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遗珠【完结】
时间:2023-03-02 11:51:42

  几名侍臣依言而来,瞋目案剑,围住殿下阿萝。
  “不敬王孙,依律当杖五十!”
  阿萝心口一紧,正要取金书白玉牌,却听冷声凭空射来——
  “谁敢动她。”
  回眸看去,恰是在殿前门边,魏玘背光而立。
  他凤眸生寒,一点金影浮动身侧,勾出线条朗硬、轮廓料峭,竟如神祇降临。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魏狗利用女鹅的后果应该是被她用狗绳(?)拴了一辈子。
  写这章的时候,想到之前有位读者宝宝评论说,魏狗对女鹅的感情不足以令他打破布局、提前收网秦陆。在我看来,感情够不够都是其次,如果魏狗为了夺嫡的一己之私、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女孩受陈广原的伤害,那他根本不配做我文里的男主。(啊啊我没有说那位宝宝不好的意思,也非常欢迎各种各样的意见和探讨,看到评论我会超级超级开心,只要不是骂女鹅的评论,批评我都行!)
 
 
第115章 玉揽腰
  “子玉!”阿萝喜出望外。
  话音刚落, 她便起身,挽起褶裙, 向魏玘奔去。
  周遭侍臣才受魏玘呵止, 尚且怔愣原处,更不料她如此举动,便见红裙纷飞、如火燎原,扑入一袭玄冷、挺俊的颀影。
  有力的心跳降落耳畔。阿萝埋着身, 依偎面前的爱人。
  而在她视野之外、颅顶之上, 魏玘容神冷冽, 眉宇锋锐不掩,杀意无声铺陈。
  电光石火间, 两道目光隔屏相撞。
  “笃。”长案叩响。
  听这一声不悦的示意,李诵登时回神,怒视阿萝。
  “大胆!”他骂道, “竟敢违抗太子制令, 将东宫威仪置于……”
  ——话语戛然而止。
  魏玘目若刀锋。李诵如鲠在喉。
  这位擅阿谀、察言色的东宫侍臣,经肃王一瞥,便受迫人的威仪压住脊梁, 只觉周身生凉、胆寒心战, 不敢再落只言片语。
  他心里很清楚,忤逆了盛怒的肃王,连太子也保不住他。
  魏玘不语,淡淡收回视线。
  他垂眸,打量阿萝, 见她安然无恙, 方才散去眼底阴霾。
  “我们回家。”他低声道。
  阿萝仰起小脸, 杏眼清莹, 瞧着他点了点头。
  二人不再停留,视旁人若无物,彼此相牵,走向大殿之外。
  几名侍臣面面相觑,想阻拦二人,却又不敢行动,只得回望殿上、征询贵主心意。
  屏风后,太子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行。
  他已经恢复理智,知晓此刻并非良机,不必逞一时之快。于是,他一语未发,只扶额,眼看二人逐渐远去、身影愈稀。
  “殿下,这……”李诵颤声道。
  太子屏退众人,独留李诵,转而扶额闭目。
  “事情办得如何了?”他道。
  方才的冲突就此揭过,李诵一怔,顿觉庆幸,情绪也上扬少许。
  “回禀殿下,进展尚可。”
  “茶寮人员众多,尚在处置。不过,无论是死是烧,都有尸体为证,至多是烤成干巴、黑得像碳,不好污了殿下的贵眼。”
  “至于殿下吩咐的另一桩事……”
  李诵顿了顿,露出笑,又道:“试验有效后,已悉数投出去了。”
  “原由茶寮中人负责,眼下茶寮生事,易了几名新人,均是按少傅的计划来办。”
  太子颔首,寥寥嗯了一声。
  李诵笑逐颜开。他本想自己表现不佳,会受贵主冷待;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趁着太子兴致尚可,他又道:“殿下只管放心。”
  “那妖女出身不祥乃是事实,又有您那位贵客的指证,再加几许浑邪、瘟病之兆,一出好戏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肃王与妖邪为伍,祸乱百姓,散布灾厄……”
  “您瞧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太子静静聆听,双目又开,仍不作声。
  他不说话,李诵也收了声音。过去半晌,便见贵主拂袖,侍臣徐徐退下。
  殿内悄寂如死。四下再无人影。
  太子眯目,注视案间墨砚,低喃道:“最后一次。”
  这是他和魏玘的最后一次较量——他很想知道,在平庸与卓绝、尊贵与卑微之间,神来的幸运究竟会眷顾哪一方。
  ……
  魏玘在前,大步流星。阿萝受他牵住,在后亦步亦趋。
  二人如此行进,一路离开东宫、走出皇城。
  全程静默无话。
  不远处,街景繁华,人声熙熙攘攘。近前,马匹立于树下,低头吃草,座上绳也未拴。
  阿萝颦着水湾眉,掀起杏眼,瞧向身前人。
  魏玘玄衣黑袍,颀长峭俊,步伐不停,像沸腾的一撇墨。
  阿萝又垂眸,落往紧扣的十指,自男人瘦削的手上,捕到他微白的指尖、分明的骨脉与青筋,还有一丝清晰的颤栗。
  他是如此用力地攥她,几令她指掌发疼。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月下的拥抱、守护的低语、别时的失神,也像箭在弦上的矢光,射向敌人,却倒映他内心的恐惧。
  阿萝知道,她必须做些什么。
  “子玉。”
  “子玉!”
