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房和三房果然又斗了起来,俞明悠送来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树,本以为没人能比这个更出众。没想到俞明悉这次舍了血本,竟派人从外地寻了一尊手臂高的白玉观音像回来,生生把她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俞明悠气得小脸一鼓一鼓,暗中瞪了俞明悉好几眼!
苏不迟送的是她自己亲自抄写的心经,还特意送到法华寺的佛像前请主持加持过。虽然并不名贵,但老夫人却很喜欢,直夸她用心了。
屋里人多,空气有些混浊。几杯酒下肚后,她就觉得胸口堵的慌,于是和旁边的俞明惠说了一声后偷偷跑出来透口气。
夜沉如水,不过院子里到此张灯结彩宛如白昼。她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听远处的喧嚣声只觉得格外的宁静。也许她并不适合呼朋引伴的热闹,而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时的自在,这算不算是不合群呢?
但是谁有规定了人必ʝƨɢℓℓ须要合群呢?
风中带着凛冽的寒意,才坐了这么一会儿苏不迟就感觉身上冷了起来。正想起身回去,忽然看到对面的穿山游廊上来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女子衣着十分华贵,一袭长长的百花曳地长裙上暗绣了许多金线,雍容华贵。由四五个丫鬟簇拥,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同一般。
那女子开口说道:“你不是说洵哥哥往这边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人?”
她身后一个丫鬟支支吾吾的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奴婢确实看到侯爷往这边来了。”
公主?看来她就是寿安公主了。
苏不迟寻思她要不要躲一下,免得被人抓到。可一想还是觉得不动为好,她的位置和穿山游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游廊上挂满了灯笼,但她周围却是一片漆黑,所以只要她不动,那边的人就不易察觉到她的存在。一动,反而更容易暴露。
寿安公主不悦的蹙眉,“废物!本公主好不容易出一趟宫,若是见不到洵哥哥,我唯你是问!”
那宫女被骂的瑟瑟发抖,忙吩咐剩下的人去找。这时,从游廊的另一头又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大红织金撒花裙,五官舒展、明艳动人。与苏不迟不同,她的眉宇之间自带了三分英气。
“见过公主。”
寿安公主一见到此人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敌意,“你怎么在这里?”
“我自然是来参加寿宴的,席间烦闷这才出来走走。不过瞧公主的模样,倒想是来找人的。”
寿安公主冷“哼”了声,“本公主做什么,难道还要告诉你不成?”
那女子也不恼,“自然不用,您是公主,做什么哪需要告诉我一个郡主?”
郡主?
苏不迟听说献王府的汝昌郡主也来参加寿宴了,难道就是她?
“你知道就好。”
汝昌郡主笑了笑,“我听说近几日太后频频招中书令谢家的女儿谢望晴入宫,看来再过不久你我就要称呼这位谢姑娘一声“表嫂”了。”
寿安公主的脸色顿时大变,如同覆上一层厚厚的寒霜,“谢望晴算个什么东西,她也配得上洵哥哥?”
“配不配的上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寿安公主的双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忽然她看向汝昌郡主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我不信你会无动于衷,你不是也喜欢洵哥哥吗?”
苏不迟顿时屏住了呼吸,她有预感,如果她今天要是在这里暴露了,那明天苏不晚估计要到城外的祉江去捞她的尸首了。
汝昌郡主的身子一僵,半晌才道:“我是喜欢他,可我若是注定得不到这个男人,也不会强求。”
这话倒是很对苏不迟的口味。
寿安公主讥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早知道自己不能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不迟的身边忽然窜出来一只野猫,野猫快速从她面前跑了过去,还撞翻了一盆盆栽。
巨大的动静立即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其中有个宫女大喊,“是谁在那里?!”
苏不迟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闪身躲进一旁的假山之后。然而才进去,她的眸子忽然撞见另一双清冷如画的眸子。
俞洵?!!
