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锐的外衣对于谢锦依来说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身上,她扑过去时拽着他身前的衣料,身上的外衣失去收拢,池水一晃一荡,一点点地将那外衣往后拖,露出小姑娘莹白如玉的肩背。
小姑娘双手抵着他身前,依赖地将脸埋在他身上,肩膀随着哭泣一抽一抽。
那白花花的颜色晃花了他的眼,可不知为何,他却又清晰地看到,圆润小巧的肩头上那颗水珠。
那水珠沿着凝脂般的肌肤一路划下,落在了那漂亮精致的锁骨窝里,又随着她的动作,在那小窝里微微晃动。
重锐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嗓子眼微微发热,却又在瞥见谢锦依那仍带着几分青涩的侧脸时,有些无可奈何地、无声地吐了一口气,将那股燥.热呼了出来。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重锐你他娘的,这还是个小孩儿啊。
重锐不动声色地伸了伸手,抓住那件漂浮在水上的外衣,将它拖了回来,再次围到谢锦依身上,盖得严严实实,连方才那颗让他眼馋的水珠都遮住了。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摸到了那突起的脊骨,动作稍稍一滞,刚刚那点还未来得及凝聚的旖念,彻底消散了。
她还小,连肩背都那么单薄。
重锐安静地任她哭着,等着她彻底将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谢锦依几乎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得这么大声痛快是什么时候了。她在滨山行宫深处哭过无数遍,可每一次都堵得慌,从来不像今天这样心情畅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声音有些哑的时候,身体也有些脱力时,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只剩下时不时抽一下鼻子。
池中热气氤氲,她被熏了许久,哭得力气都没了,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不自觉地动了动,干脆整个人趴在了重锐身上。
重锐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好些了?”
谢锦依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抬起头正要看他,却发现他右肩上渗出了一小团血色。
她一个激灵,撑着他的手臂站直了,一脸紧张地提醒他:“你流血了!”
那是之前被荀少琛的秋水剑刺穿的伤口,刚止血包扎不久,重锐方才在水下一顿扑腾,伤口早就再次裂开了。
他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了,这一剑还真不算什么:“待会儿我让老郑重新包一下。”
谢锦依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内疚,眼里还带了点担忧,一脸局促地看着他,小声地问道:“疼吗?”
重锐是因为她受伤的,他从荀少琛手上把她救了下来,还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小姑娘眼角还带着刚哭完的浅红,连鼻尖都是粉色的,那对漂亮的瞳仁里盛着水光,浮着点点星芒,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重锐都习惯了,心想其实还行,但不知为何,仿佛鬼使神差一样,他说道:“有点。”
然后他果然就看到了,小姑娘眉心皱成一小团,眼里水光愈盛,微微晃荡,已经是有点惊慌失措了。
他心道,重锐你可真是……干得漂亮。
他咳了一声,也不敢真的把人逗哭,刚想说其实也不是很疼,谢锦依却已经攀着他手臂靠了过来:“我……我给你吹吹。”
吹吹?吹吹是什么?重锐正疑惑间,就见这小姑娘在池底踮起脚尖,努力地伸着脖子,见他一脸莫名,有些羞恼地扯了扯他的衣领:“下来点,我不够高。”
重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弯了弯腰。
谢锦依嘟起唇,凑近他的伤口,缓慢地、绵长地吹了一口气。
重锐:“……”
重锐本来心想“这都谁教的乱七八糟的哄小孩儿把戏”,然而当谢锦依为了保持平衡,不自觉地一手撑在他心口上,那花瓣般的双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伤口时,他又悄悄地踹开了刚才的想法。
挺好的。
谢锦依抬起头,有点期待地问道:“好点了吗?”
