口咬定。
霍澹沉着一张脸,指节敲打桌面。
傅钧为给邓家报仇,派人杀了吴嫚儿,借机报复清落?
霍澹怎么想也说服不了自己,否道:“弯弯绕绕,何必如此复杂,应不是他。邓家与傅钧而言只是一枚棋子,犯不着为邓家报仇。”
赵婳“哎呦”一声,知道霍澹是理解错了,急道:“不是给邓家报仇,是傅钧自己给自己报仇!正是因为邓平被陛下惩戒,我们才开始细查邓家,这才寻到傅钧身上。若不是邓平父亲没有供出傅钧,并在巷口被灭口,傅钧恐就在那时便能被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