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帮她处理完伤口后便离开了,她们两个哭丧着一张脸收拾剩下的残局。那个大夫还帮她开了一些止痛的药,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这药的缘故,苏不迟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尽快手还是很疼,但她感觉自己虽然能睡过去。
强撑了一会后实在熬不住,她吩咐蕊黄和香浓不许把她手上的伤会留疤的事情告诉苏不晚,便去床上休息了。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总是在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可具体梦到什么却又说不上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她动了一下,感觉浑身的骨头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
想喊蕊黄给她倒杯水喝,可刚一开口就发现声音又干又涩难听的很。
外头的蕊黄还是听到动静,跑进来一瞧,鼻头就是一酸,“姑娘,您可算是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您生病了,烧了整整一天一夜,都快把奴婢们吓死了。大夫说您是受惊过度又加上火毒袭体才导致一直昏睡不醒。”
一天一夜?她居然睡了这么久吗?不过因为这样就病倒,也太弱了些。
“不晚呢?”
“二公子方才一直在这里守在,见姑娘的烧退下去才回去休息。您放心,奴婢和香浓都没有把您的伤势说出去。”
“那就好。”
第14章
◎吓到你了吧◎
虽然已经睡了一觉,但她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强打起精神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又睡了过去,期间她好像又烧了起来,朦朦胧胧的感觉到有人在替她擦洗身子。
一直到第三天苏不迟的病才终于好转,老夫人派人送来了许多的补品,嘱咐她好好养病。俞明慈和俞明悠她们也一大早就来了衔芳阁,见她没什么大碍后便走了。不过俞明惠留了下来,坐在床边的绣凳上和她闲聊。
“妹妹这一病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苏不迟的声音还是很虚弱,“让诸位姐妹替我担心了。”
“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七哥哥这几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三婶婶非要他在两天内写一篇策论出来,不写完还不许他出院,所以他只得托我来看看你。”
苏不迟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勾了勾,没有接话,“过几日就老夫人的寿辰了,姐姐的礼物可都准备好了?”
俞明惠看了她的心思,也没有再继续说下来,“早就准备好了,和往常差不多。反正我也不过是个陪衬,心意到了就行。”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会斗起来,好似谁的礼物越贵重就越是孝顺老夫人。今年老夫人又是大寿,只怕会斗得更厉害。俞明思有时候也会去插一脚,不过也是一种凑热闹的态度。
俞明惠凑到苏不迟的面前,神秘兮兮的道:“妹妹还不知道吧?那件事如今在京城里闹得是沸沸扬扬。皇上动ʝƨɢℓℓ了大怒,连夜召了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入宫,敕令他们必须在三日内查明真相。结果他们一查,还真查出了一件大案!”
“什么大案?”
“那个男人姓曹,名叫曹文斌,原本是淮阳的一个打铁匠。三个月前,章远侯府的二公子郑钦路过淮阳时看上他妹妹,想纳他妹妹为妾。但是曹家不同意,那个郑钦于是就趁他妹妹外出之际竟直接把人绑入了府中。”
要说曹家也是一股清流,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能嫁入侯府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但他们家却恰恰相反。苏不迟不由想起来她自己,“后来呢?”
“曹家女儿不堪受辱,竟然一头碰死在了府里,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曹文斌的父亲和大哥见妹妹身死前去讨要说法,结果也被打死了。”
一连死了三个人,一向无法无天的郑钦也害怕起来。他料到曹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一方面提前买通了淮阳知府,另一方面自己偷偷的回了京城。曹文斌果然去知府那里告他,但是淮阳知府就是按住案子一直不审。
久而久之,曹文斌就猜到其中有猫腻,于是暗中跟踪了淮阳知府好几天,结果还真染他发现了他们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罪证。曹文斌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准备来京城告御状。但不知道怎的,这件事情竟然走漏了风声,被郑钦知道了。
郑钦心一狠,直接派了杀手打算在半路把他给杀了。不过曹文斌福大命大,一路活着到了京城。
他知道以郑家的势力,如果再去报官也只会落得和在淮阳时一样的下场。要想为他家人讨回公道就必须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要闹到没有人敢包庇他。于是他就怀着必死的决心,来到了大理寺。
苏不迟的手紧紧的揪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他的理由......
