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
叶荔给它起了个名字，笑着说：“战略大客户。”
羽梵表现出似懂非懂的样子，看着醒目的“西蒙”两个字，点头“哦”了一声。
叶荔从收银台扯下一个袋子，接过羽梵手中的卡带，问她：“其他的要看吗？”
羽梵对手办等倒不是很感兴趣，加之看了眼店里的挂钟后，更加肯定地摇了摇头。
叶荔说到做到，给了羽梵最低折扣，总价算下来，羽梵自己都吃了一惊，还好心地对叶荔说：“你可别亏本卖我啊。”
惹得叶荔大笑，不忘扯一旁的谢烯下水：“我看起来这么善良的吗？是因为有谢烯衬托吗？”
谢烯听后，缓慢而疑惑地看了叶荔一眼。
第27章 chapter 27
◎现在才想来了解，会不会太晚了？◎
羽梵低笑, 拿出付款码付了款。
到了关键的一刻。
羽梵接过叶荔为她装好的袋子，自然地开口问：“对了,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叶荔转身看了眼时间, 问羽梵：“你要吃完午饭再回去吗？”
羽梵点点头：“是啊，想在附近吃个午饭再走。”
叶荔眼里冒着小星星，当即做了决定：“那我带你去吧。”说完, 她看向谢烯：“我跟羽梵去吃个午饭, 一会回来给你打包？”
今天店员请假了，不过午饭时间也没什么人，一个人问题不大，谢烯没有意见，对叶荔和羽梵说：“去吧。”
叶荔开心地拎上包，和羽梵出发了。
目的地不远，过两条街就到了，是一家港式茶餐厅。
“这家店的炸鸡腿饭和冻柠茶特别好吃, 还有菠萝油, 极品。”叶荔热情地为羽梵推荐她心里的宝藏餐点。
“那我就三个都要。”羽梵笑着接受安利。
分享带来的快乐，使叶荔比平时更加期待地点了单：“还有同样的一份，我一会打包带走，谢谢。”
自从实施计划, 也就是叶荔按照她的猜测，提出和她一起吃午饭开始，羽梵心里就产生了很强的愧疚感。
尤其叶荔如此爽朗真诚，羽梵心里更加难受了。
终于走到这一步, 制造出单独和叶荔坐下说话的机会, 羽梵不想再拐弯抹角, 身子向前, 双手交握，和叶荔坦白了：“对不起叶荔，其实我今天不是来买卡带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叶荔一愣。她抬了抬眉，看着羽梵，不是很理解：“找我？”
“嗯。”羽梵直说了：“想找你聊聊谢烯的事。”
叶荔虽然觉得相当意外，可再一细想羽梵和谢家的关系，好像也不是多么不着调的事。
这回，叶荔没有发问，而是等着羽梵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谢烯家里是做什么的吗？”羽梵斟酌着问。
“当然。”叶荔的表情已经从三十几度的炎夏，转为了十几度的冷秋，虽然没有一下拉开了距离感，但总归是没有那么亲近了：“我学校附近就有一家他们家开的超市。”
“那他为什么放着家里的超市不要，跑来郊区开店……谢烯家人很想通过你，多了解了解谢烯的想法。”
为什么要透过她来了解谢烯的想法，这个问题叶荔不必问，自然懂，谢烯不可能说。她下意识抱起双手，背靠后，盯着比她小几岁，涉世未深的羽梵，沉吟了一会，开口：“所以，他们派了你来做代表？”
叶荔此刻眼眸里闪过的寒光，其实并不针对羽梵，却把她给晃明白了：“当然不是，谢叔叔现在就在附近等着，如果你愿意，我让他过来？”
叶荔的瞳孔张了张，没有想到，也没有拒绝。
几分钟后，谢叔叔在叶荔对面坐了下来。
初听叶荔这个名字的时候，谢叔叔就觉得仿佛听闻过，此刻见了面，他更加确定，自己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孩。
可是之前是在何时何地照过面，谢叔叔一时又回忆不起来，见叶荔看他的目光也似隔着万重山，疏离而陌生，未免惹得一个刻意套近乎的印象，谢叔叔就当两人是初次相见，笑着说：“你好，我是谢烯的父亲。”
很明显，叶荔对谢叔叔是有一点敌意的，如果说刚刚她表情的温度低至冷秋，现在的温度可以说骤降至隆冬。
“我叫叶荔。”尽管如此，叶荔倒也并没有拒绝交流：“你的来意我已经听羽梵说过了。”
两个人同时看了羽梵一眼，谢叔叔的眼里带着感激，叶荔眼里因还叠加了对谢叔叔的看法，暂时说不清道不明。
羽梵乖巧喝冻柠茶，不准备发言，接下来全看谢叔叔的了。
“听说你想通过我，了解谢烯的想法？”叶荔的语气，算不上不尊重，但要说尊重也很勉强。
谢叔叔并不在意，笑着回答：“是的。”
叶荔嘲弄地抬了抬嘴角，看着谢叔叔，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谢烯今年几岁吗？”
叶荔问这个问题，不是真的想了解谢叔叔是不是知道谢烯的年纪，却在看到他微微一顿，尔后才在心里计算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说：“你现在才想到要来了解他，会不会太晚了？”
谢叔叔是自责的，可是现在要做的，不该是沉浸在自责之中：“如果叶同学你愿意帮忙，我想或许不算晚。”
