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只好换了衣服,去楼下把人迎上来。
她把人留在门外,进了门见衣衫整洁一脸斯文的时博士,理直气壮地把人领进门后交给了时途。
可怜时博士在国内见缝插针都要搞科研,来了M国,只能沦为温萧萧的助理。
不仅负责英文翻译,还负责情绪价值提供,更令人发指的是,居然免费!
不仅如此,稍微一培训,就好用到飞起。
温萧对着旗袍款式图册和面料手册,教时途如何挑选款式和颜色,听着他能举一反三后,她就彻底放飞,全然托付给她。
温萧喜欢听时途用流利的英文和客人沟通,让她生出一种,旗袍已经走出国门的繁荣感。
每一件旗袍,都收了一百美金做定金。
加上朱丽安娜给的5000美金尾款,温萧的钱包顿时鼓了起来。
——用时途的话来说,境外业务存在天然的信息不对称优势,当没有对手时,她们的定价,就是市场价。
这一天晚上,她数完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时,突然想明白自己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她们这一届学生,从初中到大学,学习的教材都是英式英文,可时博士一串串往外蹦的英文,却妥妥是正的不能再正的美式英语口语。
他是怎么学的?或者说,什么时候学的?
时博士听她这么问,脸上一时表情有些破防,但不到一秒钟就收拾好情绪,反问到:“偷偷学犯法了?”
温萧:这该死的学术版bking。
**
斯大物理实验室。
系主任Jason看着面前两人拿出的申请函,有些无奈:“我再说一遍,这个实验室高度机密,你们拿到授权,我可以开门让你们使用,但不代表你们可以消耗掉里面的任何一样实验器材,听懂吗?”
简单翻译一下:你们可以看,不要动手。
两人中个头较高的Kevin一脸正气,说:“我们同样为崇高的目标工作,请你配合我们,实现尽快突破,我保证,一旦我们拿到这次的实验结果和实验数据,我们会被全世界人民感谢。”
再次简单翻译:我们的来头,你不配问。
Jason懒得纠缠,留下签完字的申请函,带着两个怪胎去实验室。
门甫一打开,Kevin就迫不及待地把Jason请出去:“我们的实验高度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实验室看不到天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搞清楚所有设备的作用,把联结主设备的电脑终端打开。
屏幕缓缓变化,最终停留在时途原先用的界面上。
Kevin狂喜地指着屏幕上完整的模型结构,给Brian看:“看,那就是我们要找的模型。”
Brian问:“那我们现在怎么拿?”
这玩意儿能搬走看吗?
似乎不行。太沉太大,而且安保措施多,保不齐就打草惊蛇了。
给他们两人下的命令是:【不顾一切代价,找到已失踪斯大物理系大佬Shi Tu的虫洞理论数据模型】
那天他们两人亲眼看到,进来的时候是两人,后来离开时只有一个人。
那么,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结果就是:Shi Tu就是那个人。
Kevin不知自己触碰到了哪里,屏幕上的代码哗啦啦开始狂跑起来。
主机发出尖啸的声音,过不了一会儿,实验室中间那台机器突然像受到了呼应一般,发出呼应的呜呜声。
Brian看到房间里的空间开始折叠,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像拼接在一起一样,交织在他眼前。
他不由自主朝那些折叠的虚影走去。
呜呜声越来越响,让两人的耳朵有了刺痛的感觉,那刺痛隐隐传到脑干,让人头痛。
Kevin想关了主机,他一边骂一边去摸主机的控制按钮。
正在这时,Brian走到了实验室主设备跟前,伸手摸向那开始震颤的存在。
Kevin低下头去找开关,他已经控制不住机器,必须在自己脑部受到更大刺激前停止。
设备的杂音戛然而止。
松了口气的Kevin抬头对Brian说:“算了,我打算写个报告汇报一下情况就结束,我想回到正常——。”
此刻的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花扣
“上帝啊!”他张大了嘴喃喃地说。
上帝有没有听见, 这不得而知。
但紧接着,那台被斯大物理系当眼珠子一样宝贝起来的设备,咣叽一个顿挫, 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门外过道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 直接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
“艹, 发生了什么?我艹艹艹, 这量子模拟器我连摸都不敢摸,这就□□坏了?”