重锐回过神,少女娇俏的容颜离他极近,正目光澄澈地看着他。
荀少琛将她藏得很好。
她自小就在深宫长大,父皇母后早逝,皇兄也比她大许多,周围的人都惯着她,她说吹气有用,别人绝对不敢说没用,于是她也无法辨别真假。
重锐也发现了,因为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小公主终于将他当自己人了。
可她却不知道,他动了其他的心思。
他的喉结动了动,应了一声:“好很多了。”
谢锦依眉眼一弯,退开了。
作者有话说:
25号第一更,白天还有第二更。
第31章 撒娇
谢锦依已经在水里呆了很久, 情绪又大起大伏,重锐怕她被热气熏久了会晕倒,没多久便出去让侍女们进来, 伺候她出浴。
重锐伤口裂开, 先是换了一身衣服,想到郑以堃此时可能在给侍卫们疗伤, 于是直接去了郑以堃的房间,想着让他给重新包扎一下。
荀少琛毕竟是背着丞相钱泽朗来的,又是在异国,想低调地将人抢回来, 当时并未想到谢锦依也重生了,想私下先跟谢锦依见一面, 后面再作其他打算,所以也没对谢锦依的近卫和侍女下杀手, 于是陆一鸣等人保住了性命, 伤势也并不是太严重。
郑以堃刚给侍卫们疗完伤, 正跟诸葛川在喝酒吃花生米,也不知道在聊什么高兴的事情,重锐远远就能听到他们在那儿嘻嘻哈哈地笑。
“老郑。”
重锐一跨进门, 郑以堃和诸葛川的说笑声嘎然而止,两人齐齐转过脸,一脸震惊地看着重锐, 诸葛川张着嘴准备接花生米, 甚至还来不及合上。
花生米掉到桌子上,诸葛川托了托下巴:“王爷, 挺快啊。”
重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随后又想到诸葛这小子号称千机包打听, 军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小子,估计是知道他刚才去安慰小公主了。
他走了过去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酒:“这还快,都一个多时辰了。”
诸葛川和郑以堃面面相觑。
诸葛川挠了挠头:“可是你从前……”
郑以堃用眼神制止了他,一脸“你真没眼色”的表情,打圆场道:“是挺久了。”
重锐道:“她吃了很多苦。”
他的神色带了点感概,诸葛川和郑以堃还是头一回见自家王爷这模样,而且还是为个女人感叹,两人都觉得有些惊奇。
郑以堃回过神来,一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挡了挡他喝酒的动作:“王爷,你身上还有个血窟窿,忌酒。”
“就一杯,老子今天都还没沾过酒。本来还想着今晚带昭华坐花灯船,顺便喝点酒,真是扫兴。”重锐嗜酒,想起这事就起火,“狗娘养的荀少琛,半条命都没了还从楚国上赶着过来送死。”
要送死也没什么,就不能换个日子再送吗?花灯游船一年一次,下回再看就得等到明年了,白白让小公主期待一场。
最可恨的是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没能搞死这荀狗!
“嗐,”诸葛川把花生米推到重锐跟前,安慰道,“一个时辰,昭华殿下也很厉害了,毕竟王爷你没经验。”
重锐白了他一眼:“说得你好像有一样。”
诸葛川笑得一脸暧昧。
重锐没管他,喝了一杯,微微眯了眯眼,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放下酒杯,一边脱上衣,一边朝郑以堃道:“伤口裂开了,给我重新包一下。”
郑以堃点点头,看了眼渗血的旧纱布,有些意外:“才这么点血?”
重锐:???
这什么话?难道他应该血流成河才过来包扎?
郑以堃笑道:“王爷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重锐:“……”
他终于发现,自己跟这两下属聊了半天,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因为重生前是十几年双目失明的日子,期间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征战上,如今重生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上一世他被夺权前,女人烈酒两不误,但他从来不留人过夜,诸葛川和郑以堃这俩下属经常赌他什么时辰完事。
隔了十几年,他差点都把他们这点破毛病给忘了。
这两人以为他刚才对小公主这样那样呢!
诸葛这小子还敢嘲他第一次碰处子,不懂照顾人。
郑以堃觉得他伤口裂开不厉害,是因为动作不怎么激烈。
重锐忍不住骂道:“天杀的,老子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禽兽吗?”
王爷的语气如此耿直,还一脸都是不可置信,诸葛川顿时发现也许是搞错了。
他摸了摸鼻子:“刚才睿亲王来过一趟,想找你来着。霍风说你在浴间,那我去到那边,花铃又说昭华殿下在里面,不让进,我就以为你俩都在里面,回头跟睿亲王说你在办事。”
郑以堃一边给重锐包扎,一边道:“那就是误会了,王爷都没在浴间吧。”
重锐咳了一声。
他面不改色道:“是在浴间。”
两人一阵无语。
诸葛川又问道:“那昭华殿下?”