叶荔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帮忙？”，而是站在谢烯的立场，情绪略有起伏地问谢叔叔：“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之前都做什么去了。”
谢叔叔没有可以为自己辩驳的话，他垂下眼眸，回想叶荔所说的之前。
超市不是一开始就能连锁的，也是从小小的店面，慢慢做到了现在，而这一切，需要大量的时间，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倾注在此，固然要失彼。
但这不是借口，谢叔叔知道，于是他唯有沉默，以及迟来的醒悟。
如果叶荔完全不想帮这个忙，她会在一开始就拒绝羽梵，甚至不会见谢叔叔。
但是这家人的过去种种和后知后觉，都实在令她生气，使叶荔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甘做桥梁。
可是她又是最了解谢烯的人，知道答应谢叔叔的这个请求，对谢烯一定是有帮助的。
“我考虑一下吧。”最后，面对带着诚恳和忏悔之意的谢叔叔，叶荔还是没有当场给出明确答复，暂且留了个可进可退的态度，也当是多考验考验谢叔叔的诚心。
“这是我的电话。”对于这样的结果，谢叔叔丝毫不急躁，缓而拿出随身携带的名片递给叶荔，说：“如果你有任何想法，随时联系ʝƨɢ*我。”
叶荔故意单手接过，目光重重地在名片上的公司名称和头衔上落了一会后，将名片收进包里，不咸不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出了餐厅，叶荔手上拎着为谢烯打包的午餐，对羽梵和谢叔叔说：“就在这里分开吧。”叶荔的视线落在谢叔叔一个人脸上，说：“我暂时不想让谢烯知道我和你有来往。”
“明白。”谢叔叔理解地点点头。
说完，叶荔的视线转向羽梵，眼神里的冷冽也逐渐柔和了下来。她主动伸手摸了摸羽梵的头，对她说：“下个月有新上很多游戏，记得过来买哦。”
羽梵眨了眨眼睛。
“放心。”叶荔笑着回应羽梵埋在心里的歉意：“还是一样，给你大大的折扣。”
羽梵咬住后牙槽，差点红了眼眶，脸上终于重新露出笑容，对叶荔点了点头，说：“好，到时候我一定来。”
虽说要在此分开，但三个人要去的方向是一样的。于是，在原地等叶荔先走一步后，羽梵和谢叔叔才走向停在附近的车里。
上车以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还在回想刚刚那番虽然没有直接答案，但却有很多可思可想的会面。
回思每一个细节以后，羽梵突然想到最开始的一个画面，赶紧抓住它，问谢叔叔：“对了谢叔叔，您知道西蒙吗？”
见谢叔叔脸上疑惑呼之欲出，羽梵打开手机，找到之前关注的店铺，把屏幕递给谢叔叔看：“就是这家店。”
谢叔叔是在往下划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的：“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我爱人的一个朋友开的店。”
这就证实了尾牙宴那天，到处发名片的那个人并没有攀关系，说的是真的。
羽梵看着还游离在外，并不知道羽梵突然问的这桩事，和他们正在做的事有什么关联的谢叔叔，慢慢说出自己的推测：“我怀疑，谢烯妈妈知道谢烯在这里开店的事。”
不仅是孩子，就连另一半也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谢叔叔觉得自己越发跟不上节奏了，怔怔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西蒙一直在向谢烯的店里进货。”羽梵收回手机，找到店里的电玩专区，给谢叔叔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谢烯妈妈拜托自己的朋友这么做的？”
如果要说巧，朋友的网上超市，从自己儿子的店里进货，这件事确实更巧。
意识到羽梵的猜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后，谢叔叔稍稍思考了一下，说：“这件事，我可以试着证实。”
说完，谢叔叔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翻查通讯录：“不过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存他的电话。”
“您是说，西蒙的老板的电话吗？”羽梵问。
“是啊，我跟他来往不多，就见过几面。”
就在谢叔叔一路往下查电话号码的时候，羽梵也开始翻自己的手机，她记得当时，西蒙老板在发自己名片的时候曾说，把他的名片拍给客服看，就可以领一张两百元的抵用券。
“有了。”果不其然，羽梵很快在和网店客服的聊天记录里，找到了那张名片。
谢叔叔接过羽梵的手机，看着照片里名片上的名字，相关记忆如洪水般涌了上来：“对，就是他，曾鸿民。”
