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澹眸色渐暗,深不见底,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攥紧拳头。
皇宫岂是她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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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赵婳醒来头昏脑胀,她掌心揉揉太阳穴,睡眼惺忪瞧了眼周围。
是霁华宫她住的屋子。
赵婳半支起的身子又骤地躺回床上,抱着枕头翻身继续睡觉。
一闭眼睛,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她脑中浮现。
她酒喝多了,被霍澹带出酒楼;她吵着要去看景,霍澹带她去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她似乎、好像、大概、约莫捧着霍澹的脸又捏又揉!
她调戏了霍澹!
扔掉枕头,赵婳“蹭”地从床上弹起来。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她昨夜以为是在梦里,还、还咬了一口他脖子!
赵婳一声唏嘘,懊悔地捂了捂额头,无奈又忧愁地叹息一声。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两人之间只谈如何产出皇城之中的奸佞小人,这还没过多久,她就醉酒调戏他一番。
这哪是只谈事业的模样,分明就是动了别的心思。
打脸啊!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她拍拍脑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单知道霍澹模样俊俏,竟想不自己经不住诱/惑,竟做出这样的事。
想她维持数月的清冷孤傲形象,竟一夜间在霍澹眼中荡然无存。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霍岚一推门便瞧见穿着中衣的赵婳蓬头垢面叉腰在屋中走来走去,嘴里反复念叨着几句重复的话。
霍岚料想她是记起昨晚的事了。
见到霍岚,赵婳仿佛见到了救星,忙大步走过去,握住她手,迫切求证问道:“殿下,你告诉我,昨晚我们是一起回来,对否?”
霍岚嘴唇张了张,又缓缓合上,在赵婳殷切期盼的眼神下,说道:“昨晚,昨晚本宫喝醉了,记不清了诶。不如你去找皇兄问问?”
赵婳眼神暗淡几分,她大抵是占了霍澹的便宜。
只要她不主动提,霍澹就不会主动翻出昨晚的事情。
她一姑娘,没被他摸,又没被亲,左右吃亏的是霍澹。
一番思索后,赵婳重重点头,往事不可追,就让它随风而去。
赵婳没去找霍澹,吃罢早饭在霁华宫空地陪霍岚练了一个时辰的武。
赵婳武功不赖,正巧霍岚许久没练鞭子了,近段时间两人便在宫中切磋武艺。
今日刚切磋完,霍澹就让小太监传来口谕,请两人去思政殿一趟。
“皇兄可说了何事?”霍岚擦擦汗水,问道。
那小太监摇头,“殿下和赵琴师去了便知道。”
霍岚挥退传信太监,道:“行了,待本宫和阿婳简单收拾一番,换身衣服就去,你先回思政殿罢。”
赵婳心里七上八下,估摸着是找她好生话道话道昨夜的事情。
她昨夜怎就管不住手和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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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霍澹:快中午了,阿婳怎还不来找朕?
第71章 干事业第七十天
思政殿。
霍澹叫来季扬, 从御案上拿起一份折子,“这是鸿胪寺少卿叶弘博刚递上来的名单,宾客陆续来京, 这一月你辛苦些, 多带些羽林军巡护,维持治安。”
下月便是许太后四十五岁寿辰,邻邦来朝庆贺, 这段日子许家自是会安分一些, 窝里斗的事情在外人面前展露, 势必会让各国蠢蠢欲动, 趁机分得一杯羹。
霍岚和赵从婳一同到思政殿的时候,霍澹正在给季扬安排寿宴期间的当值。
霍岚听了一耳朵,这才想起下月便是许太后生辰, 今时不同以往,今年是许太后四十五岁生辰, 恐怕是要大办一场。
皇兄急匆匆找她过来, 约莫就是为了这事。
霍岚以前小, 许多事情霍澹瞒着她, 她只知道是父王一尺白绫将母妃赐死,可是前几年她去了趟供奉母妃牌位的灵隐寺,从以前伺候母妃的婢女口中无意间得知母妃的死是许太后和许丞相一众在朝堂中向父王施压, 父王不得已才将母妃赐死。
不仅如此,母妃牌位一直供奉在灵隐寺也是拜许家所赐。
