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3-02-21 15:02:40

  霍澹“嗯”了一声,和她步子贴得更近了一点,余光落在她垂在披风下若隐如现的手上。
  阿婳的手纤细,骨节分明,白嫩细腻。
  那指腹每每贴到他唇瓣,皆似三月间和煦的春风拂过。
  她似乎很喜欢摸他唇,可每次摸了,便没了下文。
  他去讨,她总是拿“白日不可”来搪塞他。
  街上喧哗,人潮涌动,霍澹悄无声息靠到赵婳旁边,又“无意间”“碰到”她垂在披风下若隐若现的手。
  见赵婳似乎没有排斥之意,霍澹握住她手,瘦长的指节滑进她指缝,厚实温暖的手掌贴着她细腻的掌心。
  赵婳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难得今日高兴,便由他去了。
  连手指尖都被霍澹握得紧紧。
  霍澹心满意足,本是打算在街上随便走一走消消食再回宫的,如今他倒希望时间慢些。
  这应该算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逛街。
  指腹摩挲着她指节,似乎怎么也不够,霍澹嗓音低沉,“夫人,待日后闲下来,官人到你逛遍京城,看遍京城的景。”
  市井生活,别有一番乐趣。
  就好比现在两人的称呼。
  平平淡淡才是真。
  赵婳笑了笑,眼睛如一湾新月,一点也不给霍澹面子,道:“别说是得空,官人若是能日日在太阳落山前将手里堆积的事情处理完便是一件喜事。”
  从她进宫到现在,霍澹常常是没日没夜处理朝政,夜里好生休息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声“官人”传入霍澹耳中,轻飘飘的,却在他内心掀起一抹不平静。
  霍澹抿唇,唇间和眼底藏不住笑意。
  这是阿婳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虽句句带着数落,但句句都透着对他的关心,怕他处理朝政将身子累垮了。
  爱之深,骂之切。
  可是,他夜里想与阿婳亲近些,阿婳总是避着他。
  平日里怼他都不怕,却怕他夜里搂抱。
  他只是搂搂,连越矩的动作都没有。
  霍澹想了一阵才明白,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婳,也会害羞。
  “那我若是哪日早早把事情做完,夫人是不是要奖励为夫?”
  与她贴近了些,霍澹将交缠的双手藏在他玄色金线披风后面挡住视线,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肆无忌惮握住她的手。
  赵婳眼眸微微眯起,只觉霍澹今日从醉仙楼出来后好生奇怪。
  两人按理说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但是他在街上与她的一番接触,颇有几分藏着掖着的模样,似乎是怕被旁人撞见。
  赵婳第一反应便是觉得霍澹在炫耀他有而她宫里没有东西。
  蹙起眉头,赵婳嗔他一眼,语气算不上好,“奖励?官人要什么没有,如今还在找妾身要奖励。”
  一拳头和一顿暴栗倒是随时伺候,想要多少要多少。
  “自然是夫人的……”
  霍澹欲言又止,灼热的目光锁在那涂了口脂的唇上,带着几分狼性。
  隐隐约约有意识到他想要的是什么,赵婳瞪他一眼,狠道:“想也别想!色令智昏!色字头上一把刀,美色误事!”
  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词,赵婳脑子卡住了,怎也想不出什么。
  她没做好准备前,别想占她便宜。
  她一向对浪漫过敏,故而对男女之间水到渠成的亲近有些不懂,甚至还有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赫。
  她也没尝过这各中滋味,也不知自己情深时是何种模样,若是和她清醒时的强悍偏差万别,像个娇滴滴的小妇人,那岂不是会被霍澹笑话一番。
  赵婳只觉这很丢人,故而对他夜里的亲昵能推便推,能避则避。
  霍澹笑得越发意味深长,“牡丹花下死,做……”
  话未说完,赵婳忽地瞧见迎面走来的一位熟人。
  正愁不知将这话题如何带过的赵婳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忙不迭松开霍澹的手,朝那人跑了过去。
  手掌空空如也,话刚开了头的霍澹:?
  “商老板!好久不见,你这次跑商跑到京城了?”
  赵婳没想到竟会在京城遇到商老板,顿时喜笑颜开,热络地过去打招呼,以至于没瞧见跟上来那黑了张脸的霍澹。
  商老板细细看了看眼前妆容精致,锦衣华服的女子,随后眼前一亮,“是你啊!赵家丫头!跟着我商队到京畿的女娃子!”
  赵婳打了个响指,笑道:“商老板没忘记。”
  “适才你不打招呼,我还真没认出来。当初你一副穷酸打扮,头发也是随便梳了个马尾盘上,哪像现在打扮得精致,我还纳闷,这哪家的富家千金来跟我攀谈,要寻我回商铺谈生意。”
  赵婳哈哈一笑。
  这厢,一直被冷落的霍澹站在赵婳身旁,冷不丁吱声问道:“夫人,这位是?”