“喂, 快点去叫魔鬼Jason,保护现场, 谁都别过去!免得背黑锅。”
“艹……我的宝贝机器是在冒黑烟吗?”
“是的, 全物理系的女神缪斯量子模拟器, 黑了。”
“……”
Kevin呆呆地立在原地。
门外,走廊两侧挤满了人, Jason在学生的簇拥下疾步匆匆。
门内, 一目了然, 庞然巨大的量子模拟器顶部黑烟袅袅。
Jason勃然大怒,指着Kevin嘴唇直哆嗦:“我刚刚说了什么?不要消耗掉我们的实验器材!我的意思是……你们不会用,他娘的为什么不问一下?!这台设备全世界只此一台, 你弄坏了, 耽误的是我们的进度……对了,还有一个人呢?”
他气死了, 手也跟着哆嗦起来,捧着胸口对身边的学生说:“快!去我桌上拿硝酸甘油给我。”
Kevin神情呆滞, 脑袋像被重物砸过, 只剩下钟摆一样的嗡嗡声。
在这种时刻, 他居然想到,原来文学作品里写的,也不尽然都是假话,当人极度恐惧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白的。
他的两只胳膊,一边一个被人控制住,跟在Jason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涌入了Jason的办公室。
阵容过于庞大,沿途已有好事者将情况传到了校委会。
没走多远,Jason已从震惊中恢复理智。
用他的逻辑判断,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首先,来申请的两人,并不是外行。
放眼整个斯大,称得上对量子技术有所涉猎的,能有几人?
这套设备,交给任何一个物理系学生,能让它跑起来的,放眼不足五人。
再说,他们拿到的申请函,盖章单位的级别和性质,让他忍不住多想。
借用实验室,怎么和安全处扯上了关系?
所以,并不方便在公开场合调查。
思及此,他疏散了跟在身后的学生。
吃过硝酸甘油片后,Jason已经平静下来,坐下不久,电话响了,另一头是这所大学的校董:“实验室出问题了?”
Jason忍着心痛:“是的,安全处授权的科学家借用实验室,试用期间,量子模拟器出现故障,需要排查一下问题……不排除设备彻底损毁无法复原。”
“你把人带到我这里。”
电话挂了。
到了校董面前,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的Kevin,面对盘问一言不发。
他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抱歉,我所知的一切,只能向安全处汇报。”
然后,当着两人的面,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支笔,拧了一圈后,笔身亮起一个小红点。
Kevin对着小红点说:“模型获取任务失败,但Brian疑似在设备启动过程中,误入虫洞,暂时无法确认Shi Tu的身份,汇报完毕。”
说完,他闭上眼睛,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
Vogue杂志社。
一月刊即将封版,克里斯汀这两天气压一直很低,办公室氛围压抑,秘书工作得胆战心惊。
所有稿件配图和广告都已经完成定稿排刊,现在的重点是,版面上,文章的优先次序还需要做最后的调整。
这是克里斯汀的工作。
虽然已经十年如一日地做了这么多刊,她依然有压力。
没有人的眼光,可以永远正确。
秘书今天给她买的拿铁加了糖,她浅浅啜了一口,驱散掉心头的不安和压力。
前台捧进来一束新的花,见她在里面坐着,小心翼翼地把花拆好后退了出去。
所有版面已经按次序贴在她背后的大白板上,初版是副主编排的,而她的权利是,可以在副主编的名字后面签上字,也可以打散了重新排序。
她半躺在座椅上,细细看每一篇文章的标题和配图。
乏善可陈。
和上个月相比,又有什么创新呢?
她叹了口气,创新是最难的。
座椅转回来,勾住了几乎还满杯的拿铁,热热地浇在了她的白色真丝衬衫,和米色的迷笛裙上。
“哦!”她站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一片狼藉。
摔着手去自己的更衣室换衣服。
为了配合不时出现的活动,她在杂志社总是备着一些衣物的。
整间杂志社除了她,工作都告一段落,外面的氛围十分轻松,甚至有人外放音乐。
秘书看她一身咖啡走出来,便跟上前来,紧张地问:“需要我给您出去买一套吗?”