第18章
◎苏不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跑,整的好像是做贼心虚一样。◎
她立即怔在了原地,一时间进退两难。俞洵双手抱胸靠在假山的山壁上,姿势慵懒随意也正看着她。
这个地方不大,只够刚好藏下一个人。苏不迟咽了口唾沫,盘算是和俞洵挤在一起然后事后被他算账的危险大?还是现在直接被寿安公主发现的危险大?
那边又传来寿安公主的声音,“去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偷听!”
眨眼的时间内,她的脑海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斗争,苏不住觉得她还是干脆被寿安公主抓到算了。反正寿安公主也会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放她一马,最多也不过是被教训一顿罢了,但若非要和俞洵挤在一起,那就一定了。
想着,她也放松下来,看了俞洵一眼就要走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右手忽然被人猛地拽住,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后背就靠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俞洵就在她边上,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苏不迟立即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人好像也喝醉了一般,脸“噌”的一下烧了起来。
“我、我没事,我出去......”
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俞洵轻声道:“噤声,听。”
温暖的呼吸喷散在她敏感的耳朵上,顿时激起来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苏不迟的心在砰砰乱跳,不由自主的就屏住了呼吸。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来查看的人已经到了。此时再出去也已经晚了,苏不迟只得拼了命的往山壁上靠,想要挤出一点和他的距离。可地方只有这么大,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能感觉到从俞洵身上传来的温度。
那几个宫女找了一圈没发现有人,脚步渐渐的就朝假山逼近。苏不迟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要是在这里被发现,只怕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不,跳黄河那估计还是轻的。以方才寿安公主对俞洵的痴迷程度来看,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也未必,单单是寿安公主的眼刀就能把她刺死一百遍。
俞洵低头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子,巴掌大的脸上有一双灵动明亮的凤眸,颀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好似一把小扇子在扑闪。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上热了起来,有些后悔方才把她拉住。
此时那几个宫女已经走到了假山前,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上前查看。这时从假山上忽然跳下来一只野猫,“喵”的一声迅速从她们之间穿过,然后消失在夜色当中。
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人叹道:“原来是只野猫啊!”
说完,便招呼众人纷纷退了回去。
寿安公主听到是只野猫后没有多问,瞪了汝昌郡主一眼后拂袖而去。汝昌郡主没有多留,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也离开。
听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苏不迟像是触电了一般立即跳出去三步远,跳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举动透出一丝丝不妥,只得尴尬的朝俞洵笑了笑,“方才多谢侯爷了。”
俞洵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淡淡的道:“无妨。”
气氛又陷入了巨大的尴尬当中,苏不迟没话找话,“那个......上次侯爷派攸宁姑娘送来的玉容膏,我还没来得及谢你,现在多谢侯爷替我寻来此药。”
她拂袖屈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乌云散去,朦胧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俞洵看着她,眼神有些迷离,“你......”
“那个九姐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她没骨气的直接逃了,一颗心乱的好似在天雷杀妖。一口气直跑出出百十来米,见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停下来,手撑一株光秃秃的树大口喘着粗气。
此事苏不迟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跑啊?整的好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她懊恼的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心想俞洵不会记恨她忽然跑了吧?
回到宴席上,俞明惠奇怪的她脸为什么会这么红。苏不迟不自然的用帕子擦了下,推说是因为屋内太闷敷衍了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衔芳阁,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躺在了床上。原本以为很快就能睡着,可谁想到一直到夜半三更她还是辗转反侧,鼻间总是能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酒香。
她想不明白俞洵为什么一边厌恶她一边又不断帮了她?以当时的情况,总不是在担心她会把他卖了吧?古怪的事情实在太多,脑子显然是不够用了。
当夜她一整晚都在胡思乱说,就是勉强睡着也睡不安稳,醒来的时候头都是昏昏沉沉的。
蕊黄见她脸色很差,以为她又生病了,着急忙慌的就要去请大夫,被苏不迟拦下了,“我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
蕊黄松了口气,“那奴婢待会去配一些安神香来,姑娘夜里也能睡的安稳些。”
香浓端了盆清水进来,见状笑道:“你啊,也太性急了些,都不等姑娘把话说完。”
“我那不是被上回吓到了吗?”
