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蓝小岚ya【完结】
时间:2023-02-22 12:33:51

  沈阅心里膈应的慌,面上始终未动声色。
  她并未恃宠而骄,依旧还是周到的全了礼数。
  但又权当是闺阁女子的矜持,刻意与外男保持距离,之后她不再理会秦绪,只对闻太师开口:“既然外祖父要招待太子殿下,那孙女儿……”
  她急着想走。
  一刻也不想继续同秦绪共处一室。
  却不想——
  闻太师没应。
  “不妨事。”老人家语气随意又明显不容拒绝的道:“你坐着,抄你的书。”
  沈阅意外之余动了动唇。
  她看向闻太师。
  却发现秦绪还在看她。
  于是,她便飞快的收敛了情绪:“是!”
  顺从的应了声,便转身回了案后坐下。
  立在门外廊下的冬禧听了屋里对话,赶紧低头走进来,挽起袖子站在一旁替她研墨。
  沈阅年幼失怙,外祖父母都疼她,她咿呀学语时老太师就喜欢将她抱在膝上读书给她听。
  甚至于,做为女孩子,她启蒙读书都是外祖父亲自教导的。
  闻太师这样身份的人,书房算是他的私人领地,府中禁地,她却一直可以随意出入。
  小时候是给她弄张小桌子,她在下面读书习字,外祖父在这一端的案后做自己的事,等她再大些了,有时候也卖乖讨好,过来替外祖父誊抄古籍孤本,或者在外祖父写字时从旁研墨伺候。
  这书房里的一切她都熟悉。
  轻车熟路打开右侧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宣纸和裁纸刀。
  闻太师带着秦绪在书房另一端靠近门口那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开始说话。
  先是聊的秦绪这些天读书时从书本上摘录下来的疑难,后又引经据典,讨论起朝政相关的问题。
  隔着大半个书房,沈阅坐在这边案后。
  她做事情看似慢条斯理没什么响动,实则却是十分灵巧利落的。
  先是裁纸,又提笔蘸墨,埋头书写。
  其实今天心是不静的,和秦绪共处一室的这个状态……
  哪怕对方不是冲着她的,也叫她打从心底里觉得烦躁晦气。
  就冲秦绪这趟过来的态度,他分明是在示好的,至少也是表现给闻太师和闻家人看的。
  这样的表里不一,当真叫人生厌!
  她于是尽量摒弃杂念,直接在脑海里屏蔽掉屋子里的交谈声,竭力稳住了心神,一边默背书册里的内容一边全神贯注的抄书。
  其间,秦绪是有几次状似不经意侧目瞄她的。
  但见她在案后坐得端端正正,一副心无旁骛不被外物所扰的模样……
  那本书册不是很厚,一共就几十页。
  秦绪在这边滞留了足足两个时辰。
  这拖延,沈阅都心知肚明他是有意为之。
  而她也刚好趁这机会将书册整个誊写了下来。
  坐在案后一页一页整理写好的纸张时,正好秦绪表现的意犹未尽的起身告辞。
  闻太师亲自出房门去送他。
  沈阅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听他们说话声离开,脸色就倏地一变。
  啪!
  手中的狼毫笔杆被她生生折断,借以发泄憋了半天的郁结之气。
  旁边正埋头帮她整理纸页的冬禧连忙看向她。
  见她沉着脸,面露凶光的模样,吓了一跳。
  “小……小姐,您怎么了?”
  沈阅咬着唇。
  她其实是个很擅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此时却恼恨的想打人。
  “先回去吧。”她说。
  方才折断笔杆时有墨滴溅在了袖口和衣襟上,她垂眸看了眼,一瞬间只觉得心情更糟。
  站起身,示意冬禧将誊好的纸张带着:“先带回去吧,等下午装订好我再送来。”
  从案后绕出来。
  走过火盆时,顺手将断作两截的笔杆扔进了火盆里。
  毁尸灭迹。
  从闻太师书房出来,她面容又已经恢复正常。
  走出四喜堂的院子,又告知了看门的小厮:“外祖父午后是要小憩片刻下午才能有精神,你们记得先伺候他用了午膳再睡,我等下午再来。”
  “是!”
  等到一转身避开了人,她脸色倒是没怎么再变,可冬禧太熟悉了解她了,很容易便看出了她眼神里掩饰不住的狂躁和怒意。
  冬禧抿抿唇,在外面也没敢做声。
  主仆俩回到月影轩,和两个二等丫头一起坐在廊下做针线的春祺连忙起身:“小姐您怎么才回?午饭是和太师一起用过了吗?”