全世界没有比她更挑剔的女人。
克里斯汀想了片刻后摇头:“不用,我更衣室里有。”
她的更衣室挨着其他员工的更衣室,需要穿过大开间办公区。
交完稿的码字工们,正围着电视机看节目。
“哈哈哈,Mat那个傻吊,傻乎乎给人做广告!”
“可是那个用线来裁衣服的镜头,我真的可以看一百遍。”
“我也是,这也太神奇了,你听她说什么了吗?神秘东方力量!”
“我真的笑死,你看她介绍的时候多认真,我有点爱上她,哈哈哈,怎么可以把广告做得这么可爱,而且不做作!”
“不过你别说,看她这么一秀,我也想做一件旗袍了。”
“劝你省省吧,人家是给朱莉安娜做衣服的设计师,你以为能跟二手店的格子裙那样便宜?你一个月工资够做几件?”
“哎,旗袍,不是这一期约翰那篇稿子的主题吗?我说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喂,小声点……”
员工见克里斯汀过来,顿时鸟兽散。
克里斯汀没戴眼镜,眯起眼看过去,电视屏幕上,一个不施脂粉的东方女人,正介绍着手里举起的一件裙子。
那裙子她有印象,上一期采访过安东尼新片女配,就穿着这种裙子。
等一下,这个月的稿件,依然有旗袍特稿。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回忆自己看过的那篇稿子。
再从更衣室出来,电视机前又聚集起了一小撮人,正津津有味看着屏幕上,那一段营销的重播。
这一回,约翰坐在中间,正小声向其他人科普旗袍的专有名词。
经历过两篇旗袍特稿的训练,他对这种古老又神秘的裙子,如数家珍。
众人看到克里斯汀出来,瞬间安静。
她对着约翰抬了抬下巴:“约翰来一下,其他人随意。”
随意,这是《Vogue》码字工们还从未听她说过的话。
她的口头禅,应该是:
不够好。
不可以。
继续改。
以及,
滚出去。
总编办公室里,秘书已经给她重新换了一杯咖啡。
桌面清理干净,花香徐徐。
克里斯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个月的稿子我看过了,你说下这次采访的感受,对旗袍这种服饰的观感。”
约翰有一些受宠若惊。
上一次可以归因于温萧的主动联系,他跟着克里斯汀的思路,把稿子打磨出来,已经学到了很多。
万万没想到,总编居然还会来关心他,写完之后的感受。
外面这些人为什么造谣总编是女魔头,这太不合理。
她明明好为人师,循循善诱。
还没坐下来,约翰心里就开始为她打抱不平。
他迅速在心里组织语言,还没开口,克里斯汀说:“不如先说说,为什么大家会重复地看这段重播?”
总编是想了解,大众审美根源的文化映射?
可是外面这帮子人,只是觉得搞笑吧。
约翰心一横,牙一咬:“因为她穿着很淑女的衣服,这么认真地营销,就很有反差的戏剧效果,在我们的文化里,服装等于自我,社会默认穿这样并不是工作场合,可她偏偏用最淑女的装扮,做最认真的推销。”
“我会认为,你也在恭维我。”克里斯汀笑了,“你不用太紧张。我是对这种服饰感兴趣,刚好你连续写了两篇特稿都是关于旗袍的。对西方社会来说,这种服装是新鲜的,旗袍的意象有点特别,既禁忌,又妩媚,很像东方女人。”
“刚刚你说的话,也给了我一个灵感,中西文化的冲击,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她站起来,走到背后的白板面前,视线在几篇篇幅较长,分量较重的文章之间梭巡,最后伸手把次序调整了一下。
约翰还是第一次看总编定版,尤其看到自己的稿子被挪到前面,惊得瞪大了眼。
从总编办公室出来,他脚步有些虚浮,如坠云端。
脑子里回想刚才经历的场景,依然是不可置信。
他的稿子,从内页文章,一下子跃升为封面次标题!
他还从未出过这种权重的稿子,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自己大腿。
真他娘的疼,没做梦。
回到自己工位,看电视重播的码字工工友们陆陆续续散开了,该喝咖啡的喝咖啡,该看书的看书。
——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可以潇洒快活,带薪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