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才知道。”沈长林答,在没到达运州之前,他也摸不准情况。
“快拦住他们!”
经过一天骑行,正当沈长林他们处在海青县和运州城之间时,一队人马突然从拐角处出现,为首的赫然是之前那个方脸的假县令,身后跟着几十个衙差和一百来兵丁。
兵丁都是运州守备司的人,这假县令竟早一步赶在沈长林前面,连夜去运州借兵了?
还是说,运州守备司中,也有他们的人?
“杨指挥,这是逃窜来海青的贼人,请助我捉拿!”那假县令道。
那杨指挥生的很英武,一双鹰眼炯炯有神,狠瞪沈长林一样:“快下马,否则休怪本指挥不客气!”
杨指挥竟是华京口音,且看他生的一派正气,沈长林选择冒险一把以貌取人,于是用华京官话道:“杨指挥,这里面有误会。”
杨指挥听得沈长林的口音,微微一愣,但态度还是很强硬:“能有什么误会?”
沈长林从荷包里取出海青县令的官印,抛掷给杨指挥。
“指挥身边这位是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沈长林!”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两章,下面开始基建工作~京城的穿插描写~晚安~
第92章 现祥瑞
◎前太子要回朝◎
此话一出, 在场诸人都是一愣。
杨指挥接过官印仔细查看着,他乃华京人,出身世家, 见过官印长何样,而昨夜方脸的‘沈县令’来守备司借兵时, 口口声声说的是官印在来时路上遗失了。
想到海青县乱象横生,而从华京赴任路途迢迢,遗失官印这等重要物品亦算正常, 杨指挥就没怀疑。
更重要的是, 他性情刚直讲义气,就是得罪了上司才从华京放外任,来到运州守备司做指挥使,如今正好半年。
杨指挥在守备司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到处都是他看不惯的东西。
因此昨夜方脸的‘沈县令’风尘仆仆来到守备司借兵,说辖区内一伙曹姓贼帮气焰嚣张,作恶不断,需要守备司借兵支援, 而同僚们一脸冷漠不愿多管时, 唯有杨指挥义气相应。
但是现在……他打量着手中官印, 又看看不停吞口水的所谓‘沈县令’,满脸狐疑。
沈长林压根不担心他真的被鸠占鹊巢, 原因很简单:“旁的不提, 新科状元沈长林年十八, 请杨指挥细观我二人,谁更像十八岁?”
杨指挥深吸一口气, 攥紧手中的剑, 眼神隐隐有冒火的征兆。
直觉告诉他, 他很可能被几句拙劣的谎言给骗了。
“从宫门入保和殿,路经一荷池,荷池中除了荷花还有何物?”
方脸‘沈县令’目光闪烁几瞬,而后斩钉截铁道:“仙鹤!”
皇城的荷池中常养着仙鹤,他没说错,但是——
沈长林微微一笑:“从宫门入保和殿,根本不会经过荷池,另外,今上的鼻梁上有一粒黑痣,对否?”
既然杨指挥问起宫门里的事,那么他定入过宫,也极可能见过圣上,关于圣上鼻梁上有粒黑痣的小细节,只有面见天颜的人才会知晓。
沈长林和杨指挥对视一眼,谁是真正的沈县令不必再验,一切分明了。
冒牌沈县令,也就是那名方脸男子,名叫沈则东,就是邻县人,自小好诗文,读过几年私塾,接着沈则东就落草做了江匪。
日日打家劫舍,打打杀杀的过日子。
原本他就是个普通小匪,也没什么冒充朝廷命官的妄念,直到新科状元姓沈的消息传到海青县来。
酒醉后的沈则冬偶尔会嘀咕:“要是老子当年继续读书,今年的状元郎就是老子了!”
这话常惹得同伴哈哈大笑,笑沈则东痴心妄想。
紧接着,又传来状元郎任海青县县令的消息,海青县甚地方,本地人心知肚明,沈则东所在匪帮的头儿,便异想天开起来。
“状元郎不可能来赴任,定和上任县官一样,调令到了但人不到。”匪头眼珠子一转,瞄上沈则东,“你不是老嚷着要做状元吗?现在机会来了!”
