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沉寂的对峙后,于卿坐上了这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相燕被两个人压着动弹不得,见于卿上来后先是感动得稀里哗啦,之后又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不坚持地久一点,这样于卿就可以逃跑了。
当然,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拿着布条堵住了嘴巴,被嫌弃话太多了。
于卿:……
她的手指轻轻收拢在一起,看着车窗外开始倒退的风景,问:“请问,你们找我和相燕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没有立刻答话,而是递给了于卿一瓶矿泉水,然后打开了一个箱子,将里面包装精美的甜品拿出来,摆放在于卿的面前。
对比起被五花大绑还说不了话的相燕,于卿的待遇简直好得像是去做客的一样。
“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只是完成少主的吩咐罢了。”男人说。
于卿注意到了男人口中“少主”这个称呼。
一般情况而言,是不会用这种代表性极强的称呼。一旦使用,就表示着性质的与众不同。
于卿打开矿泉水,对着相燕的方向,说:“我给他喂点水。”
男人没有动,于卿便这样一直盯着。
终于,男人退让了。
他让下属将相燕嘴里的布条摘下来,然后口头警告说:“不要说话,好好喝水。”
还想要说话的相燕委屈巴巴闭上嘴,“哦。”
于卿给相燕一口一口喂着水。因为车内的空间狭小,再加上坐姿别扭,所以靠得很近。
她看着相燕小心翼翼用舌头勾着矿泉水瓶的瓶口,将那些溢出来的清水舔进嘴里,总感觉看见了一只大型的金毛犬。
给相燕喂了一些水后,于卿将矿泉水收好。
青年还想要说话,结果被于卿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虽然都不能说话,但没有封住嘴巴总是自由一些的。
于卿不知道面包车行驶了多久,她也没有机会拿出手机观看时间。
只是路途遥远难免无聊,男人在意识到这件事后竟然还招呼下属拿出了平板提供给于卿解闷,可以给她看看书看看剧之类的。
真的好贴心,更像是去做客了。于卿内心再次想道。
面包车就这样行驶了很久,于卿甚至看见车窗外的日落西山,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男人先下了车,而后朝着于卿伸出一只手。
意思很明显,就是扶着她下车。
于卿:……
她拒绝了。
相比起于卿,相燕才是真的被绑架的一方,被人直接从面包车上踢下来。如果不是于卿及时扶住,相燕估计得来一个脸着地。
两人都站好后,男人就领着两人来到了一栋别墅前。
“请,于卿小姐。”男人对她说。
于卿没有动,而是看着被他们绑着的相燕,“他呢?和我一起吗?”
“不。他有特别的地方要去。”男人说道。
于卿蹙眉,“所以,你们的目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男人没有答话,保持着动作。
“如果不能保证我和他是在一起的,那么我不会遵从。”于卿对男人说,“我不敢保证在我们分开后你会对他做什么。”
“呜呜呜于卿小姐!”相燕双眼泪汪汪看着于卿,“于卿小姐你太好了吧!我们真的是超级好的朋友!”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于卿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想要动手却害怕伤害到于卿,一时间斟酌着不敢动作。
他的视线在于卿和相燕之间来回打量片刻,而后拿出了一个类似于对讲机的东西,对着麦克风说:“少主,于卿小姐不愿意和她的朋友分开。”
对方沉默了大概几秒钟,而后传来了明显压抑着怒意的声音。
这声音于卿听着还很熟悉。
“那就一起,带过来。”对方咬牙切齿说道。
作者有话说:
嗨嗨嗨!古早文怎么能够少了绑架!
于卿:……所以为什么是绑架两个路人甲?