谢叔叔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您好？”为了让羽梵也能第一时间了解情况，谢叔叔开了免提。
“小曾呐，是我啊……”
羽梵坐在一旁，看着谢叔叔和曾鸿民有来有回地寒暄，要不是刚刚确确实实听到他说，他和曾鸿民来往不多，也确确实实看到他半天找不出曾鸿民的联系方式，羽梵都要以为两个人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交吗，羽梵在内心不无感慨，认真观摩。
“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因为谢叔叔也没来得及和羽梵说明他具体要用什么方法来证实她的猜想，听到他似乎要进入正题了，羽梵赶紧凝神。
“谢老板，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看到你的网上商店有一个电玩专区，我有一个正好是做这一块的厂家朋友，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这样的商务话术，曾鸿民一听就明白了。
“谢老板，这事您得跟老板娘商量呀。”寻思着这家人怎么信息不对称呢，曾鸿民完全不想卷入大佬们的家庭纷争，早早摊牌，撇清关系，两边都不得罪：“我现在电玩的货，都是从老板娘给我介绍的店里进的，您也知道，老板娘帮过我很多忙，这要换的话，我不好现在就给您答复，您最好先跟她讨论讨论，要是她也同意，我这边肯定没问题。”
第28章 chapter 28
◎《where are you?》◎
谢叔叔看了羽梵一眼,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啊。”虽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谢叔叔还是坚持把戏演完, 语气里还带着些沉浸在情景里的遗憾：“那没事, 我跟她说吧，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阵, 才挂了电话。
证实了羽梵的猜测后, 谢叔叔和羽梵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两个人却只是看着对方，沉默不语。
良久，谢叔叔只说了一句：“我先送你回去吧。”
羽梵也只回了一句：“好。”
两个人似乎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有着不同意义，但都同样让他们陷入沉思的讯息。
记忆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羽梵和谢烯妈妈同坐一辆车上，谢烯妈妈带着一丝绝情, 和谢熠谈起谢烯时, 说的那句：“我已经放弃他了。”
或许谢烯也以为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的母爱，一面因为谢烯的叛逆而消失在明面上，一面又在暗地里用自己的方式成全着谢烯。
母亲和孩子的关系，何至于别扭成这样呢？这是家庭关系简单而健康的羽梵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的。
这会是谢烯一意孤行, 放着家业不要，跑到郊区开店的原因吗？
可似乎逻辑并不通，谢烯妈妈不论是明面上的态度，还是私下的行为, 都是结果, 谢烯开店, 也是结果, 结果并不能导向结果，所以源头是什么？
羽梵抓了抓脑袋，越想越糊涂，就像猫咪在玩毛线球，越想揪出线头，越是把线团捣得更乱。
羽梵转头看了眼谢叔叔，他面上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心里也正翻江倒海着。
不论是谢烯、谢熠、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都是他最亲的人，可是他却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很多明明是最重要的事，却偏偏都被他忽略了。
家人的感受，家人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他统统认知模糊。
这些年，他是给家里安置了一套很大的房子，可是回家吃饭的时间却屈指可数，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次数，更是没有。
在巨大的惭愧和自责之下，幸而，还有一丝希望尚存，没有将他完全击溃，那就是刚刚从曾鸿民给的信息中得知的——
虽然彼此表达和表现爱的能力都有缺失，可是爱它还在。
这使他振作并且意识到，还是事情是他可以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