说罢勾勾手指,同沈则全耳语几句,潦草的定下假冒县官之事。
这事初听像天方夜谭,但实际操作下来竟格外顺利,县衙的县丞、主簿、学谕等主要职位,空着一大半,剩下几个老吏衙头勉强支应县衙日常运转,案上积累的公务堆积如山。
他们就盼着能来个主事的,哪怕来的新县令是个裱糊匠,也能整顿一二。
因此沈则东带着所谓的几十个衙差,拿着捏造的文书,套一袭自制的官服冒名顶替上门时,没人疑心。
大概是计划太过顺利,沈则东上任后,没规矩几天,就开始了‘卖官’之路,如果买官者油水厚,他还会偷偷递消息给匪头,来个极限黑吃黑。
这一个多月里,他顶着沈知县的名号混吃混喝,挣的盆满钵满,一时飘飘然,真当自己是沈县令了,甚至有胆量去守备司借兵马。
原以为真正的状元郎瞧不上海青县令的乌纱帽,一辈子都不会来此地,却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来潜伏了好几日。
沈则东端昂着头,客观来说,他端官架子时,真有几分官爷气质,但脸色沉下时,那独属匪徒的狰狞目光瞬间出卖了他,眼见大势已去,沈则东拍马就要逃。
“抓住他!”
杨指挥之前有多信任沈则全,现在就有多恨,另有丝丝羞耻感萦绕在心。
堂堂守备司的指挥使,竟被一宵小之徒轻松瞒骗,情何以堪!
沈长林端坐马上,将杨指挥的复杂情绪看在眼中,他假装没瞧出来,拱手恳切认真道:“谢杨指挥明辨之情,长林还有一不情之请,鄙人初抵海青,不解内情,恳请杨指挥携兵暂驻县城,助我一臂之力。”
杨指挥抿着唇,未语。
沈长林再拱手:“杨指挥之功,长林定向圣上禀明。”
大乾朝的地方官员中,除封疆大吏、学政等,没有向皇帝直接上书之权,沈长林目前是正七品,按照惯例也无权直接上书,但一甲进士默认有此权限。
所以,沈长林的承诺不虚。
杨指挥放外任到边陲之地,当然想尽早回京,可沈长林的命运和自己又有什么不同,他苦笑一下,若这位沈状元得圣眷,就不会出现在海青县了。
“沈县令客气了,戍边安民本就是再下职责所在,愿随沈县令前往。”
沈长林回以淡笑:“多谢。”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县衙进发。
目睹一切的曹许光惊得目瞪口呆,前夜和自己聊天的贴心沈哥,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他最讨厌的官爷,这种震撼直抵小少年内心最深处。
沈哥怎么会是臭当官的!
但少年很快就摒除成见,语气中充满了崇拜:“沈哥,啊不,沈老爷,你刚才真神气!”
沈长林被逗笑了:“还是叫我沈哥吧,听着更顺耳。”
回到县城,等消息的曹许平等人从曹许光口中得知此番变故,及沈长林的真正身份,亦惊掉了下巴。
曹许光摇着大哥的手臂帮沈长林说好话:“哥,做官的也有好人,沈哥就……”
话还没说完,只见曹许平一个健步冲到沈长林面前,抱拳颔首,声如洪钟道:“壮班衙头曹许平愿听沈县令指挥!”
曹许光再次惊讶的长大嘴巴,他哥的转变怎么比他更快。
沈长林微微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
“请曹衙头招募三十名壮丁,月银本县令将按照规制的五倍发放。”
曹许平的漕帮有的是壮年男子,他沉声应是,末了低声问:“沈兄弟,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
现在海青县的银库是空的,沈长林没有可支的银子,但是他知道,想要人帮自己做事,光靠义气道义是不长久的,利益交换看似无情,反而更长久。
他对众人许下承诺:“各位襄助之恩,长林永生不忘,更不会亏待任何一人。”
至于银子去哪里寻,沈长林揉了揉太阳穴,树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办法便是。
海青县地处西南边陲,交通闭塞,因京中的很多消息,往往要数月才传到这。
比如说,前太子未死的传闻,便已在华京传的沸沸扬扬,而海青县的官民,还一无所知。
有人说,太子是被一位忠仆偷偷救出,当日火化的只是一块香木,如今太子已在民间长大。
还有人说,最近圣上频频梦见神仙,指引他往南而去,圣上神往,在梦中见到了太子,这才得知当年的真相。
此外,最近半年,两京十三省频现祥瑞,钦天监监正夜观天象,也常道天现异向,国之南有真龙现身。
总之种种预兆,证明前太子生死存疑,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位已逝多年的前任储君,仍在人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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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合作吧
◎华京生变合纵◎
一阵寒风掠过, 窗棂上的薄雪簌簌飞落,似柳絮芦花又像浓雾青烟。
皇城之中,宫女太监数万人, 随处可见宫婢的身影,唯有青砚宫最是冷清。
青砚宫是今上在宫中静修闭关之所, 里面只有几个道士和太监,没有圣上的特别召见,无人可入内。
从八月开始, 圣上搬到青砚宫长住, 除偶尔上朝外,甚少露面。
就连誉亲王、陈皇贵妃、罗贵妃等人,都未得召见。
圣上一心痴迷修道练丹,经常闭关避人,这回也不是第一次了,众人均习以为常,直到太子未死的传言愈演愈烈,几方势力都慌了神。
其中最焦急的, 当属誉王姜逐元。
父皇有多疼爱太子, 他心里最清楚, 若太子当真还朝,他绝无即位的可能。
但心里越急, 就要越沉得住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誉王被上次千人血书的事弄出了心理阴影, 深怕遭到皇父忌惮猜疑,因此这次选择了耐心隐忍。
并且嘱咐景郡王姜逐谨、山和长公主及门客和相熟官员都要小心慎重。
誉王一派按兵不动, 萧贵嫔却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频频去找罗贵妃:“我儿真能继位吗?若太子殿下真的没死, 真的回朝了……”
“不可能!”罗贵妃厉声呵斥萧贵嫔,“这只是外面的谣言,你莫要跟着起哄,太子早就死了,尸骨也早已化成了灰!人不可能死而复生,你身为宫妃,不要妖言惑众!”