  她面上透露着明显的喜色,把笸箩往小丫头手里一塞,打开房门把沈阅往屋里让:“宫里皇后娘娘又给了赏赐,都是好料子,有蜀锦、绸缎还有一匹石榴红的香云纱,颜色正,质地也是又轻又软,正好天气也暖和起来,拿来裁夏日的衣裳……”
  春祺欢欢喜喜,喋喋不休。
  冬禧却瞧见沈阅在看见摆在屋里的东西之后脸色又冷了下来。
  眼见着那丫头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便支使她:“姑娘还没用饭呢,你去厨房取一下。”
  “哦。好!”春祺性子活泛,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加上正高兴,就完全没注意沈阅的脸色。
  待她走后,冬禧也局促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又试着唤了沈阅一句:“姑娘……”
  宫里柳皇后赐下的东西,又是经太子殿下之手亲自送来的……
  按理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宠,沈阅却看见就心烦。
  “先收起来吧,别再叫我看见了。”她说,眉头已然紧皱了起来。
  其实,昨日她自宫中带出来的那个木盒子她就没打开来看过,回来就直接塞给冬禧收起来了。
  “好!”
  冬禧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喊了院里两个小丫头帮忙,一起把布料都搬去了充作库房用的左厢房里。
  等她回来,沈阅已经找来锥子、大针和细麻绳这些,坐在了桌旁将誊写好的纸页装订成书。
  脸色……
  依旧很是不愉。
  她做事一向都很稳,这会儿明显心绪不平,发泄一般急躁,手下一个用力过猛,锥子若是再锋利些就要直接刺穿掌心。
  “呀,小姐!”冬禧惊呼一声,连忙抢了她的手捧着仔细查看。
  锥子戳的那一下,虽然没见血,但也挺疼的。
  剧痛之下,沈阅突然就清醒了几分。
  她颓然叹了口气,也不逞强了:“你来弄吧。”
  冬禧坐下,接了她手里活计。
  这书是给闻太师抄的,冬禧不敢糊弄,也是先仔细将书册装订好,放在一边收了工具,她这才忧心忡忡看着沈阅开口:“姑娘您是为了昨日在宫里见到的那位柳家姑娘和太子殿下的事吗?其实……您若是觉得这门婚事不好,不妨去和太师商量。毕竟……他老人家那么疼您,一定不会勉强您做不喜欢的事。”
  昨天宫里的那件事,确切来说,她也没法说哪里不对。
  沈阅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冬禧也跟着受熏陶,她知道,世家大族的正室夫人最是要有容人雅量,现在宫里既没有放明话说太子一定会纳柳茗烟,太子也没在大婚之前真的收了她……
  别说这是在皇家,就算是放在一般的勋贵人家,女方这边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阅紧紧攥着被戳痛了的掌心,一直到那火辣辣的感觉完全消退,这才颓然道:“就是因为外公疼我,这件事上我才不能为难他。”
  虽然闻太师有言在先,只要她不愿意,他不会勉强。
  可——
  就冲今天对方刻意将她留在书房的举动,沈阅也明白,外祖父其实是想要促成这门婚事的。
  她本就担心如若公然拒婚皇室会给闻家招灾,现在知晓了老太师的心意……
  就更是踟蹰,裹足不前了。
  嫁秦绪,她一定是不肯的,但事情现在又变得更加棘手起来,她得从长计议,继续好生的想一想对策。
  简单用了点午饭,沈阅也歇了个午觉,知道闻太师未曾出行,下午她拿着装订整理好的书册送了过去。
  彼时,闻太师也已经睡醒,但是没在看书。
  应该是料定沈阅会来,他正站在朝向院子里的窗户前面,看着外孙女端庄持重的自院外进来。
  然后,关上窗子走回了案后坐下。
  沈阅将书册递给他:“外公……”
  闻太师将书本接过去,却是直接放在了一边,直截了当的开口:“昨日进宫一切顺利?”
