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浮若脉望【完结】
时间:2023-02-24 12:21:00

  说起蛊惑,郁起云徒然想起眼前的师姐体内还蕴着蛊虫。
  顷刻,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脑中不自觉想起那日师姐勾上胸前的模样,脸上不住有绯色爬过。
  云笙坐在他跟前,看着他脸色不断变化,从一派了然于心到带着恼羞成怒意味,似乎在朝着一个奇异的方向驶过。
  “就这样吧,我该走了。”她起身离开,再不走她便真会觉得师弟实在被吓得不轻,现今脑子也有些不如从前灵敏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
  又是黑夜噬咬灯光之际,檐角的灯笼正淌着光,云笙借口自己身体抱恙,躲在房里闭门不出。
  她将门扉小心关上,又仔细检查了天窗,确认无误后才爬上床拿起藏于枕下的画卷。
  墨染白纸,勾勒出山间寨子,浓郁的瘴气翻滚着,似乎还泛着阵阵凛冽的寒气。
  上头这名女子的身影影影绰绰,手上好似还拿着什么东西。
  云笙将头凑上去,细着眼仔细观察,不禁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像一串珠子。”
  褐色的串珠又颗颗分明,紧凑地连在一条线上。
  “是这样的珠子吗?”
  一串珠子赫然浮现于眼前,云笙抬眼一看,几乎快要跳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诶——”
  这珠子的确是与画上的相差无几,可沿着指节分明的手向上看,这张脸却是陌生而熟悉。
  陌生是因为这张脸从未在自家房门里出现过,此情此景倒是头一回见;而熟悉则是因着白天里,他们才见过一面不久。
  “郁起云!你怎么爬进来的?”云笙这下是真的跳了起来,两步上前抓着他的衣袖,做贼般警惕地扫过房内,见没有其他人藏着,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郁起云脸色无辜,小声地回道:“我自然不是爬进来的,而是正大光明地走进来的。”
  事到如今把他赶出去已然不现实,云笙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你来和我说说,你正大光明地走进来是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商量。”郁起云嘴角噙着笑,“我来时师姐尚还未至,所有我想着在这等着师姐,但一时忘却了时间反而昏睡过去。”
  “再一醒来睁眼便望见你在嘀咕什么珠子,我听着很是熟悉便出言相告,结果你就骂我怎么爬进来的。”
  话说至后头,他眼里的幽怨便随着显露出来。
  云笙被气笑了,合着都是她不对。
  “罢了,我不同你一般计较。”她拍着胸脯,又重新开始端详这珠子,“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捡的。”
  此言既出,云笙脸上有片刻扭曲,她挤出一丝和气的笑,声音却始终冷静不下来:“我怎么就捡不到这种好东西呢?”
  郁起云接过串珠,指腹在上头一颗颗地摸过,滑腻的触感略过,他眼底寒光更深,却只是将眼稍眯,又是人畜无害的笑脸。
  “那日刺杀,我在那位死去的圣女房中拿的。”
  云笙沉默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开始细细思忖。
  这幅画是她从那个真实的夜晚里带出来的,想必和阿苗息息相关,可这珠子却是那前圣女的,她们二人之间又有何关联呢?
  如若此刻自己只身前往去救阿苗,怕是会正中她们下怀,可自己更不能放任此事就此揭过。
  思至极,云笙略略抬起眸子望向身旁神态自若的郁起云,长胳膊长腿,于是眸光不自觉轻动。
  她目光即刻开始变得柔和,连嘴里吐出的话语都仿佛细得能够掐出水。
  “郁师弟,你看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云笙俯身上前,“为了让你明白劳逸的恶处,咱们又来了新任务。”
  不由分说地,还未替自己稍加辩解的郁起云被她拉扯出门,腿脚一伸便直直朝远方飞去,动作一气呵成。
  又是熟悉的寨子,又是这般漆黑的浓夜,郁起云一眼便望见了上次关押他们的那间木屋,心下有些戚戚然。
  云笙凭着记忆在其中摸索,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那些守卫后,她领着郁起云行至深处一间隔房。
  “吱呀”一声,略显陈旧的门扉被推开,云笙攥着郁起云的衣袖,一步步小心地迈过。
  这间房应当就是那晚梦中阿苗住过的没错了,只是这散落一地的物品仍旧未被拾掇,还有那已经碎得不成样的琉璃盏,阿苗被他们抓去后恐怕再没回来过。
  “师姐,你是在找人吗?”郁起云轻拍着她的手背,稍稍带着些安抚意味,眼底笑意敛去。
  “没错,你小心些别被抓了。”云笙松开手,敷衍地帮他把攥得皱皱巴巴的袖口抚平,在前头叮嘱道。
  郁起云剑眉一扬,扫过她随手抚平的袖口,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洋洋道:“那你把我拉过来,总得告诉我在找谁吧。”
  “何况,你现在是他们新一任圣女,这般大大咧咧出现在他们视线里,不怕他们来一出瓮中捉鳖?”