“京兆府的人在曹文斌的包袱里找到了郑钦贿赂淮阳知府的罪证,皇上已经将郑钦打入死牢,只等秋后问斩。不仅如此,皇上还削了郑家的爵位,郑家如今已经是人人喊打了。”
养出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儿子,郑家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也是活该,想来曹文斌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安息。不过不知道为何,苏不迟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
俞明惠问:“妹妹,你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顺利了。”
俞明惠不置可否,“就因为这件事情,祖母让二婶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戏班子都撤了下来,我还等着听程芳龄唱苏小卿月夜贩茶船呐。”
以如今这种局面,老夫人这么做事对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苏不迟留她在衔芳阁一块用膳,但被俞明惠婉拒了。
没过一会儿,苏不晚散学回来见到她已经醒了,站在门口小嘴一瘪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苏不迟看到他眼定的青乌,又有些好笑又觉得心疼,朝他招了招受手。
苏不晚走了过来,直接跪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似乎是在害怕她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苏不迟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问:“吓到你了吧?”
苏不晚点头,是真的被她那个烧得意识模糊的样子给吓到了。他的皮肤很白,白到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那就是“赛雪”。黑宝石一般的眸子泪汪汪的,眼角还泛着红痕,稚气未脱的脸色挂着奶膘,好似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去□□两把。
苏不迟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直到揉成一个鸡窝才心满意足的放手,“你放心,姐姐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呐,所以一定会长命百岁。”
苏不晚将头放在她的膝盖上,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姐姐,你就算是救人心切也要先想想自己啊,如果连你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苏不迟有些自责,她那完全是情急之下做的举动。脑子都还没转过来,身体下意识的就已经做出了反应。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害怕,幸好只是袖子被烧掉一块。
“对不起,这次是姐姐不对。姐姐答应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苏不晚把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用力噌了噌,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嗯。”
第15章
◎你方才应该直接跌到湖里。”◎
她的病好得很快,没过多久便能下床活动。一连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她感觉骨头都快闷断了,于是就想要出去走走。但苏不晚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门。
苏不迟好说歹说,他才终于点头许了半个时辰。苏不迟忙不迭的穿好衣服跑了出来,生怕浪费一分钟。
冬日的景色万物萧瑟,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她坐在湖边一块小石头上,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不过到底还是大病初愈,吹了这么一会冷风,她的脸色就有些苍白,出门的时候着急又忘记带上斗篷了,蕊黄劝她回去算了。
苏不迟摇头,“这才出来多久?再让我待会吧。”
蕊黄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姑娘再此稍等一会,奴婢回去把斗篷拿来。”
“嗯,去吧。”
蕊黄走后,苏不迟惬意的抬头仰望墙头的天际。不知为何,这种湛蓝的天空总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怜儿正在不远处。
怜儿也看到了她,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不悦,直冲冲的就朝她过来,然后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七公子呢?”
苏不迟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七公子去了衔芳阁找你,你敢说你不知道?!”
苏不迟看她一幅正宫娘娘盘问外室的派头就觉得好笑,这浑身的醋味只怕是隔了十米都能闻到了,“那你应该去问他才对,而不是来问我。”
怜儿眯起眼睛,不善的打量着她。见她根本就不为所动后,神情一转,讥笑道:“表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夫人已经开始给七公子议亲了,看中的是御史中丞冯家的女儿。”
那对她来说还真是个好消息,“看来我要给七哥哥准备一份大礼了。”
怜儿“哼”了声,觉得她这副淡定的模样完全就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急得要死了。像她这种狐媚子,还妄图攀上七公子这根高枝,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我劝你还是少做白日梦了,冯家姑娘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等他日冯家姑娘进了门,你怕只有被赶出侯府的份了。”
苏不迟觉得她还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仔细算起来,她们之间可是连话都没说过两句。想着,她笑了笑就想离开。天冷,她可不想继续在这里和她纠缠不清。
然而怜儿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一个闪身拦在了她的去路上,眉头轻挑,“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
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就算是泥人也被激起了三分土性。苏不迟正想怼回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个人朝她们走了过来,仔细一瞧正是俞澈。
她脑中猛地蹦出一条计策,于是靠上前,在怜儿耳旁轻声笑道:“怜儿姑娘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以为赶走了我,七哥哥就会喜欢上你?”
