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这般称呼,才能显得他们夫妻关系和睦融洽。
虽然不解,顾晚卿却还是点头应下了男人。
她做了许多设想,譬如荀岸还想捉弄她,继续演这场沈学正的戏。
但男人接下来的话,却让顾晚卿的认知分崩离析,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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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此番,也算孤注一掷。
他必须让顾晚卿认清现实,却也要斟酌考量,不让现世的事情影响她如今的记忆。
以免节外生枝。
所以他与顾晚卿讲述时,刻意避开了卫琛此人。
真假各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顾晚卿理了一遍。
良久,少女方才捏紧了手帕,揪着眉定定看着男人,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说我们没有成婚?”
荀岸沉眸,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他无法编撰欺瞒,只得坦然:“确切说,今生的我们,还未成婚。”
今生……
这个说法,从方才前便一直绕得顾晚卿脑仁疼。
荀岸说的前世今生,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像是他胡诌来逗弄她的戏言一般。
可他又偏说得那般有理有据。
还体贴地给了顾晚卿一日时间,回去好生翻看大延史志。
看看如今的大延,是否与她记忆中的大延一样。
“所以,你现在叫沈复生,不叫荀岸?”顾晚卿脑子十分混沌。
她打量男人的目光充满狐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宁可相信这是一场荒诞的梦,等她睡醒,一切都恢复如常。
“你知道的婠婠,我母亲姓沈。”
“所以不管是沈复生还是荀岸,我都是我。”
“我们之间的关系……想来也不会改变。”
这是荀岸临行前,对顾晚卿说过的最后的话。
该说的他都已经同顾晚卿说完了,至于她如何求证,又如何接受现实,不是他能决定的。
如今他只能先告辞,离开太傅府,回去静等。
至于顾晚卿,她从花厅回到寒香苑便一直嚷着头疼。
霜月和枝星急得不行,第一时间请了大夫,又在老爷夫人回府后将今日之事禀报上去。
但她们也只是知晓今日顾晚卿在花厅见了沈复生。
谁也不知道,顾晚卿和沈复生在花厅都说了些什么。
但不管说了什么,顾晚卿如今头疼不适,想来和沈复生脱不了干系。
为此,顾太傅特意找了刑部的人,以伤害顾晚卿的罪名,将那名叫沈复生的学正拘了起来。
第51章 、今生051
两日后, 顾晚卿的头疼症状方才有所缓解。
说来这事还是怪她自己,绞尽脑汁去想什么前世今生,想得头疼也还是没什么收获。
但顾晚卿也的确翻看了大延的史志, 基本与她记忆中大同小异。
比如从霜月和枝星口中, 顾晚卿得知自己如今还是国子监的学生。
而西域动乱,也不是去岁七夕时发生的事,反而比她记忆中提前了半年之久。
还有卫琛,他早早入了仕途, 如今已是刑部侍郎。
此番亦是以“军师”的身份随军西征。
哪怕顾晚卿不愿相信, 荀岸同她说的前世今生, 无疑是真的。
她当真重活了一世,身边诸多事宜都有变动。
偏她自己想不起今生一星半点的记忆。
正如那日荀岸所言, 她是病了, 意外失忆。
倒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总归她还是顾晚卿,他也还是荀岸。
哪怕今生的人和事有些微的变动, 也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和关系。
这么想来,顾晚卿心里逐渐恢复平静。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也接受了所有变数。
但唯独和荀岸之间的关系,顾晚卿无法接受。
所以等她回过神来后, 第一件事便是出府,打算去找荀岸,也就是如今的沈复生。
结果还没走出府门,顾晚卿便被霜月告知,沈复生被拘押在刑部大牢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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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从刑部大牢放出来时, 天色已近晚。
帝京春雨蒙蒙, 细如丝线。
密集的润湿了青石板长街。
太傅府的马车停在刑部大牢阴森可怖的门外, 顾晚卿安坐其中,纤细柔软的手支着车帘,正眼也不眨地望着刑部大牢的方向。
她也没想到,父亲会将荀岸抓进大牢。
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见到荀岸时,他走路一瘸一拐,形神不振。
似乎在大牢里吃了些苦头。
顾晚卿自然心疼,忙下了马车去迎他。
