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澈好不容易见到她一面,哪里肯就这样放她回去?但是看她的脸色确实苍白,只得悻悻的道:“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苏不迟道了别,往旁边的小道走去。然而才拐过一个弯,她忽然看到俞洵竟然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以这个距离,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应该全都听见了。苏不迟的心里顿时打起鼓来,心想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俞洵,事情都会超出她的掌控?
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脱身,俞洵却忽然开口说道:“你方才应该直接跌到湖里。”
苏不迟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说刚才怜儿推她的时候她应该顺势直接跌倒湖里面去。那湖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就算摔下去最多受点小伤,但是在别人眼中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果然知道是她故意设计了怜儿,不过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要跌近湖里?不这么做,俞澈不也要赶走怜儿了吗?
俞洵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怜儿是三婶选定的人,七弟如今为了你将她赶走,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苏不迟脑中“嗡”的一下立即反应了过来,三夫人本来就对她不满,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更加厌恶她。方才还真是被怜儿气昏了头,居然都忘了这一茬。
不过她也懂了为什么俞洵要这么说,如果怜儿真的将她推下湖,那俞澈处置她是合情合理。可以目前这种情况,很难让人相信俞澈没有私心......
“你好歹也是官宦之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不怕辱没苏家的名声?”
第16章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巧言令色、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苏不迟浑身一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嗫嚅了半晌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因为他所说的也并没有没错......
苏幕遮在世时曾教导他们姐弟要立身行己、宽雅流誉,而她如今所做的早已背道而驰。不过她并不后悔,物是人非,人总是要先活下去才有继续修身的机会。
“俞侯爷年少即居高位,想来也不会明白我的不得已。”
俞洵皱了皱眉,黑暗中,他的声音好似雪山上吹来的凛冽寒风,“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过你最好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对十一弟抱非分之想。”
说完,他的目光撇了一眼她的右手。
看着俞洵的背影逐渐远去,苏不迟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俞洵总是这样轻视自己,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巧言令色、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而这样一个小人偏偏又盯上了他最喜欢的弟弟,难怪他会一再的警告。
没过多久,蕊黄拿着斗篷匆匆的赶了回来。苏不迟却没有游玩的兴致,索性打道回去了。
她有些累,打算再睡上一会儿。然而这时,外头忽然来了一个人,那人竟然是拥翠阁的攸宁。
苏不迟的衣服都已经脱到一半,闻言又立即穿上走了出去。一看,果真是俞洵身边的丫鬟。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会来衔芳阁?!
攸宁十分客套有礼,“冒昧来访,打扰表姑娘休息了。”
苏不迟请她进屋坐下,攸宁却笑道:“奴婢就不坐了,此番来奴婢是奉了侯爷之命来给表姑娘送一样东西。”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锦盒由紫檀木做成,上面雕刻了复杂精致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苏不迟被俞洵这个举动弄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才挖苦了自己一番,现在又派人来送东西,难道是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想给她赔罪?
可以他离开是的情形来看,也不像是认为自己有错的样子啊,真是想不明白......
她接过锦盒一看,里面竟然是一盒药膏,“这是......”
攸宁道:“这是玉容膏,早晚涂一次对消除疤痕有奇效。”
苏不迟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总觉得俞洵给她送药的举动让人费解。
送走攸宁后,蕊黄迫不及待的就把药膏给她涂上,一边涂药还一边道:“姑娘,奴婢听说这个玉容膏极为难得,都是宫里头的贵人才有资格用的东西。侯爷费劲心力的特意寻来,莫不是也对您......”
苏不迟想都不敢想,忙制止她,“你快别胡说八道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姑娘要如何解释这药呢?”
苏不迟噎住,“......总之,你以后都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还有,攸宁今日来送药的事情也不要说出去。”
蕊黄悻悻然,“哦,奴婢知道了。”
因着老夫人大寿的事情,府上所有的人都整整忙活了大半个月。眼看一切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众人都松了口气。陈妈妈今日不当值,便约了几个要好的老姐妹一起在屋里吃酒。酒才吃到一半,忽然看到怜儿狼狈的跑了进来,扑到她怀里就是号啕大哭。
这可把陈妈妈吓坏了,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怜儿哭得涕泗横流,“娘,七公子为了苏不迟那个贱人竟然要把我赶出墨玉轩!”