怜儿没想到一向软弱可欺的表姑娘竟然说出这么挑衅的话,一时间脸都气变形了。
苏不迟不等她反应,又补了一句,“你放心,只要我还在侯府一日,怜儿姑娘就别做白日梦了。”
怜儿气急败坏,猛地将苏不迟推倒在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也敢对我出言不逊?!我娘可是陈妈妈,当心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妈妈是三夫人身边的亲信,如今三夫人得了管家之权,陈妈妈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难怪她敢如此嚣张。
“你在干什么?!”
平底里炸响一声惊雷,怜儿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脸色顿时由白变成了苍白,只不过这一次是被吓的,“公子,您听奴婢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
俞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急急的跑到苏不迟面前把她扶起来,紧张的问:“苏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不迟捂住那只受伤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仍带着病态,柔柔弱弱的样子瞬间激起来俞澈的保护欲。他将苏不迟护在身后,冷冷的盯着怜儿,“你说苏妹妹算什么东西,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和她大呼小叫?!”
怜儿呆呆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昨天还跟她耳鬓厮磨红绡帐暖,“公子,您为何不听奴婢解释?明明是表姑娘先出言羞辱奴婢,奴婢一时气不过才回了几句嘴。”
“胡说八道!什么回了几句嘴,我明明看到你把苏妹妹推倒地上。你一个下人,居然敢跟主子动起手来,是谁教你ʝƨɢℓℓ的规矩?!”
怜儿的心彻底凉到谷底,看苏不迟眼神也是怨毒无比,恨不能将她给生吞了。
苏不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见状挑了挑眉,“七哥哥,此事都是我的错。我一个外姓人,确实不该一直住在侯府里,等过段时间我就禀明老夫人搬出去。”
说着,她看了怜儿一眼,又似很害怕会得罪她一般迅速把目光收了回来。
俞澈一听,急了,“谁说你不该住在这里?”
苏不迟只是苦笑,也不多说。
俞澈反应过来,心里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看向怜儿的眼神也变得完全不同,上去就狠狠地踹了她一句,“你好大的胆子,我竟然不知这侯府竟是你说了算了?你想赶谁走就赶谁走,想让谁留就让谁留?!”
怜儿从没见他动这么大的怒火,也顾不上肩膀上的剧痛,忙跪在地上道:“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一切都是她在诬陷我!奴婢自小跟在公子身边,难道公子还不相信奴婢的为人吗?您千万别听信了小人的挑拨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攀咬苏妹妹?!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服侍我了,我可不用起你这样的人。”
苏不迟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她还以为顶多就是教训一下怜儿呐,有些错愕看了看俞澈。
“公子!”怜儿肝胆俱裂,不敢相信俞澈居然会赶她走。三夫人已经答应她,只要七公子一成亲就抬她做姨娘,而这件事七公子明明也是同意了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然而俞澈理都没理会她,拉着苏不迟的手径直离开。
两人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俞澈上上下下仔细又打量了她一次,见确实没有伤到哪里,才放下心来,“苏妹妹对不起,都怪我平时管教不严才害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苏不迟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人心中有些异样,不过她并不同情怜儿,“七哥哥言重了,这怎么能怪你?”
“几日不见,妹妹竟然清减了这么多,都怪那个该死的曹文斌。要不是他,妹妹也不会受伤。”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是是是,妹妹说的是,我不提了。你的伤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
俞澈看了看她藏在袖子下的手,道:“那就好,我特意寻了几瓶上好的生肌膏来,待会我就派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七哥哥”,苏不迟看了眼天色,道:“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