后来更是不顾霜月的提醒,执意将荀岸送回了他现如今的居所。
此后每日一早,顾晚卿都会离府,去探望荀岸。
时常给他带些补品。
荀岸的伤养了半月,身体已无大碍。
虽然在刑部大牢中那两日,确实不好受。
但能得顾晚卿如此关心,每日殷勤地往他这儿跑,日日能与她见面。
荀岸便觉得自己的伤,伤得值。
何况半个月相处下来,顾晚卿字里行间已然接受了现状。
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感情依旧,恰好是在最真挚热烈的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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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伤愈后,便主动去太傅府拜访。
哪怕顾太傅与太傅夫人瞧不上他一介小小学正,但拗不过顾晚卿与他相交这些时日,性子变得开朗活泼许多。
似乎并且也有好转,再没说过什么夫君,什么荀岸之类的荒唐话。
所以太傅府也默许了顾晚卿与沈复生往来。
天气好时,两人还会泛舟湖上,吟诗作赋。
日子好不快哉。
顾晚卿年过十七,京中上门提亲的高门越发多了。
五月下旬尤甚,一日便有两三家公子着媒人上门。
虽说顾准并不急着让顾晚卿出嫁,但她到底年纪到了。
旁的女子,刚到及笄之年便早早嫁人。
如此说来,顾晚卿确实与她们格格不入。
袁氏也很心急。
以往她盼着顾晚卿能得皇子们青睐,可如今那些有指望的皇子一个个接连成了亲。
顾准又不喜自家女儿搅入皇室,袁氏便只能为顾晚卿另谋他路。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卫琛。
可卫琛出征未归,且生死难断。
顾晚卿又失忆,性情大变……
袁氏暂且将卫琛排除在外,着手在京中那些提亲的高门子弟里挑选起来。
谁知这件事传到了顾晚卿耳朵里,竟是惹得她一整个大逆反。
隔天便领着沈复生入府,去拜见了袁氏,还扬言要和沈复生成亲。
袁氏差点背过气去,着人将沈复生赶出去。
又让人将顾晚卿带回寒香苑禁足。
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她的荒唐请求。
“你可是堂堂太傅千金,太傅府的嫡女!”
“那姓沈的不过一介小小学正,如何配得上你?”
袁氏心中恼怒,却又不忍严罚自己的女儿,便只能在她院子里来回踱步,厉声训斥。
顾晚卿坐在秋千上,垂着卷翘的长睫抿着嘴不说话。
一副铁了心要嫁沈复生的模样,令袁氏气不打一处来。
要命的是这件事也不知怎么就传扬出去。
太傅千金顾晚卿要下嫁国子监一名小小学正的消息很快在帝京传开。
夏雨滂沱的一日,沈复生还孤身一人长跪于太傅府门前。
任凭太傅府的护卫如何驱赶,他也不为所动。
扬言他与顾晚卿两情相悦,只求顾太傅成全。
本来顾准没打算搭理沈复生。
这般伎俩,还撼动不了他。
可这个消息传到顾晚卿耳朵里,她片刻都等不得,脑热地冲出府门,非得陪着沈复生一起长跪不起。
两人跪在雨中,衣衫浸湿也不顾,其心意坚定,连来往的百姓都快被打动了。
顾准和袁氏自是心疼顾晚卿的,想尽法子找人劝说她,却是全都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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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听闻顾晚卿要下嫁沈复生时,曾震惊了许久。
后来她和班窈、卫妆,也先后去太傅府探望过顾晚卿。
如外界传的那般,顾晚卿当真失忆了。
她不记得她们之间的友谊,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更不记得与卫琛之间那从未言明过的关系。
哪怕苏笑对他二人的事心知肚明,如今却也不好提及。
只有些生顾晚卿的气,气她病这一场,竟是连自己心爱之人是谁都忘了。
可冷静下来后,苏笑又可怜顾晚卿。
可怜她失去了记忆,身不由己地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
可怜她与卫琛之间的缘分和情意,即将断绝。
尤其听闻顾晚卿陪着沈复生在雨中长跪不起,只求顾太傅能成全他们二人。
苏笑心下更是替卫琛难过。
终究是没忍住,在顾晚卿与沈复生的亲事定下来那日,登门拜访。
彼时顾晚卿正沉浸在即将得偿所愿,让事情回归正轨的喜悦中。
听闻门房的人来报,说户部尚书家的苏小姐前来探望。
她还犹豫了片刻,方才答应见面。
毕竟那苏家小姐,自称与她是闺中好友。
虽然顾晚卿对她毫无印象,前世未曾有过交集。
但既是今生的变数,她理应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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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登门时,顾晚卿正在挑选喜服的料子和花样。
父亲和母亲勉强同意了她与沈复生的亲事,但和前世一样,他们要求沈复生入赘太傅府。