“啊?”陈妈妈大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女儿刚刚去寻七公子,结果在半道上遇到了苏不迟。苏不迟那贱人得知七公子要议亲,恼羞成怒竟然故意羞辱女儿,还说只要她在侯府一日,我就永远别想嫁给七公子。”
怜儿只等俞澈成亲就会被纳为姨娘的事情在整个三房都不算是秘密,所以她的地位比寻常的丫鬟要高出许多,有些下人还在背地里称她是副小姐。
其他妈妈听了她这话也并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俞澈为何会让会这样做。
陈妈妈怒道:“她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女儿气不过就轻轻推了她一下,结果正巧被七公子瞧见了。那贱人趁机在七公子面前挑拨离间,说我欺负她,要把她赶出侯府。七公子不明真相,听信了那贱人的话就要把我赶出去......”
陈妈妈咬牙恨道:“当初我就说她那狐媚子的长相不像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如今一瞧果真是个不安分的东西!”
显然她一点也不觉得怜儿动手推了苏不迟有什么不对,倒是那几个妈妈面面相觑。
“娘,如今府里的人都知ʝƨɢℓℓ道我将来是要做姨娘的,如果我今日被赶了出去,将来还如何做人啊?”
陈妈妈那双鼠豆大的眼睛贼溜溜的转了两圈,冷哼了声,“你放心,夫人早就瞧苏不迟不顺眼,她定会为我们母女做主。只是她眼下正在账房看账,一时半会不得空。等待会她回来,你就狠狠哭诉一场,我就不信夫人还惩治不了那个贱人!”
怜儿听了她的话,耐心等到了午膳前。三夫人一回来,她立即就扑倒在三夫人的脚边,拉住她的裙角痛哭不已,几乎没背过气去。
三夫人听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不打一出来,眼前和冯家的婚事就要定下来来,结果却闹了这么一出,当即叫上几个人怒冲冲的往衔芳阁而去。
不过她们才走出院门,迎面正撞上了前来请安的俞澈。俞澈见她一脸怒容,像是要去取人性命的样子,关心的问:“娘,这大中午的是谁又惹您不高兴了?”
赵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今天上午的事是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俞澈这才看到怜儿居然也在,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娘,今天上午的事和苏妹妹无关,是怜儿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儿子这才出手惩戒她。”
赵氏冷哼道:“这么说,还真是因为那个苏不迟?!”
“娘!”
“你住口!怜儿自小跟在你身边,十几年的情分,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外人要把她赶出去,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俞澈忿忿不平的道:“苏妹妹才不是外人,我亲眼看到她把苏妹妹推倒,还言行无状羞辱苏妹妹,这样的刁仆留在府里才是祸害。”
怜儿再次被刺的体无完肤,“哇”的一声趴在旁边一个丫鬟的怀里大哭,“原来再公子眼里奴婢竟然是这样的人,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投了井,免得让你看了碍眼!”
说着,就往外跑出。几个人忙把她拉住,赵氏也被气的头疼,“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东西就是真的?!苏不迟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让你色令智昏了?依我看,这件事分明是她在故意诬陷怜儿!”
“不可能!苏妹妹为人善良众人皆知,那日她为了救人不惜伤到自己,她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氏见他三句不离苏不迟,越发生起气来,“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我明里暗里的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和苏不迟靠的太近,你就是不听!你要早把这份心放在功课上,我何至于被二房的嘲笑这么多年?你还有脸在这里为了那个女人和我顶嘴,快不快滚回去?!”
俞澈见怎么说都说服不了,急得直跺脚。今日若真让她去了衔芳阁,苏妹妹只怕是要吃大亏,“娘!”
“你们在吵什么?”
喧闹的环境里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众人都是一静,纷纷转头看出,只见俞洵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寒梅树下。
俞澈大喜,立即跑了过去,“四哥你来的正好,你快帮我劝劝我娘。”
“发生什么事了?”