萧贵嫔诺诺应是。
可罗贵妃说的凛然,貌似底气十足,实则一阵阵心虚。
无风不起浪,这事着实蹊跷。
她很想在圣上面前求证一番,奈何圣上一直在青砚宫静修,已多日未去看她了。
既然圣上不来,罗贵妃准备主动出击。
这日,华京城下着薄薄的飞雪,雪势不大,却格外的寒冷,罗贵妃一袭盛装,来到青砚宫外,以新编一歌舞请圣上品鉴为由,求见皇帝。
“求黄统领通传一声。”
寒风刺骨,冰雪漫天,罗贵妃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仍坚持不走。
“未得圣上传召,卑职无通禀之权。”
黄一鸣不卑不亢道。
不过,见罗贵妃等得辛苦,一个时辰后,他还是心软的向圣上提了一句,岂料圣上竟点头宣罗贵妃入内。
此后发生了何事,众说纷纭,总之罗贵妃被禁足半月,罚俸一年。
接着小道消息传出,是罗贵妃在圣上面前犯了忌讳,提到了当年的永王案,旁敲侧击前太子的事,才遭训斥责罚。
紧接着,圣上对低调多年的先后族人,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封赏,在此之前,先后一族已在朝堂沉寂多年。
圣上的一举一动都表明,前太子的事不仅不是谣传,很可能是真相。
誉王姜逐元也摁捺不住了,偷偷派手下人前去调查,但派出的暗卫接二连三失去踪迹,他好不容易经营出的情报网络——那个以莲纹为暗号,以经商为掩护的组织,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打击,据点消失了近一半。
更可怕的是,打击取缔莲纹据点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德司。
武德司的人马在圣上的授意下,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达到数万之众。
“父皇命武德司对付莲纹阁,是在敲打我。”姜逐元脸色煞白,喃喃自问,“父皇何以讳莫至此?”
姜逐元内心隐隐有种猜测,但他不敢想,不敢信,他二十多年的全部人生,全是奔着做皇帝去的,他苦读各科经典,钻研帝王之术,广结才学之士,只为登上皇位。
努力的不止是他,母妃和外祖一族,为给他铺路架桥,花了无数银钱,使了无数手段,他背负太多,根本输不起。
见皇兄一脸灰败,面白如纸,颓丧的像破产的商人,姜逐谨安慰道:“此系谣言,皇兄千万不要想太多,父皇不将皇位传给你还能传给谁?”
姜逐元无力的摇头:“逐谨,你想的太简单了。”
他疲惫而绝望的合上眼,思绪乱飞,乱得他头疼欲裂,小时候父皇教自己习字、骑马的一幕幕温馨画面,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那时他父子二人就像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一般相处。
姜逐元脑中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父皇躬身教导他时,想的不会是前太子吧?他们的年纪相差不过一岁。
“帝王之心,到底什么是帝王之心……”誉王喃喃自语着。
景郡王姜逐谨见大哥一副颓败消沉的摸样,内心竟涌起一股怪异的轻松畅快,从前一直被他仰望崇拜的大哥,原来也有无助脆弱之时,令他瞬间觉得,自己没那么差,至少,他们都不是父皇真正宠爱的儿子……
我们都一样。
景郡王勾唇邪笑,靥足的品味着这种畅快。
誉王这边鸡飞狗跳,林月贤那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