  沈阅心里一堵。
  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道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但最终……
  还是忍了回去。
  “嗯!”少女点头,“皇后娘娘为人和善,很是喜欢我,还是和孙女儿幼时见她的差不多。”
  闻太师是在观察她的表情神色。
  可如是上午那回一样——
  这丫头行事稳得很,规规矩矩半点额外的小情绪也没外露。
  他一时没瞧出什么来,不禁的一个晃神。
  沈阅对她和秦绪的这门婚事是有点得过且过逃避的心思的,也怕他再说什么,就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外公,孙女儿另有件事情想问您,那位与我同日回京的安王殿下,您知道……他与太后娘娘之间是否有何龃龉?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不好么?”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闻太师眉心狠狠一跳。
  作者有话说:
  呜,这一章居然没来得及拉我家女婿出来遛遛……
  宝子们别着急哈,因为男主对女主不是一见钟情,所以感情发展需要一点时间和契机。这一段偶尔会写不到对手戏,但是很快,我就过度一下把故事交代完整了,再过几章就能定下名分了,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互相勾搭了。。
 
 
第012章 执念
  沈阅立刻意识到这里头的确应该有事。
  闻太师沉默片刻,问了句:“怎么这样问?”
  沈阅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昨天在宫里和秦照私下聊过,但她也没准备完全对外祖父撒谎:“昨日我出宫时遇见安王殿下了,远远瞧着他像是对着长宁宫的方向出神,有心事的模样。孙女儿只是觉得奇怪,太后娘娘是他生母,他又许久才回京,有什么话母子俩不能当面说。”
  她有意想要撒谎和掩藏情绪的时候,绝对可以伪装的天衣无缝。
  闻太师看着,又沉默了一会儿。
  沈阅就耐心等着。
  闻太师有多宠爱纵容她,她知道的,尤其现在她还是马上要嫁入皇室的,就哪怕是涉及到皇家秘辛……
  她确信,只要她问,对方就一定多少会对她透露。
  果然——
  片刻之后,闻太师站起来。
  他重新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
  清爽的风迎面吹来,他拧着眉,回忆起极遥远的事:“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定国公府势大,贺氏又极具手腕和野心,说是当年趁着先帝缠绵病榻,她动了废长立幼的心思……后来事败,先皇心软,今上又惦念着母子情分,就将这桩皇家丑事秘而不宣,给隐下了。”
  沈阅心下一惊。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说养病是假,她其实是被软禁了吗?”
  怪不得……
  怪不得一个所谓深居简出的理由,就能将这世上身份最是尊贵的女人死死困住,长达一二十年的从不在人前露面。
  闻太师叹气:“可能吧。”
  皇家旧事,他虽然略知一二,但其实也不该对晚辈闲说。
  “这事情应该是发生在安王被遣送出京之前的。”沈阅的思绪飞快调动起来:“那时候他应该是十来岁的年纪,他应该算不得太后同盟吧?”
  如果他也动了夺位的心思,那么想必当年也没机会全身而退。
  现在——
  也就不会有这位雄霸一方的安王殿下了。
  “这事从始至终宫里就瞒得隐秘,没几个人听到过风声,我也是因为在东宫侍奉今上,这才偶然听了一耳朵。”闻太师道,“安王当年的确年岁还小,与其说是同盟,不如说是他生母手中的棋子更能叫人信服。总之自那以后,贺氏就没再出过长宁宫,只在先帝驾崩的葬礼上露过一次面。”
  沈阅心中震撼惊讶的同时,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贺氏太后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眉目微敛,喃喃的道:“这么说是太后仗着娘家的势力想要独掌大权,培养傀儡,垂帘听政了?”
  “不清楚。”闻太师道,“不过定国公府的确势大,贺氏一门驻守北境数十年,在军方的力量根深蒂固,所以当年即使贺氏这里闹出了事,皇家也只选择了息事宁人,并没有株连影响到皇家与贺家的君臣关系。”
  他自窗外收回目光,看向身侧拧眉沉思的少女。
  见她眉头紧蹙的模样,就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道:“这些事,原也不该对你说……阅阅啊,你是个心思通透心里有数的孩子,也不必为旁人的旧事困扰。”
  他说着,欲言又止。
  沈阅明白他的意思,也懂得他心中的顾虑。
  贺太后之所以一朝自高处跌落,是因为她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并且她也有肖想的底气和资本,她的命运并非必然,至少老实本分的柳皇后一生就过得顺风顺水,没什么波折。
  定了定神,她唇角微微扬起了笑容来:“外公的意思,孙女儿明白,会仔细走好脚下的路。”
  闻太师定定望着她。
  少女的眼眸清澈而眸光坚定。
  一个恍惚间,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太像了……
  无论是从容貌性格还是少年稳重的心思,这外孙女儿与他红颜薄命的女儿都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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