——
第21章
照着少主的话,男人将两人一起带入别墅内。
别墅内的装饰很奢华,经过第一层,于卿首先看见的便是别墅落地窗外的小花园。
因为夜色昏暗,于卿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察觉出是一些蓝色的花。
随着脚步的偏移,花朵消失在视线中。
来到第二层,首先入目的是会客厅。
男人带领于卿找到位置坐好。至于相燕,就随便他了。
下属很快就端上了沏好的红茶交给于卿。同样的,相燕还是什么都没有。
做完了这些,下属们纷纷离开会客厅,只有男人拿着一个平板待在这里。
于卿端着红茶小抿一口,发现味道竟然相当符合自己的味蕾。
他们在会客厅安静地待了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相燕四处打量周围,在男人允许的范围开始四处走动,来到了会客厅旁边的阳台上。
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下面的小花园。
他看着下面的小花园,突然扭过头,面露欣喜,“于卿小姐,这里是殷栗的别墅!”
喝着红茶的于卿手指一抖,“什么?”
相燕的双手被绑在前面挥舞不了,就撑着阳台的边缘,“下面的花我上次在殷栗的手机上看见过!”
于卿放下红茶,进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以,殷栗为什么要绑架?看相燕这架势,也是认识殷栗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意识到于卿不对劲的沉默,相燕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于卿小姐,殷栗怎么了吗?”
“没事。”于卿摇摇头。
她问一边的男人,“我可以给相燕松绑吗?”
男人没有说话,安静地拿着平板站在那里。
于卿有些头疼。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你们的少主是殷栗吧。我大概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我会和他单独谈一谈的。现在,先让相燕离开这里。”
男人终于动了。
他拿出对讲机,将于卿的话复述给了殷栗。
不出一秒,对方就欣喜地表示可以将相燕放走。
于卿为相燕松了绑,在对方迷茫的视线中,她拍拍对方的肩膀,“我们和殷栗都认识,今天也只是叙旧而已。”
相燕傻愣愣盯着于卿,语气中还有些迟疑,“叙旧?”
“嗯。我们都是朋友,对吧?”于卿耐心劝说,“只是今天打招呼的方式有点特别,其实只是为了叙旧而已。”
相燕这一次没有说话,就这样望着于卿。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似乎是想要向于卿诉说什么,却隐藏起来。
到最后,他扬起了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的开朗笑容,“我知道啦!于卿小姐,我回去之后会给你打电话的!”
相燕离开别墅,站在外面。
坐上车前,相燕回头看了一眼。
于卿站在别墅里向下看,只看见对方朝她伸手挥别。
就在她打算收回视线时,望见了对方的手。
他高举的右手垂下,放在了眼前。
手指微微触碰唇角,眉眼上扬,一丝莫名的笑意在青年的面上呈现出来。
那是相燕卿。
做完了这一切,青年进入了车内,消失在于卿的视线中。
“学姐。”少年的声线在于卿的身后响起。
于卿转身,见殷栗站在她的身后,神情忐忑不安,却也展露出了小小的欣喜。
“说吧,什么事情。”于卿的语气冷淡,全然不想和他多聊两句。
她的冷漠令殷栗面色白了白。不过很快,他就扬起了可爱的笑容,“学姐,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吃点东西吧。”
于卿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学姐,身体还是很重要的。”殷栗继续说。
他小心翼翼望着于卿,就连说话的音量都不敢稍微大一些,生怕让眼前的人生出了厌烦的情绪。
哪怕他知道此时的于卿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于卿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吃点东西。
“太好了!学姐,晚饭很快就会准备好的!”殷栗向前了一步,又在于卿的眼神下生生止住了。
两人到了餐厅,殷栗就坐在于卿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
他双手握在身前,无数次想要开口和于卿说话,又碍于她的冷淡不敢开口。
直到饭菜端上餐桌,他才热情地和她介绍这些菜式。
男人在菜式端上后就离开了这里,整个餐厅只剩下两人。
于卿安静地吃,殷栗却沉浸在这只有两人的氛围中。
殷栗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学姐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只能从回忆中寻找到任何和于卿相关的记忆,然后反复回味,在一次次的痛苦中勉强得到慰藉。
如今,哪怕是没有任何的接触,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殷栗也感觉到满足和幸福。
只是……
想到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殷栗的心沉下来。
那个今天跟着学姐一起过来的人,真是恶心。和学姐说说笑笑的样子,连分寸都没有。甚至此前还可笑地说什么朋友,更是恶心!