许太后膝下无子,就将皇兄接到身边养着, 父王病逝后, 她倒是当了几年垂帘听政的太后。
幸是皇兄多留了个心眼,没有将许家的心腹安插进朝中。
霍岚自从探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后, 便对许太后的态度一改如前,每日都盼着她和皇兄有朝一日能替母妃报仇雪恨。
“下月便是许太后寿宴,不仅宁王会回京城,而且朕已经收到了西洲和南诏国两国信使递来的折子。”霍澹了解霍岚性子,提醒她道:“两国使团估摸着还有半月入京,近段时间你别去招惹许明嫣和许太后,也别惹出祸事,安安分分当你的长公主,过往恩怨等寿宴过了再找许氏细算。”
霍岚虽刁蛮任性了些,但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缓急,“皇兄放心,臣妹不会再给你添乱的,这么些年都忍了,也不急这一时。不过这次倒是奇怪,西洲和南诏两国都派了使臣前来贺寿,一来便来了两名皇子,我们和西洲、南诏国的关系何时好到了如此地步。”
别看她整日贪玩,朝中动向她还是时刻关心。
今年年初南诏国和虞国在边境因为一件小事起了冲突,两国差点打起来,后来不知如何又事情又平息了;西州这些年倒没有和虞国起冲突,只是近些年西州向虞国进贡的岁贡与早些年相比略微差些。
“估计不是单单贺寿这般简单。”霍澹言罢,将桌上的茶盖扣上。
季扬跟在霍澹身边有些年头了,知晓他此举的言外之意是要赶人走了,他便率先提了出来,拱手道:“臣先去和卫将军合计合计如何安排寿宴期间羽林军的巡护。”
霍澹“嗯”一声,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季扬走后,霍澹瞧了眼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霍岚,以及她旁边心不在焉的赵婳。轻轻拧眉,他指节敲了敲桌面,在寂静的大殿中制造出响动来,那两人闻声抬头,目光往他这边飘来。
霍澹瘦长的手指搭在茶盖上,道:“昭仁,朕今日找你来便是要说这事,给你提个醒,你先回宫去。朕有几句话要跟赵姑娘单独说。”
霍岚这下总算是明白了,皇兄今日叫她来的本意怕不是给她提醒,而是借叫她来思政殿把阿婳带上。
十六年的兄妹情啊,终究是淡了。
霍岚摇摇头,意味深长看了她皇兄一眼,福身退出大殿。
宫中的太监前前后后换过一批人,有严庆的前车之鉴,和何人还敢生出别的心思,自然是老实本分做事,霍岚出了思政殿才没有乖乖回霁华宫,反而躲在殿外听墙角。
她要看看皇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同阿婳讲,连她这个亲妹妹也听不得。
殿中。
赵婳在来的路上就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边走边试着让她将昨晚调戏霍澹的种种忘掉,如今忘是忘得差不多了,注意力反倒是被许太后寿宴给引了过去。
不管皇帝寻她来作甚,她先将话抛出去,殿中气氛不至于尴尬,“所以许氏这边,我们是暂时不能动的,目前来看只能将傅钧这一爪牙拔出。皇上可是有了计策?”
闻言,霍澹脸色有几分不好,将那递到嘴边的茶又放回桌上。
茶盖盖住茶杯,他神色微漾,唇角抿成一条线,冷着声音道:“此事容后再议。”
叫她来不是为了此事,那便是其他的喽。
赵婳心里梗着,烦闷无比,想来今日他是要就昨晚的事讨个说法了。
她刚这么一想,下一刻霍澹果真问了出来。
他离开龙椅,走下台阶,朝她走来,“昨晚的事情,赵姑娘难道不该给朕一个说法么?”
“昨晚?昨晚可发生了特别之事?奴婢不记得了。皇上昨夜不是在醉仙楼栏杆边看舞姬跳舞么。”赵婳笑着糊弄过去,步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退,他进。
霍澹站在她跟前,漆黑的眸子里折射出她小小的人影,唇角一勾,笑道:“看来赵姑娘是贵人多忘事,朕来帮赵姑娘回忆回忆。”
他抓过赵婳手腕放到胸脯,“昨晚,就在着这个位置,赵姑娘将朕衣服给扒了。”
殿外偷听的霍岚震惊,不敢相信她耳朵,这话是她能听的么!
阿婳太勇了!竟和皇兄到这一步了!
殿中,赵婳甩开他手,即刻反驳,“皇上胡说!扒人衣服这种事情本姑娘不屑!我明明就没碰过皇上身子!顶多就是摸了摸皇上的脸。”
真以为她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别给她乱扣帽子!
她心里门清!
休要在她身上抹黑!
霍澹浅浅一笑,“这么说你是承认昨晚碰了朕。”
赵婳眼睛瞪得圆溜,意识到被他诓了,恨得牙痒痒。
“皇上,酒后之事不可当真。”赵婳只当霍澹是朋友,模样俊俏的异性朋友。
霍澹且当是姑娘家的娇羞,今日他确实不该当面提出来,让她不好意思,“那你告诉朕,你要回何处?昨夜你嘴里念叨着要回去,回益州去?回去嫁给赵爱卿给你挑选好的男子?”