重锐捏了捏眉心:“也在。”
诸葛川:“……”
郑以堃:“……”
两人默默地看着他,都觉得这位王爷最近有点不太正常。
准确地说,是自从昭华公主来了千机营后,王爷就整个人都变了。
诸葛川和郑以堃并不知道谢锦依前世的事情,重锐一时间也无法跟他们解释,只得道:“我没碰她,你们别乱传。”
他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补了一句:“出了这房间就不准提。”
郑以堃点点头:“王爷之前也说过,对昭华殿下没那心思。”
诸葛川笑嘻嘻地朝郑以堃道:“那咱俩都猜错了,这次打赌谁也没赢。”
然后他们又发现,王爷又沉默了。
半晌后,这位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对昭华公主没心思的王爷,这位不久前还说拿人家当亲妹妹看的王爷,一脸坦荡荡地反悔了:“现在有了。”
诸葛川:“……”
郑以堃:“……”
真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咯?
重锐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有就是有,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郑以堃在感情上也算是过来人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笑道:“恭喜王爷。”
起了心思,却忍住没碰,这是找到心爱之人了。
重锐点点头,随后又朝诸葛川问道:“潘明远来做什么?”
诸葛川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敛起了玩笑的模样:“睿亲王来要人。”
还没死心呢?重锐哼笑一声:“凭什么?”
诸葛川却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荀少琛说他与昭华殿下有婚约,王爷你抢了他的未婚妻。”
当今天下强国有四,越国与晋国交往频繁,极有可能结盟,所以燕楚联盟势在必行。之前荀少琛受伤昏迷,所以燕国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受,毕竟楚国靠的是荀少琛手上的神策军,如今人已经苏醒了,燕国自然乐意接受。
楚国定国大将军荀少琛,燕国宣武王重锐,两人都是当世名将,年纪又相仿,从来就没少被拿来对比,风头相当,说得上是各自国家的门面了。
虽然重锐出了名的浪荡,但也众所周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加上他出手大方,在女人之间的风评,反而比其他许多人都好。
现在这事就是一笔糊涂账。
最初两国指定的谈判人分别是重锐和荀少琛,因为两国原意是要当场定下攻守计划的,自然最好是由两位名将商讨和主导。
结果楚国那边说荀大将军受伤昏迷,改由钱丞相代为谈判,还将昭华公主送到了千机营里,作为联盟的诚意。
现在原定的谈判人荀大将军找上门来了,要宣武王归还未婚妻,却被拒绝了。
往严重了说去,重锐这是强抢人家的未婚妻。他虽然不是亲王,但好歹也是一个王爷,还掌着千机铁骑,是燕国的门面,这事要是闹大了,影响的是燕国的名声。
睿亲王潘明远也知道重锐素来不讲道理,而且这事也特别急,所以才跟诸葛川讲,希望诸葛川这个千机铁骑军师好好劝一下重锐,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影响两国联盟。
“未婚妻?”重锐对荀少琛的不要脸简直叹为观止,忍不住笑了,“他说是就是?张口就来?”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诸葛川挠了挠头,一脸怜悯地看着重锐,“人家带了楚国的婚旨过来,睿亲王刚才也给我看过了,婚旨是真的。”
重锐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这种圣旨,要是咱们燕国的小太子登基了,老子半个时辰就能写五十斤。”
小公主那皇弟才五岁,怕是连字都写不好,这荀狗自己扯张蚕丝纸写完再盖个章,就想把小公主带回去?做梦呢吧。
重锐这话一出,别说诸葛川,就连郑以堃都听出一丝微妙了。
王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一个异姓王写什么圣旨啊?
诸葛川头都大了:“王爷,你这话很危险。”
重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诸葛,富贵险中求。”
诸葛川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的,半晌后发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瞳仁中野心勃勃。
他心中咯噔一下,跳得飞快,却很快又冷静下来:“王爷,你认真的?”
重锐挑了挑眉:“怕了?”
诸葛川自然是不怕的,相反,他怕王爷一直死忠燕皇。
燕皇纵容王爷狂妄行事,从未加以约束,却又一直提拔新将领,一旦那些新将领羽翼成型,王爷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毕竟,即使那些新将领没有王爷的天赋,但这世间的天才本就没几个,别国没有,燕国也可以不需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