本想要到这里后让他离开学姐,然后让人处理了。没想到学姐那么警惕,完全不让人动手。
“学姐,今天要不就在这里睡下吧?”殷栗说道。
于卿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用了。有什么事情你尽快说吧。”
殷栗的笑容微微僵硬,不过瞬间又变得自然。
他尽可能地将话题转移,“说起来,学姐今天没有去书店,是打算去哪里呢?”
于卿这一次没有答话,扭头转向殷栗,一双眼眸中平静如水。
在这样的目光下,殷栗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到最后,他垂下脑袋,双手搅动在一起。
过了良久,他说:“于卿,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才可以继续待在你的身边。”
“于卿,我只是想要站在你的身边而已。殷度已经死了,我知道是谁杀死的。”
“于卿,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泪流满面充满哀求的脸。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将阻隔着他与于卿之间的椅子搬开,而后蹲下来,一双手惴惴不安地轻放在于卿大腿的侧边。
只有一点点的接触面积,他就不敢再前进一分了。
“不仅仅是卫鹤安可以做到,我也可以的。”
透明的泪花不断从少年的眼角坠落,有些顺着眼角融入额黑色的发丝中,有一些则是顺着面颊落入脖颈处,湿润锁骨。
于卿垂下眼帘,将少年的楚楚可怜收进眼底。
在一阵死寂般的安静后,她问:“殷度是谁杀的?”
殷栗扯开了一个清浅的微笑,“是尚久。尚久杀了殷度。”
“我虽然和殷度来自一个家族,但是殷度总是看不起我。于卿也是知道的吧,那个时候他太张扬了,所有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就算是于卿他也不喜欢。”
“之后我虽然成为了继承人,但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了殷度的。”
殷栗声音柔和说着话,含笑的眼眸中带着乖巧和讨好。
“我们的家族都是这样的,失去继承权后是会被驱逐出家族的。我没有杀他,但尚久不是。”
“尚久很早之前就成为了他们家族的继承人,到现在,整个家族一半的人都在他的手中。”
“当年他就没少打着于卿的名义做事,殷度被驱逐出家族后,他当然会紧咬不放。就在上个星期,他就杀死了殷度。”
说到这里,殷栗就闭上了嘴,仰视着于卿,企图从她平淡的眸色里看出什么来。
但是,他失败了。
从始至终,女性的眼神都是毫无波澜的。
她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只是在看着他陈述陈述所有的事情,冷漠地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哪怕翻滚的巨浪在眼前驶过,也不能挑动她分毫的注意。
“殷栗,我需要告诉你。”于卿低声对他说。
殷栗眼眸亮了亮,将面颊依靠在于卿的大腿边缘,等待于卿的下文。
“殷栗,实际上,我并不记得你所说的所有事情。”于卿说,“从头到尾,我都你说的话,毫无记忆。”
殷栗的面上还带着笑容,在于卿话音落下时,他的笑容甚至没有变化。
“什么?”他似乎没有听清楚。
于卿面无表情将刚才的话重新和他说了一遍。
在少年逐渐崩坏的笑容中,于卿说:“所以,你言语中所有的谎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意义吗?”殷栗重复一遍于卿的话。
他猛然抓紧了于卿的手,“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于卿,你是在开玩笑吗?”
于卿望着他,用无声的眼神回答了他。
殷栗突然开始颤抖起来,苍白着面色,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会呢?连记忆也没有吗?为什么啊,怎么会没有记忆呢?”
“我一直记得很清楚的,我一直记得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得!”
他咬着手指,感觉不到疼痛般,任由那红色的血流下,染红了整一双手。
殷栗想过很多种可能。
于卿可能根本不愿意和他说话,也可能和从前一样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更有可能一走了之。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回答。
没有记忆?这是可能的吗?所有从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了,就连站在她身边的理由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明明之前都计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