厚实的大掌握住赵婳手腕,霍澹直直盯着她看,一副不问出答案不肯罢休的模样。
赵婳沉默一阵,她不知道要如何跟霍澹说,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兴许哪天就回了现代去。
“不是。不是回益州,是去另一个地方,那里跟虞国不同,那里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皇上用的东西,寻常百姓也能用上。那里女子可以上学,可以读书识字,女子不比男子差,女子也能干出一番成就,她们更多的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作为传宗接代繁衍子嗣的工具。”
闻言,霍澹展颜,甚至有几分憧憬,“那里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女子不应该成为男子的附属品,她们有权利选择想要的生活。”
若是他母妃在赵婳说的这地方生活,便不会被父王用来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也不会活得每一天都不高兴。
母妃能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朕不觉得女子离开男子就活不下去了,相反,她们许是会活得更加精彩。”霍澹道。
“这样的地方,你怎知道?”霍澹问道。
赵婳三缄其口,倘若霍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会如何?
“梦里见到的,因为向往,心里念着,所以才想去寻这地方。”
赵婳扯了个谎,打算糊弄过去。
听她说完,霍澹满眼都是憧憬,“若真有这样的地方,朕也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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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中,一只信鸽稳稳停在镇国大将军府后院的鸽笼外面。
管家取下信鸽腿上的一卷信纸,急忙交到傅钧手中。
【五日后抵京,晚宴樊楼一叙,共商大事。】
傅钧喜笑颜开,吩咐管家道:“速去樊楼订一雅间,备上一桌好菜,准备五日后迎接宁王归京。”
管家道:“许太后寿宴是下月,宁王今年怎来得如此早,足足早了一旬有余。”
“鸽房被毁那时我就传信给宁王,宁王估计是察觉小皇帝生了别的心思,岂能坐视不理?老夫亲自去牢中除掉严庆那日便又传信给宁王,如今宦官没了威胁,老夫手中又有兵权,加上宁王封地的兵,足以抵抗小皇帝建立的羽林军。宁王在西南封地受了多年的苦,暗地里筹划好些年头,若是等小皇帝逐一将散权收入掌中,他最后一个目标便是宁王,宁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老爷的意思是……宁王要在许太后寿宴上起兵逼宫?”管家是傅钧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傅钧和宁王一直有来往,当初傅钧假意同严庆结盟还是他提议的,将傅钧正真效力的宁王藏得严严实实,连皇帝都被骗了过去。
傅钧眉头一皱,嫌弃道:“哪能在宴会上起兵?如此不是在昭告天下宁王弑君?要逼宫夺位也要等到宴会结束,众藩王离京后。”
管家拍拍脑门,“瞧我,糊涂了。我这就去樊楼订位子。”
“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了,尤其是许湛那老狐狸。”傅钧叫住往门口去的管家,特意嘱托道。
傅钧去了烛台边,将纸条引燃,放进炉屉中烧成灰烬。
这段时间好消息不断,不仅扳倒了严庆,还顺势博得了皇帝小儿的好感,他约莫是不会怀疑他的忠心了。
可惜一仆不侍二主,早年庄帝在世时宁王对他有恩,他曾是一名小小的中郎将,不到十年时间便成了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全靠宁王一步一步将他推上这位子。
当初庄帝有眼不识金镶玉,让他去守东疆,还让一个凭关系坐上这将军职位的黄毛小儿担任主帅。
早些年他初入军营,认为冒进攻入地方阵营的战术不可取,上谏顶头上司,被经验尚浅的将军给驳斥了回去,并且痛斥他一阵,此时恰巧遇到增援东疆的宁王,宁王赞同他的提议,整支军队原地整装,敌方以为他们是怕了,便趁入夜偷袭营地,结果被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此战胜利。
那黄毛小儿邀功,庄帝封了进了一爵。
傅钧真觉可笑,他素来心气高,如此赏罚不分的皇帝可谓糊涂。
没过多久,一次战役宁王举荐了他,他在战场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凯旋而归,自此在朝中有了名号,后又一次一次崭露头角。
宁王,正是他傅钧的伯乐。
傅钧自认为那借助妃嫔娘家势力夺位的庄帝根本不敌宁王,宦官拥护他当皇帝不过是看着他好控制,傀儡皇帝一个。
宁王,才应是这虞国的皇帝,而不是那黄毛小儿霍澹。
第72章 干事业第七一天
五日后, 京城樊楼,“竹”字号包间。
傅钧在包间中等候多时,左等右等, 包间的门终于开了, 一锦衣华服男子精神矍铄,除了两鬓有一星半点斑白,丝毫瞧不出是个快要五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