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倒霉蛋打开之前,那台终端有没有人用过?能查到是谁用的吗?”
到底是外行,缺乏对这台设备最基本都敬畏。
Jason脸上带着些傲气,淡淡说:“不说斯大,放眼全球,能用这台设备的人,不超过五个。更何况这个实验室是带了好几重门禁的,没有门卡和钥匙,进不去。”
言下之意,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做手脚。
Alex拿出视频截图洗出来的照片,指着时途的脸,问道:“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东方人,长得很英俊,但,他毫无印象。
Jason很确定地摇头。
Alex挑眉:“你不检查一下监控?我来之前已经查过学校门口,隔壁教学楼的监控,都拍到这个人了。”
物理实验室外面的监控,出事后不光是他本人,校董也全部查看过。
事前一天,那监控坏了,缺失了大约半天的记录。
他如实相告。
Alex的表情,很有点玩味。
如果说之前他对Kevin的提法,只有五成的相信,到现在,多了百分之五。
只是这表情,看在Jason眼中,也只是比之前的扑克脸,多了一点点变化而已。
他提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看一眼那台设备。
Jason提起电话,准备打电话安排给研究员,Alex上前将电话机挂断:“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少些比较安全。”
没办法,他提溜着门卡和钥匙,带着这瘟神去实验室。
传说中仅此一台的设备,上次冒过黑烟之后,被彻底拆开检修过,但举全系精锐之力,逐项检查之后,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就连Jason本人,用他八百度近视眼戴着眼镜和放大镜看过,也只能下一个:一切正常的结果。
他把终端电脑也打开,界面还停留在上一次关闭前的画面上。
作为一个外行,Alex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他复述Kevin的说辞:“他打开这台终端的电源,上面就有模型再跑。”
Jason给他解释:“你看,这台终端预设的开机模式是停留在前一次运行上,但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操作界面上,干干净净的,如果在那倒霉蛋操作之前,上面有东西的话,没道理能一开机什么都没有。”
Alex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他背着手站在实验室中心,背着手四处梭巡:“作为斯大物理系的学科带头人,有没有什么理论,可以让人消失的?”
学科带头人冷哼:“绝对没有。”
与此同时,安全处调查小组的组员,找到慈善颁奖活动的主办方,拿到了当晚参会人员的清单,在TuS这个很不像名字的名字上,打了个圈。
**
海边一栋特殊造型的建筑,是奢侈品Chale的总部大楼。
卡罗送来的名片,Rosie的抬头是Chale设计总监。
电话约在今天十点见面。
时途开车送温萧过来。
温萧看着城市漂亮的天际线,突然问道:“涂阳呢?怎么把车了你,好几天没见了?”
她知道他在他的圈子里吃得开,可不能这样占人便宜。
时途微微一滞:“他跟导师做项目去了,这段时间都不用车,这不叫占人便宜,这是帮人忙给他把车开开,免得放久坏了。在这儿,车就跟我们自行车一样,没多金贵。”
“行,反正你记着,我不想再见他。”
“……”
送到后,时博士又把那台移动电话留给了温萧,让她完事了打电话过来接她。
Rosie是看着温萧穿过透明的玻璃门,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的。
在一堆各色西方肤色中,温萧太特别了,不注意都不行。
她走路时,后脖颈是挺直而微微后仰的,迈出的每一个步伐,轻巧而柔缓,像雨后荷叶上,那一小颗晶莹的水珠。
她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容,双眼明亮而有神采。
整个人,是东方的,但又不仅仅是东方的。
Rosie一时有些疑惑,这真的是妈妈年轻时,老念叨在嘴上的,上门量尺寸做衣服的旗袍师傅吗?