  云笙手上还在不停地翻找,手指翻过桌上杂乱摆着的铜镜、针线、画笔,又蹲下来歪头查看地上是否有线索。
  可惜,地面上除了她鞋尖适才无意间踢过的还在不停滚动的白瓶,便真是空无一物了。
  “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云笙心下很是着急,将桌上摆放的物品来来回回翻了个遍,继而又转向那些细枝末节,企图想着从隐藏于墙角深处的墙皮上找到线索。
  “在我看来,你那位圣女朋友要么被关在地牢里,要么被打晕置于其他隔房中,总而言之是不会在这。”
  “你怎么知道她是圣女?”云笙总算察觉到不对劲,她停下动作,眯着眼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郁起云却仍旧笑着,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袖口,动作散漫得仿佛真是出来踏月一般。
  她总算明白他有何要事商量了,眼下看来,自己拉着他出门倒还正中他下怀。
  但她还是存着许多疑惑,既然自己是被阿苗召唤来的,那郁起云又是怎么回事,那晚自己可是半点没见着他。
  “不用着急,你这位小师弟还是他,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半盏茶功夫罢了。”
  寒鸦立于枝头,发出一声声凄然的鸣叫,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很清晰地望见外头山色被黑压压的瘴气遮掩,所有的景色都是按照画中来布置的。
  郁起云眸光一转,蓦地上前将她带出这间屋子。
  云笙被他拉着,心下虽是怀疑他的身份,但这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却令自己无法推开。
  “阿苗!是你吗?”云笙失声喊道。
  只见郁起云脸上重新挂着笑容,仔细望去这上扬的弧度和恬静的阿苗却是如出一辙。
  他伸出手置于唇边:“我带你去找我被关着的地方。”接着又将那串珠子塞到她手里,“拿好了。”
  云笙心里冒着一连串的问题,咕噜咕噜的似滚烫的热水涌过,但眼下怕是不能得到回复,她只好默默压下,一言不发地跟着郁起云。
 
 
第二十章 
  ◎可愿帮我一个忙◎
  上空的瘴气愈演愈烈,几乎快要将他们二人整个包绕住。
  郁起云牵着她,绕过瘴气弥漫晃入寨子深处,进到一间小隔房中。
  即使天气转炎,地上也依旧铺着白色毛毯,门栏上方挂着几串晶莹剔透的珠子,手指一拨,还会随着发出清脆的空荡铃声。
  光滑的木桌上雕刻有细腻的花纹,一笔一划均是蛇兽图腾,单单就没有刻出眼珠。
  踩过柔软的毛皮,掀起坠于隔板之上的串珠帘子,被单薄木板隔着的另一边,一名头戴玉簪女子手脚被束缚着,正闭着眼靠在案前闭目养神。
  甫一进门,郁起云便没了声,云笙正要转头询问他时,却蓦地听见一声轻响,转过头来一看,他竟是靠在案前趴着睡ʝƨɢ*着了。
  云笙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俊俏的脸,有些蠢蠢欲动。
  不知是不是来时匆匆,他脸上还染着些绯红,顺着双颊不断朝两边荡开。
  手腕处的袖口随着他向前伸的动作下滑,露出一截消瘦的腕骨,指尖还泛着粉。
  他虚虚靠在案上,一手前伸越过案板悬于半空,一手置于脸侧下。
  云笙凑上前,视线停留在他利落的下颌线上,不断上移,缓缓划过他微张的双唇。
  其上长睫如羽,头发蓬松地搭着,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浅光。
  云笙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柔软而蓬松的触感令她心下有些新奇,刚想着进一步动作,手却堪堪停在半空。
  算了,先把阿苗救出去再说。
  她朝着另一边走去,想着将阿苗身上绑着的细绳解开,却发现不论她用何种力气,都挣脱不得这绳子。
  “没用的,除非她亲自解绑,否则旁人根本解不开。”阿苗虚弱地睁开眼,朝她挤出一点笑容。
  云笙仍是不死心地攥过绳子,直到粗粝的绳子划过手心,漾起一片红也是纹丝不动,她紧紧皱着眉,只得放弃。
  “你师弟只是有些精神不济,休息一会便好了。”阿苗朝趴在案上郁起云努了努下巴。
  “你们是怎么回事?”云笙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头浮着的疑惑,“你怎会突然附身在他体内?”
