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就将饭桌当时所有的事细述了一遍。
今早,那个徒弟就跟着他们的车查看了泔水桶和着院子的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
最后在一盆蔫巴巴的的花盆里找到了线索。
这里面就倒了几次林父送来,如澜不愿意喝的汤药。
林父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
他求了四五年的孙辈,却偏偏毁在他自己手上。
***
灶台前,元笙笙的袖子卷起,身上全是水印,她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地死死扣住手里那条还在挣扎的鱼。
这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缸里捞起来的。
谁知道如澜是用了什么法子养的鱼,这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
她正想着,手中的鱼尾巴一甩,又甩了她一脸的水。
鱼身子黏腻湿滑,她一个没留神,就被它挣扎蹦跶到了地上,鱼头和尾巴在地上拍打着,染上了土。
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弯下身子继续捉鱼。
再三问过系统之后,元笙笙还是准备为如澜做鱼粥,不仅好克化,还滋补身子。
她将鱼重新从地上捞起来,虽然它还在奋力的挣扎,但这力道倒是与刚才相比,小了不少。
一手抓着,一手拿着菜刀试图将它拍晕。
虽然她从没做过鱼,但是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杀鱼前要先把这鱼敲晕,就好处理的多。
许是她的力道有些小,刀背一砸,鱼跳的更加厉害了,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拿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一手捏着鱼身,找好角度,重新接敲了两下。
终于那昏死过去的鱼躺在在粘板上,没了动静。
她放下菜刀,手忙脚乱的端来了一盆水好生的ʝƨɢ*将鱼洗干净,但却犯了难,光溜溜的鱼身摆在眼前,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记忆中应当是剖开肚子吧。
她皱了皱眉,不知所措之际,却刚巧看见尹清进来,
他嗅了嗅鼻间萦绕的鱼腥味,出声问:“可有我能帮忙的?”
元笙笙甩甩手,从自己脸上捏下来一片鱼鳞,眼前一亮,
“尹清,杀鱼,你会吗?”
***
尹清他的右手不能用大力,只能帮忙扶着,左手手起刀落,虽然看不见,但动作却不显狼狈,
像是早就将鱼的骨架烂熟于胸一般的熟练。
“内脏都弄出来就好了,剩下我来罢。”
元笙笙看着那些带着还带着血丝的,理应扔掉的内脏就打了个哆嗦。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做饭,但却是她最慌张的一次。
古代的这些土灶台,铁锅还有这锅铲都用着不顺手,让她原本就马马虎虎泡面水平的厨艺更加的雪上加霜。
但如此状况下,也管不了这样多了。
她从粘板上捏了一把子葱花,洒在莹白的鱼粥上,这便齐活了。
如澜自从林父走后就时不时难受。
她端着白粥进去的时候,他正靠抱着一个木盆吐的昏天暗地。
等他吐完喝了口水后,便依偎在林水怀中,娇憨地扯着她的袖子,微笑着。
“妻主,我这是孕吐,不要紧的。”
这让端着粥进来的元笙笙呆愣在在当场。
如澜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却还是一脸的笑意,眉眼弯弯地招呼着尹清:“尹清快来看我的宝宝。”
他拉过尹清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眉宇间全是初为人父的温情。
“感觉到了吗?我的宝宝在动呢。”
“嗯,在踢你。”尹清说。
“嗯。真好。”
如澜摸了摸自己肚子之后,又靠了回去。
元笙笙与林水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震惊。
她整理了心绪走过去:“如澜,吃些鱼粥吧。”
“多谢笙笙,听说吃鱼对宝宝好,我可要多吃些。”如澜嘴上说着,想着从床上起来,却被林水压了回去。
她摸了摸如澜的脸,哑声道:“乖,就靠在这里吃。”
“我又没事,怎么不能下去吃?”