她有自己专用的制版师,然而没有这样的气韵和派头。
等对上了眼,温萧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温萧。”
Rosie伸出手握上去,笑着说:“讲中文吧,我们兄妹几个中文都很好,只有Jolie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外。”
她时间宝贵,筹备新秀过程中,能挤出时间来见供应商,那是万分珍贵。
但温萧的花扣,关系到她的主题呈现,所以百忙中,还是抽了这么一个小时出来。
“我开门见山吧,我的新一季秀场主题是‘花样年华’,有一点东方的味道,在我妈妈那里看到你做的花扣,十分切合我需要的表现力,所以,我想跟你签一个合作协议,在这一季的秀款和成衣上,由你提供给我所需的所有花扣。”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协议推到温萧面前,“这是我们外采服务的制式合同,温小姐,你看看条件能否答应。”
温萧先是一惊,随即便是一喜,而且是大喜。
细细看下去,合同里所谓的条件在她看来并不苛刻,因为花扣是个手工活,预留的供货时间相当弹性,给的单价更是闪瞎了她的眼。
她曾经模模糊糊规划过,如果有一天,杨氏旗袍走出国门,是个什么样的模式。
过去的几天,因为一个无心的尝试,她也接到了非华裔的旗袍订单。
虽然不多,但她在跟这些客人交流的过程中,已经基本可以拿捏到,市场对这种带有陌生文化的服装,还是不太容易接受的。
就好比让华国女性,接受越南奥黛,或者印度莎莉一样。
好奇,不代表认同。
但借鉴元素就不同了,相当于咱们文化输出!
唯有一点,她小心求证:“虽然满打满算现在会做这种花扣的人,不过三人,但只要弹性供货,时间问题不大。只不过,我能不能提个小小要求?”
Rosie伸手表示,你请。
“能不能再宣传的时候,小小地提一下花扣的工艺,来自华国的旗袍呢?”
Rosie认为这不是什么刁钻请求,她学画出身,对署名权有刻骨的执着。
用人家的工艺,带上人家的名讳,这也算公平。
于是她很痛快地点了头章
但温萧没有签字,她解释:“杨氏旗袍是我师父的品牌,这协议,理应由他来签字才妥当。”
在跟老城厢的合作里,她知道了一份合同的签订,前前后后的规程。
跟Rosie约定了今天甲方先用完印,她带回去签字后寄回来。
其他琐事,诸如寄送辅料,打款要求,三言两语间,两人就定了下来。
走出Chale大楼,温萧算了算这笔生意的利润,手都在抖。
如果销量稳定,光今年的花扣,就能给杨氏旗袍赚下三十万美金!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杨瑞成旗袍店,只是一个月均流水一千多块的小店呢?
没多久,时途接到她电话后,驱车赶了过来。
她把玩着俗称大哥大的移动电话,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
“在想什么?”时途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摸了摸她额头,“怎么有点脸色苍白?是不是大楼里冷气开太足了?”
“没什么,刚刚突然想到点什么,心里毛毛的。先不说这个,你猜我今天碰到个什么生意?”
她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来。
时途对她的神情已经很熟悉,这种两眼放光的样子,不外乎又赚了什么钱。
“这回赚多少?”
温萧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万?”
“胆子大一点,不要怕,跑火车都不怕!”
“三十万?”
温萧压低了声音:“三十万美金!美金啊!而且只是根据去年同期的新款销量,做的预估,万一今年卖爆呢?那就更多了!”
“好,真厉害!以后媳妇儿挣这么多钱,我可以当小白脸了,每天除了伺候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什么小白脸,不害臊!对了,你事情办怎么样了?”
时途迟疑了片刻,把车停在了侧边紧急停车处。
“钱的事,我都办妥了。为了安全,是通过商务合作的名头,转账到国内的,国内账户我提前让信达给准备好的一家电子元件公司。萧萧,从现在开始,在没回国之前,任何人问起你我的工作,都不要提我研究物理,记住,我是被国内公司派过来签合同的小职员。”
他的语气有些过于认真,让温萧一时怔愣。
在一起半年以来,时途一直是淡定从容的,他知道怎么安排生活,在学术圈和生活圈里,都游刃有余。
他聪明了,不论是情商,还是智商,都让她觉得高山仰止,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也不会害怕。
可刚刚,她察觉到他有一丝慌乱,甚至有一点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直觉告诉她,他有事瞒着自己。
时途伸手把她两侧的碎发别到耳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笑起来,又摸乱了她的发顶:“暂时没事,但是在人家地盘上,总得以防万一嘛,我跟你对好口径,免得万一问到你头上,你两眼抓瞎。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但我这两天心里不踏实,还是得跟你坦诚。我在这边的钱一共三十五万美金,都已经转回国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已经把所有账号都注销,所以啊,除非以后为了工作出差,或者咱们孩子过来留学,我不会再过来。”
温萧的脑子跟着他的话,绕来绕去,还是没理解为什么要隐瞒学术背景。
时途看着她一脸紧绷,又伸手刮了刮她鼻子:“行了,别多想,记住我说的,谁问你我是干嘛的,就记得别说漏嘴了。”
说完,掏出来两张卡纸递给她看,“明天回去的机票我刚去买好了,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轻松点,想去哪里玩?”