  说着,霍澹在看似无意间碰到赵婳垂在身侧的手,五指钻进她指缝中去,与她五指相扣,难舍难分。
  商老板诧异,随后明了,道:“原来赵姑娘不远万里从益州到京城,是来找夫婿的。”
  赵婳想辩解,霍澹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她原来的计划中,没有“霍澹”这两个字。
  “原来商大哥便是早前稍拙荆一程的恩人,我听拙荆提过。”霍澹看了赵婳一眼,满目深情,道:“那段日子,感谢商大哥照顾。”
  商老板摆手,“赵娘子果敢聪慧又和善,这一路上得亏有她,不然可烦闷了。”
  赵婳打断,将话题接回手中,问道:“商老板这次到京城是送货,还是带货回去?”
  “这不前几天太后娘娘寿宴,京城来了诸多使臣,鸿胪客馆……”
  商老板拔高几分的嗓音低了几分,道:“旁边的客栈以及其他两家茶馆用的茶都是咱们益州的新茶,我就运了十箱茶来。”
  “女娃子,我悄悄跟你说哈,他朝使臣品到了咱们益州的茶香,我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异国生意了。”
  赵婳笑着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商老板有远见。”
  “谦虚。”商老板压低手掌。
  “对了,运茶叶来京城的路上,我从认识的来往西州的商队里谈定到一件怪事,你莫要说。”
  商老板扶手,示意赵婳过去。
  “西州最近不太平,虞国西境也不怎安全。”
 
 
第105章 干事业第一百零四天
  ====
  茶楼。
  霍澹敛起在街上対赵婳讨生活的姿态, 严肃问道:“商老板,此话怎讲?”
  商老板是生意人,常年跑商, 一路上认识了各地跑商的同行, 也练就了一番和人交谈的本领。
  这次他从益州带出茶叶来京城卖给茶楼客栈,途中偶然间遇到刚从西州贩丝绸的商户。
  闲着无聊,商老板便开始与那商户攀谈, 本是想从那商户口中探出些口风, 听听丝绸生意在西州景不景气, 他打算往后丝绸和茶叶生意一起做。
  累是累了些, 但是钱赚的更多啊。
  哪个商户会跟钱过不去呢。
  这一打听不得了,知道了连西境安护府都不知道的消息。
  “老兄啊,你快别去西州做生意了。西州要乱起来了, 你拉了几箱货过去,说不准货还没卖出去, 人就已经……”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其意再明显不过。
  ……
  商老板四下扫了一圈, 两边的屏风正好将茶楼里的人隔开。
  商老板示意两人凑过去些, 压低声音,道:“这消息我也是听来的,半真半假, 听后切莫声张。我听去过西州贩丝绸回来的商贩说,西州那边似乎有动乱,内乱。西州王几月前生过一场大病, 之后便身子虚弱, 他那堂弟,是位大将军, 野心藏不住了,听说派他手下的驻守在西州与咱们虞国的边境。”
  他拱手,声音更低了,“这不太后娘娘寿辰,西州王让西州王子来京朝贺,西州大将军这架势,是要西州王子有去无回。在西州边境作乱,说不准还会将这霍乱甩到咱们虞国身上,这动乱一下就来了。”
  “这消息听上去是不可信,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可跟我说这消息的商贩跟西州那边一位守城的士兵交情匪浅,慢慢的也就信了。总之,真假,一半一半吧。”
  闻言,霍澹眸色渐深,指腹摩挲着玉扳指。
  商老板回到席子上坐好,端起茶杯啖了口茶水,嗓子润了润,対有几分沉思之态的赵婳道:“赵娘子,我跟你是过命的朋友,这才跟你说了这些话,别外传。倘若这不是真的,我倒成了散播谣言致使民心恐慌的人。”
  赵婳摆手,“不外传,不外传,绝不外传。”
  不信谣,不传谣。
  手肘随意搭在桌面,霍澹面色紧绷,严肃问道:“商老板,你说西州恐是会将霍乱引到虞国,为何这般说?”