林水没接话,环住如澜的手硬是没松开半分。
眼看着如澜在林水怀里挣扎,元笙笙急中生智,像哄小朋友一般哄他:
“姐夫,许大夫昨天还特地嘱咐说你是头一胎,坐在床上稳当一些,让我们好生照顾呢。”
如澜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嗯,对,要听大夫的话,才能生出来一个健康的宝宝。”
他将手中的粥碗递了过去,一口口吃了起来。
如澜低着头吃的乖巧,时不时抬头看着她们,眼睛一眨一眨的,全是笑意。
元笙笙看着心里有些酸涩,不禁要落下泪来。
接连着两天,如澜的精神都一会儿好一会儿差的,有的时候他知道宝宝已经没了,
但更多的时候,竟真的像是一个孕夫一般,摸着肚子,甚至开始拿起了针线做起了衣服。
甚至当晚,如澜还大半夜的跑出门去,说是要去山上找观音大士要宝宝。
但幸好被当时在厅中休息的尹清听到了后及时制止。
这两日,三个人就轮流休息,照看如澜,她和林水主要负责白天,而尹清则是负责守夜。
她不做饭的时候,就看着托着头在一旁小憩的尹清,忍着心中那些迤逦的心思。
如澜姐夫从前帮了她这么多,于情于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还只想着自己。
***
这天下午,元笙笙端着刚煮好的药汁走进屋,却没想到却让如澜瞧见了。
自林父走之后,他只要看到用碗装着的深褐色药汁就会失去理智。这些天,都是林水放在竹筒里,或者对口喂给他的。
但今日竹筒没在厨房,她想着他睡了,应当也不会发现,于是端着药进了屋子,再将药汁装进竹筒中,
却没曾想,却被他撞了个正着。
如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端着满满药汁的笙笙推到,汤撒了她一身,
碗也碎了一地。
元笙笙的手腕被割破流出来血,身上被烫的生疼。
林水听到动静,赶忙冲进来,拦住了发疯的如澜。
“妻主,有人,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如澜死死地捏住林水的袖子,跌坐在地上,死死地护住自己平坦的小腹。
“够了,澜儿!”林水摇着如澜的身子,想让他清醒一些。
但如澜只是不停地哭,边哭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孩子,对不起。”
元笙笙坐在地上,她此刻还没回过神来,身后却伸出只手,将她扶起。
“伤到哪里了?”尹清问。
“左手手腕,伤口不深,上点药就好了。”
看着如澜忽然变成这样,大家的心思都不好受,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再说她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深,只是腿上被汤药烫伤的地方火辣辣地有些疼罢了。
她走出门去,捂住还在流血的手腕,想找块干净的布巾包住,却没想到正面撞上若柳。
“笙笙,你受伤了?”
元笙笙心里一紧,暗叫不好,
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如澜现在这个疯癫的样子,若是看到若柳那还得了。
想到这,她赶忙扯着若柳的袖子赶忙离开。
眼看离簪子铺子定下的开业时间越来越近,元笙笙心中也不免的有些着急了起来,
但如澜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离不开人。
原本她以为从前琼瑶剧写的都太夸张,却没想到失去孩子却实在是会这样惨。
“实在不行就用绳子捆起来吧?”林水叹了口气,连日来的担心让她几乎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
可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办法,如澜就好像陷在一个他自己编织好的梦里,不愿意醒过来。
“笙笙,昨天的事情,真对不住了。”林水看着她手腕间缠绕着的布条说道。
她没想到如澜会做出这样过激的事情。
“没事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她笑了笑接着说:“若是绑起来,姐夫该有多难受啊,这种法子治标不能治本,我们还需再想想。”
“我也确实是想不到什么法子了。”林水耷拉着脑袋,眼下一片乌黑,仅仅是这几日,便看起来苍老了好多。
“尹清,你说,又没有那种能让人失忆的药啊?”
他以前在那种地方苦过来的,如果真有这种药,应当听说过吧?