温萧按捺下心里隐隐的不安,推脱道:“没什么想玩的,你不是还安排被人抓?我想回去补个眠,这两天太累了。”
生产队的驴都没有那么累,从眼睛一睁开就开始接电话,一直到深夜。
接连这么几天轮轴下来,每天沾枕头就睡,时博士连媳妇的身子都没挨上。
听她这么一说,时途二话不说,脚下加速,飞奔回酒店。
回到房间,看到大开的行李箱,温萧才相信刚才自己谈生意这会儿,时途真没闲着,只见里面除了朱莉安娜那几块布料外,散在箱子里零零落落的,就是占了约莫三分之一个行李箱的计生用品。
刚才买的。
M国的计生用品和温萧前世在便利店见的差不多,造型生动,色彩跳跃,用词大胆。
——幸好是英文的。
“买这么多干嘛?”已婚人士温萧同志暗暗腹诽,这玩意儿也是有保质期的吧?
时博士属于那种,即使焦虑,也要乐观焦虑的人。
他很快决定,在异国他乡,隔音特别好的客房里,用一场浩浩荡荡的亲密游戏,结束这一次出差。
门一关上,温萧就被他抵在了门背后。
加州的天气,就是太阳落下后,即使热也伴着清凉。
但温萧觉得自己轻易地被点燃,鼻尖很快凝出了小汗珠,推拒的声音和动作,显得十分言不由衷。
时博士的手,熟门熟路而去。温萧在自己声音失控前,拉住他:“先洗澡吧。”
时途断然不肯这样中断,他哑着声说:“一起。”
两人住了这间客房这许多天,浴缸还没用过,这会儿水哗哗放起来,盖住了那些羞人的动静。
时博士拿花洒固定在两人头顶,飞快地给怀中的人上了洗发水跟沐浴露,伺候着她在热水冲刷下,渐渐沁出粉红色的肤色。
泡沫随着水流蜿蜒而下,时博士触手所及,一片柔滑。
再后来,泡进了浴缸后,她便身不由己地随水而波了。
仗着第二天在飞机上有大把时间可以补觉,温萧纵容着时途,不知疲倦地耕耘了三番四次,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干。
**
机场,候机大厅。
时途被戴墨镜的Alex拦下时,只吃惊了约莫三秒钟,就平静下来。
他被带离上机排队队伍,带进了旁边贴着单向膜的小隔间。
Alex: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今天要把你拦下。
时途淡定摇头:“不清楚。对了。我必须提醒你,我的飞机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起飞,如果因为你的阻拦造成我无法顺利搭乘,你得对我进行经济补偿。”
Alex见惯了面对这种场面吓得屁滚尿流的怂包,像时途这样淡定的不多见,但更因为这不多见的淡定,他凭借经验就觉得这个叫时途的男人,不简单。
哪怕手上的资料,十分赤诚地显示,这是一个历史清白的小小商人。
Alex点头:“只要证明你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准时离开,去搭你的飞机。所以,我们抓紧时间,不要废话好嘛?”
“1月23日,描述一下你当天的运动轨迹”
是什么事,导致他进了斯大,又极其巧妙地蹭上难得一遇的监控失灵。
这不是一个良好的唠嗑场景,但时途打开随身的日程表,翻到那一页,言简意赅地说:“那一天我送一个朋友进斯大,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负责把人送到。”
Alex对这个回答毫无意外,他点了点头:“那你介绍一下你这次访M国的目的。”
时途做出怒其不争的表情:“我只是个小喽啰,到这里做什么,不都是老板说了算嘛,反正让我干啥我干啥。你要问生意这么样,我真的一概不知。”
Alex甚至笑了:“那你这个小喽啰,这次打了多少钱回到国内?”
“不多,三十来万吧。”
其他一概不知。
另一间,安全处为数不多的女性员工,正严肃认真又活泼地拉着温萧,力图打造一个轻松的,可以敞开心扉的谈话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