  这确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且不说他们怎么认识的,单单就是郁起云这一反常乖巧的举动也令她有些费解。
  “这个稍后再解释吧,你们最好敛去声息,我感觉她很快就要来了。”
  谁?云笙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见屋外有轻细的脚步声,朝着这边一步步慢慢踱来。
  来不及了,她只好将尚还昏迷不醒的郁起云扯到帘子后,又捏了静音诀敛去气息。
  随着珠帘轻响,门被推开,头裹格子长巾的大祭司缓缓行来,身上银片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摆动相撞,金属碰撞的啷当声一点点敲打在他们心头。
  云笙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指捏得有些发白。
  不知为何,这女人一出现便令她头脑有些混乱。
  那日零星的记忆重新在大脑里翻转,燃着骨灰的香炉,不断蠕动的青虫,瞳孔中泛着的只容得下她的碎影。
  似是一只只双翼震动的飞蝶从她眼前一略而过,如白驹过隙指间流沙。
  “还在挣扎吗?劝你不要白费力气。”祭司走进了些,鞋子踩在毛毯上倒是半点声没出。
  阿苗轻笑一声,转过头去不欲与她对视。
  这一举动似乎惹恼了祭司,她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捏住阿苗的下巴,其上头一道道黑色筋条如蛛网般密布蔓延,只消一眼便令人毛骨悚然。
  祭司猛地扳过她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意味从头到尾地扫过,唇边的裂痕逐渐变大。
  “怎么还没有人来救你呢?”她松开手,狭长的指甲轻划过嘴边,眸光一沉,那笑容片刻便消失殆尽。
  屋内不知何时点上了一阵迷香,只用吸上一口,便浓郁得让人发昏。
  阿苗口鼻均无遮拦,这馥郁的香味不断袭上她大脑,便是内力深厚也有些招架不住。
  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手脚发软,整个人都毫无力气。
  躲在帘后的云笙也没能好到哪去,尽管她驱使灵力尽力散去了迷香,但这股香就似一只长着血口的毒蛇,弯曲着身子不断爬来。
  终于,在灵力支撑不住之时,云笙双腿瘫倒在地,发出一声重重的倒地音,在这静悄悄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阿苗脑海里浮现出“咚”的一声,一颗心恍若掉入寒潭,料峭的有些刺骨。
  大祭司嘴角重新曼起笑,诡异而狰狞。
  “好像有只小老鼠溜了进来。”她拖着黑色长纱,放过阿苗后不断朝帘子后走来。
  隔着一层绸缎珠帘,云笙脸色逐渐发白,身后紧贴着的墙壁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偏过头,发现自己已然是无路可逃。
  倒地不起的郁起云此刻睫毛微动,似有醒来的预兆。
  云笙心一紧,将手里那串珠子塞进他怀中,随后一把扯过帘子径直走了出去。
  祭司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她的眼底燃着熊熊焰火,双唇微启:“我早料到你会再回来,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云笙一手扶着墙,一边朝着郁起云对面的方向退,嘴里倒也半点不落下风:“是吗?不过我来可不是为了你。”
  “无妨,至少你还是出现了不是吗。”大祭司朝她一步步逼近,“不必害怕,我可舍不得杀你。”
  “那可说不准啊,人心险恶,谁知道下一步你会不会取我性命。”云笙被她逼着退至墙角,已是无路可退了。
  祭司眼里的焰火快要把她吞没,她对着云笙笑了许久,忽地长袖一挥。“嘶”的一声,从她宽大的袖口钻出一条正吐着信子的黑蛇,两根尖细的獠牙上还淌着毒液。
  隔着倾泻而下的烛火,黑蛇那鲜红的蛇信子慢慢伸长,身上泛着银光的鳞片一闪而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爬上了手臂。
  有些凹凸不平的鳞片蹭着肌肤,不必刻意低头便能望见它荧绿的眼珠微微转动,一寸长的身躯所到之处皆透着刺骨的凉意。
  云笙不敢动弹,整个身子僵硬着,任凭黑蛇慢慢滑过手臂,又爬至她的脖颈,一圈圈地将纤细的脖子环绕,尾梢微翘。
  阿苗强打着精神想要站起身,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只得眼睁睁看着这条毒蛇漫过云笙,以一种极为蛮狠的姿态将她整个人环绕住。
  烛火轻落,在她脸上投下几分晦暗不明的阴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风露濛濛。
  房屋里寂静一片,只有黑蛇呲呲地吐着信子,烛火摇曳下,竟是无人再出言。
  阿苗手被剪在身后,她试着动弹了些,发现这束缚着她几日的绳子松垮了些。
  风声在她耳畔呼啸,凛冽之意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掉。
  她猛地抬起头,除了被凉风吹得一角翻飞的珠帘,眼前竟是空无一人。
  云笙和祭司不知在哪一瞬消失不见,连带着那条细长的蛇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不好!
  阿苗的手脚开始剧烈挣扎,迷香在大祭司离开后便失了效,那些消散的力气正慢慢回归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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