“有。”尹清点点头。
“那在哪儿能买到。”
“逍遥丸,只不过,吃了那药会忘记全部的事情,变成三岁孩童。”
这让本来还抱有期望的元笙笙垂下脑袋:“那还是算了。”
别不仅没治好如澜姐夫,还弄成了个傻子。
“哎,如果能有个刚出生别人不要的婴儿就好了。”元笙笙拖着腮,不禁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随即她就意识到错了。
这里是古代,还是个女尊。
只看林父的反应就知道,这里的人是很重视血缘的,她的这种想法在这应当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林水姐,就当我乱说的,别放在心上。”
“有,这儿山上有个寺庙,专门收养弃婴的。”林水夹着菜,语气平静。
元笙笙停了筷子看着他,却见她面色如常。
随后,三个人都没在说话,安静的吃完了这顿饭。
“笙笙,我决定去养一个孩子了。”林水说。
元笙笙起身收拾碗筷的手顿住。
“你当真想好了?这可不是脑子一热的事情,孩子不是别的,不能说养就养说不养好就不养的。”
“嗯,我知道,我都想好了。”
林水想到了那日许大夫说的话。
“你夫郎出血太多,虽体内的污血都排干净了。只是之后若是要孩子怕是不太容易了。”
“嗯,没事,人没事就好。”
她还记得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平静的心情,接着认真嘱咐道:“许大夫,这件事切莫跟别人说。”
她害怕如澜会知道会伤心。
晚上,月亮挂在当空。
尹清回到院子里,正巧碰上要出去的若柳。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味道蹿进了他的鼻尖。
他自小就在清风楼这么多年,这种味道熟悉到是刻在了骨子里。
是摄魂香的味道。
它闻久了能让人意乱情迷,也是清风楼灵人套取消息的重要手段。
“你要去哪里?”尹清开口问。
若柳斜着眼看了看尹清。
二人同住的这几天以来,尹清从来都没说过一句话,他竟然还记得如何说话?
“为何要告诉你。”
若柳说完,眼神都没多留一个便走了。
尹清回到了屋子里,坐在桌前一动未动,心思纷杂。
他应当是去找笙笙了。
那她会被摄魂香蛊惑吗?
若柳可是已经得偿所愿了?
与若柳相比,他此刻坐在这活像个跳梁小丑,守着这颗卑微的心,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算没有谭言,她也不会选你。
别人家的夫郎会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做好饭菜的等着妻主回来,可他呢ʝƨɢ*?
不善厨艺。
同样也,保护不了他。
昨日,他如果要是能看见,会从后面接住她,不让她摔倒。
又或者若是她受伤了,他也能看的见伤口,帮她上药。
那可是刚煮好的滚烫的药汁啊,
就算隔着衣服,撒到身上也会痛的。
而他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让别人来照顾。
现在,两人是在赏月还是在喝茶,又或者是......
尹清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来捏在胸口,死死地攥住,仿佛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只要是想到她会变成别人的妻主,他就嫉妒发疯。
她的夫郎一定是温柔可意的。
就算他尹清配不上她,也不可以是若柳。
他心思不纯。
分明身负武功,性格强硬,却只要有笙笙在的地方,
却会换上另外一幅样子。
想到这里,他摸到了手边盲杖,快步走出了房门。
***
这边元笙笙刚躺下,就听见外头的敲门声。
让她有些恼怒。
这一个两个的没玩了是吧?
她气愤的打开门,却忽然愣住,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尹清。
只见他头发凌乱,红肿着眼睛:
“怎么了?是如澜出事了吗?”
“不能是他。”尹清抬起头,茫然无措的眼珠子朝着她的方向。
?谁?
元笙笙挠了挠头,不懂他这这句话的意思。
“若柳。”
“若柳?他前脚刚离开。”
“走了?”
“嗯,莫名其妙的来找我,却又没说什么事就走了。”
“所以,你们方才没有......”尹清话只说一半,
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
今天的尹清怎么如此的奇怪,说话就像打哑谜,让她琢磨不透。
“没什么。”尹清垂下眸子,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却被元笙拉住。
等等,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慢慢靠近他,盯着他的脸。
“你不会以为,我这大半夜的会和若柳做什么吧?”
“不是。”尹清别过脸去,口是心非。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