这一点,沈复生没有异议。
不过也正因如此,沈复生也寻到了理由,将他与顾晚卿的婚期定在了七夕那一日。
虽然比起前世,他们的婚礼推迟了足足一年。
但好在虽迟但到,一切正逐渐回归正轨。
苏笑去太傅府的事,自有人告知荀岸。
听闻苏家那位千金在寒香苑同顾晚卿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荀岸垂掩阴鸷的深眸,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如今这偌大帝京,都被他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
凡是太傅府去往西域的书信,都会被截下,由他亲自过目。
前世西征大军三年方还,今生归期,尚未可知。
荀岸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一边加紧准备他与顾晚卿的婚事,趁早将生米煮成熟福;一边防止他们大婚的消息传去西域,被卫琛知晓,再生变数。
好在他所做这一切,都没白费。
日子一天天流逝,他与顾晚卿的婚事进展十分顺利。
转眼便到了七夕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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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朝中传出西征大军即将凯旋的好消息。
荀岸听闻后,眉心一紧,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但从西域快马加鞭赶回帝京,也需两三月时日。
届时卫琛回京,他与顾晚卿的亲事也已成定局。
何况他还说服了安王在帝京城门外百里之余,安插了人手。
既然西域一行,没能让卫琛战死沙场。
那便让他此番回京赴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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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白日里炎炎烈日炙烤万物。
连马匹都受不住这酷暑,每到一处驿站,需得立刻更换马匹。
卫琛便是在不断更换马匹的情况下,竭力从西域边境赶回帝京的。
原本两三个月的路程,愣是让他折减至一月半,赶在七夕前到了乌山镇的地界。
苏照和昭澜随他一道赶回,却是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只依稀记得,五月中旬,西域大败,终于投降。
大军庆贺了整整三日。
且卫琛恰好收到了京中的飞鸽传书,也高兴了两日。
结果两日后平西大军要入西域王都,做最后交涉、善后。
卫琛却突然提出,他要先行一步,赶回帝京。
卫贤作为卫琛的兄长,又是西征大军的将领,自然询问过卫琛缘由。
毕竟卫琛是军师,与他一样是军中核心人物。
不可擅离职守。
但卫琛去意已决,笃定京中一定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也要提前赶回去。
不仅如此,卫琛此行暂且保密,临行前,嘱咐卫贤暂缓将捷报传回帝京。
所以五月中旬的战况,愣是推迟到六月下旬才飞鸽传书呈报给当今陛下。
七月初,此消息在帝京内传开。
所有人都以为,西征大军至少要九月底或十月中才能抵京。
却不想,七月初四这日,卫琛一行三人却出现在了乌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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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于次日接到卫琛抵京的消息。
来传话的是安王赵渊的人,一袭黑衣,绷着一张冷面。
承受了轩然大怒的男人的所有怒火。
荀岸黑着脸,扫落了案几上所有的茶具。
陶瓷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一群废物!”男人声线凛冽,怒得脖颈青筋暴起。
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似要捏碎一切。
“公子息怒,那姓卫的是被抬进太尉府的。”
“虽没能一击毙命,却也重伤未醒,不见得能好好活下来。”
黑衣人冷静应对,冲男人拱手:“安王殿下说了,姓卫的便是再能耐,也不过一介臣子,只是别人手中一把利刃罢了。”
“公子的重心还是应当放在执刃之人身上才是。”
“何必在一个卫琛身上费尽心机。”
荀岸冷眼扫过去,黑衣人适时闭嘴,垂眼低头。
室内氛围似绷紧的弓弦。
荀岸便如一支羽箭,心中怒意蓄势待发。
但他终究还是忍下了。
只盼着卫琛最好重伤不治,老老实实死在太尉府内。
千万别误了他的喜事。
待黑衣人离去后,荀岸逐渐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