第17章
◎你说侯爷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赵氏有些忌惮他,虽然俞洵只是个小辈,又常年住在府里。但每次只要看到他,她都忍不住心里打鼓,僵硬的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件小事,不劳烦四哥儿了。”
说着,给俞澈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闭嘴。
俞澈哪管那么多,当即吧啦吧啦的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听完后,俞洵淡淡的道:“此事我也知情。”
俞澈“嘎”了声,“你怎么知道?”
“方才我就在望月亭,正好听见她和苏......苏不迟的对话,”他撇了眼怜儿,“也听见她说苏不迟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出言不逊。”
怜儿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白毛汗,低着头瑟瑟发抖起来。
俞洵似笑非笑的又道:“我竟不知府里的规矩竟然散漫成这样了?一个下人也敢主子颐指气使。苏不迟再如何,她也是主子!”
怜儿脚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不停的求饶,“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这就去给表姑娘磕头认错!”
赵氏看她的眼珠子都快冒出火来了,没想到她居然被怜儿和陈妈妈摆了一道,上前一脚就狠狠的将她踹倒,“你这个贱婢,枉我如此相信你,你居然敢骗我!”
一旁的陈妈妈也忙跪了下来,“夫人恕罪,侯爷恕罪,这一切都是老奴的主意,求夫人看到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怜儿。”
赵氏看都不看她们两个,对俞洵道:“四哥儿,此事是我失察,不如就把这两个人交给我来处置吧?”
“那就有劳三婶了。”说完,他看了俞澈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俞澈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心想如果他就在望月亭,那他和苏不迟的对话岂不是也被他听见了?那他岂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苏不迟之间的关系?那......
但他转念一想,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这辈子他是非苏不迟不娶了!
......
在回去的路上,俞曷一直盯着走在前面的俞洵,过了好久终是忍不住捅了捅旁边的李缓,悄悄问:“你说侯爷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看,侯爷今天上午才挖苦了表姑娘一番。现在呢?他又是送药,又是帮她说话的,这还不叫吃错药了?”
说起那玉容膏还是他专程跑了两趟,整个宫里统共也没几盒,费了好大劲才拿到。之前他还以为自家主子不喜欢这位表姑娘呐,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了?
李缓意味深长的笑道:“你懂什么?那日表姑娘为了救曹文斌,不仅受了伤,还大病了一场,侯爷自然对她多了点别的看法。可他偏偏又不想承认,正所谓念佛容易信心难,心口不一总是闲。口念弥陀心散乱,喊破喉咙也枉然啊!”
“什么?什么?你直接说不就完了,还掉什么书袋子啊?”
李缓叹了口气,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是自己去悟吧!”
说完,也不理他,直接走了。
苏不迟忐忑的在屋子里等了一天,却始终没看到赵氏的身影。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出去打探消息的蕊黄匆匆跑进来说怜儿被三夫人赶出去了,陈妈妈虽然没有被赶,但是也被调离了三房。
苏不迟百思不得解,她可不认为怜儿和陈妈妈会就这样放过她,而且陈妈妈和她的那件事又没有关系,为何要连陈妈妈也一块?
这其中定然还发生了别的事情,于是便问蕊黄可还打听到别的事情没有。
蕊黄说:“我听打扫园子的小芬说,今儿中午三夫人怒气冲冲的原本是要朝我们这来的。结果才出门就遇到了七公子,后来侯爷也来了。她说是侯爷帮姑娘说了几句话,拆穿了怜儿和陈妈妈污蔑姑娘的鬼计,三夫人才责罚了她们两个!”
又是俞洵,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她?!难道只是为了一时兴起吗?
转眼就到老夫人寿辰的日子,虽然她交待了要尽量低调些,但是那日还是十分热闹。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京城中大部分的勋贵都来了。有几家实在来不了的,也派人送来了贺礼。今年太子和寿安公主也亲自前来祝寿,一时间可谓是高朋满座。
苏不迟早早就来了松寿堂,今日堂上坐的都是达官显贵,她插不进去话,就乖巧的坐在角落里听她们闲聊。
听着听着,忽然听到有人问起了她。一时间众人纷纷看向她,有惊艳的,有附和的,还有不屑的......
苏不迟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气度雍容,身份应该非同一般。
老夫人笑呵呵说是府上的一个表亲,如今暂住在这里。那妇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又多了些别的意思,好在这个插曲并没有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