  果真和赫哲昊说得一模一样,西州不安定了。
  商老板只觉赵婳这新婚夫婿气场有些大,气质矜贵中又带有一股威严,被他盯着莫名有阵压迫感。
  “猜的。西州大将军为何要在两国边境截住西州王子?我感觉会让西州王认为儿子是在咱们虞国出的事,这样一来能将那将军截杀西州王子的事情掩过去。”商老板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到激动时,还不忘敲敲桌面。
  猜猜而已,又没大肆宣扬,应是不会被人捏住把柄,将他告上官府。
  话音一落,赵婳下意识侧头看了眼霍澹。
  后者则微微侧头,眼尾上扬,跟她回应了一番。
  ===
  霍澹原本打算带赵婳逛逛望星阁,现在计划暂时搁置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霍澹眉头紧锁,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赵婳察觉,坐到他身旁,葱白纤指抚平他紧蹙的眉头,“陛下又在胡思乱想了。”
  霍澹握住她手,放在膝间,忧思不减,道:“阿婳,朕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赵婳拍拍他手背,道:“臣妾明白。从益州到京城,臣妾虽只跟商老板认识两个多月,但关系很好,商老板当臣妾是好友,所以才跟臣妾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话跟赫哲昊所说完全対上,不会有假,只是赫哲休屠想要截杀他那侄儿赫哲昊,再将霍乱引到虞国,这点不知真假,归根究底,这准不是好事。”
  这也是霍澹担心的,“我们知道,如今赫哲休屠就在宁王府上,而赫哲昊近日才启程回西州,倘若赫哲休屠打算在路上截杀赫哲昊,他不应还未动身。只怕赫哲休屠不知跟宁王憋着什么坏。”
  “宁王中午的狂劲,陛下亲眼所见,他跟赫哲休屠定是有什么诡计。左右都要来,陛下莫要太忧愁,”说着,赵婳伸手抚上他眉毛,指尖一点一点描着他眉形,“别让宁王发现端疑,既然我们知道宁王和赫哲休屠有往来,提前堤防些就好,果真如商老板所说西境不安生了,宁王脱不了干系! 说不准还能寻到宁王通敌的证据。”
  “陛下,忧思过虑対身子不好。今日是个好日子,开心些。”
  两食指各搭在霍澹唇边,赵婳轻轻将他垂下的唇角往上拉,“陛下多笑笑。”
  跟前的女子笑靥如花,虽然平时性子强势,但像今日这般耐心劝慰他还是头一遭。
  霍澹每次从她眼中都看到了光亮。
  “阿婳说得対,是朕太焦虑了。”
  抚下她手在唇边轻轻一吻,霍澹真如赵婳期望那般,将笑挂在脸上。
  倘若他脸上的愁意不减,阿婳指不定又会涉险,一声不吭在他前面把事情解决个大半。
  峰回路转,说不准事情没他预想地那般糟糕。
  ……
  马车渐渐驶入皇宫。
  霁华宫外,赵婳拉住正要往前走的霍澹,嘱托道:“陛下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长公主,别跟长公主置气。”
  霍澹道:“朕是气她不跟朕商量,就把事情揽下来,打烂了牙往肚里吞。朕说是不管她了,可她毕竟是朕亲妹妹,朕的气早就消了。”
  赵婳将手里专程请画糖师傅画的猴子糖人塞到霍澹手上。
  霍澹看着手中的糖人,略微嫌弃,“昭仁早就过了哭哭闹闹用糖人一哄就哄好的年纪。”
  赵婳眼眸含笑,摇摇手指,炫耀道:“陛下曾经送给昭仁的与臣妾今日请师傅专程画的糖人比不得。昭仁喜欢的不是糖人,是这糖人的图案。”
  “陛下,待会儿进去,先告诉昭仁和亲取消,再从身后拿出这糖人,昭仁必定欢喜。”
  话毕,赵婳推搡着霍澹急急往踏进霁华宫。
  在高全盛尖细的通传声中,霍岚晃过神来,从罗汉榻上下来迎接。
  她这几日没胃口吃饭,又难以入眠,眼底一片鸦青,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虽有笑意,但旁人一看就知道这笑意是强装的,死气沉沉的,与前阵子那明媚少女判若两人。
  作为兄长,霍澹最明白霍岚这副模样定是这几日滴米未进,身后握着糖人竹签的手青筋凸起,命令道:“莲心,去后厨准备些昭仁喜欢吃的饭菜,最晚半个时辰,朕要见到一桌子佳肴。”
  霍岚拦住莲心,道:“不用了。准备再多也没用,皇兄,昭仁没胃口,吃不下。”怕霍澹不信,她解释道:“昭仁没骗皇兄,昭仁不是使小性子,也不是用绝食威胁皇兄让皇兄不把昭仁嫁去南诏国,仅仅是没胃口而已。”
  霍澹长身如玉,立在胞妹跟前,道:“朕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霍岚“噢”了一声,本就没有光亮的眼眸又暗了几分,“皇兄找钦天监算好日子了?”
  霍澹脸色不佳,竟没想到她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抱有。
  虽说霍岚是不让他为难才自请嫁去南诏,可他毕竟是霍岚亲兄长,怎会舍得把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究竟多没用,才让霍岚认为他已经服软,答应了异牟硕的求亲,今日是特地来告诉她和亲的吉日?
  “陛下哪是找钦天监算了吉日,陛下是赶着来告诉昭仁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赵婳牵着霍岚的手,示意她且安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