苏不迟心里一暖,看着她们两个斗嘴的样子莞尔浅笑。香浓拿出新的白布和已经用了一半的玉容膏,道:“姑娘快坐下,您该换药了。”
她依言坐下,将手伸了过去。随着手上的白布一层层被解开,原本那些骇人的伤口都已经结痂。有的甚至已经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嫩肉。
香浓用竹刀刮了一些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口上,道:“这玉容膏还真是有用,姑娘的伤口果然没有留下伤疤。”
苏不迟又想起昨天晚上俞洵的样子,忽然惊觉自己想起他的次数是不是有ʝƨɢℓℓ些频繁了?这个不是个什么好现象,忙甩掉了这个不该用的东西。
俞洵高不可攀,就连寿安公主那样身份的人都为了他争风吃醋,自己怎配与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想着想着,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这时,俞明惠来了,正好她换完了药,起身迎了上去,“九姐姐快请坐。”
俞明惠没有看她,而是一定盯着方才香浓随手放在桌上的玉容膏,“苏妹妹,这是......玉容膏吧?”
苏不迟“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于是随便扯了个谎,“不是,这就是普通的生肌膏。”
俞明惠将信将疑,“是吗?”
“姐姐这么早就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来看看你,妹妹的伤可都好了?”
苏不迟晃了晃受伤的手,笑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姐姐关心。”
“那就好。”
用过早膳,苏不迟照旧送苏不晚去学堂。送完后,她再次转道去了千巧阁。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让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和俞澹说几句话。眼下正好有时间,怎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呢?
千巧阁一如既往的安静,她到的时候俞澹正坐在一堆木头当中愁眉不展。几天时间不来,中间的那只大木鹊完善了不少,不仅翅膀处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羽毛,木鹊的内部也多了许多木制的齿轮。
俞澹立即注意到了苏不迟,忙推开身上的木头站了起来,“苏姐姐。”
“看十一弟一脸愁容,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俞澹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木鹊的翅膀要用小的齿轮衔接,但是这些木头都不够坚硬,齿轮太小没用几次就会裂开。”
苏不迟倒是想起来一种木头或许适合,“我听说岭南的山林里有一种铁桦木,此木质地坚硬如铁,寻常力气的人用斧头劈都不一定鞥劈开。”
俞澹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说着,立马就要出去招,完全忘了苏不迟还在这里。
苏不迟见他痴迷至此,笑着把他拦住,“十一弟,铁桦木在京城并不常见,木行里也都不存备这种木头。你就算现在去找,也找不到,需找行商人从岭南带一些过来才行。”
俞澹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让姐姐见笑了。”
她眸如春水,笑容里带了些许揶揄,“十一弟不请我坐下喝杯茶?”
第19章
◎互相捅刀子◎
俞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脑子,都忘了这一茬了,苏姐姐快请坐。”
他一边将苏不迟请入里间坐下,另一边吩咐雾敛奉茶。千巧阁的里间更像是一间书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一些没看完的被随手摆在了书案上。
“苏姐姐可真厉害,连铁桦木都知道,难道你也对木工感兴趣?”
苏不迟心想她能不知道吗?生病的这几天里,她都快把那几本书都翻烂了,也多亏了他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寒窗苦读的滋味。
“我确实对木工感些兴趣,不过我的手实在是太笨了,做什么都做不好,只能看些书来过过眼瘾。”
“这有何难?姐姐要是不嫌弃,今后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我虽然不敢自称为大家,但是做这些小玩意还是不在话下的,姐姐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尽管来问我。”
苏不迟一喜,“当真?那就多谢十一弟了!”
“不用客气,其实能有个和我聊这些木头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呐。”
看着他咧开嘴角呵呵的傻笑,露出里面两颗小虎牙来,苏不迟不禁也将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悄然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俞澹率先红了脸,干咳了声,掩饰般的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样一来,苏不迟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十一弟......莫不是害羞了?”
“嗞”的一声,俞澹连脖子都红得能滴出血来,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没、没,苏姐姐说笑了,说笑了......”
“那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难道是生病了?生病可不得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