  两声呼唤无人应答。
  阿萝咬唇,握紧手腕,反借他力道,向下狠狠一拽。
  魏玘愕然回首。
  下一刻,衣襟被揪住,娇香转而盈来。
  趁他毫无防备、曳下身躯,阿萝踮起足尖,吻上他微凉的双唇。
  她从来都很温暖,噙着清甜的绵软,像浮动的两瓣云,相触一刹,又化作柔水,渡去她倾慕和依恋,与不着痕迹的安抚。
  纵与魏玘吻过百千,阿萝依然如初青涩。
  她笨拙、愚钝,只会简单的轻啄,吞他唇珠与线条,像衔着兔毛、胡乱卷扫。
  可这已经足够了。
  她是要唤醒她爱人,方才以桃似的软唇,为隆冬播撒春意——他也懂她,受她亲吻一下,错愕须臾,便觉察她用心。
  魏玘也吻她,作为迟来的回应。
  只不过,他不似从前炽烈,只作小心描摹,好像她纤弱易碎,随时会消散他唇齿。
  他抬臂,捧住她脸庞,长指摩挲,抚她流畅的线条。
  阿萝感觉有些痒。她想睁眸,却觉睫帘一颤,约是与魏玘交错,因他的睫也细密、纤长。
  凡尘喧嚣里,水声细碎而连绵。
  榕树下,人影捏成一道。两只小手挥动一阵,勾住修长的脖颈,柳腰依着臂弯,像攀住最后的支撑,不至于淌往地上。
  不过一夜未见,哪里都是烫的。心也好,胸膛也好,都被放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
  阿萝全然不知,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唇分时,她掀动长睫,去瞧与她抵额缠磨的男人。
  魏玘没有看她。他垂目,眸光隐去一半,倨傲的眼弧挫得平钝,失掉从前锐气,只剩落魄、颓败、黯然神销。
  没由来地,阿萝想到了淋雨的小犬。
  他们像得极了,都是一副可怜的、湿漉漉的模样,蹭在她足边取暖。
  “幸好你没事。”小犬说话了。
  他气息紧绷,字句尤其艰涩:“否则,我当真……”
  ——当真无法原谅自己。
  来时途中,魏玘设想过无数可能。无论哪一种,都是对他的拷问与折磨。
  他昨夜走得急,系因茶寮暗桩突生状况,需他在场把控。既是暗桩,绝非良善之辈。他不想她看见内里的险恶与腌臜。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撇下她、给敌人可乘之机。
  阿萝的想法倒是与魏玘不同。
  “我不会有事。”
  她眨眸,睫羽扑扇,续道:“有你保护着我,我不会有任何事。从前每回,无论你是否在我身旁,你都将我护得很好。”
  说这话时,她不似夸大或称赞,更像是认真的提醒。
  魏玘这才抬目,对入阿萝清亮的杏眼。
  他不应答,凝望她半晌,终落下一声哀叹,便埋首她肩窝、将她搂得更紧。
  阿萝任由魏玘,受他两臂锢着,只觉他力道又轻又重——是那般珍视、怕她破碎的轻,也是那般渴望、怕她远去的重。
  “好阿萝,抱抱我。”魏玘哑声道。
  他顿住,语调更缓,近乎央求:“抱抱我,再亲亲我,好吗?”
  阿萝抿着唇,逐渐读懂了魏玘的心绪。
  她知道,他仍在自责,后悔独留她一人、险受太子刁难。
  正因此,他才会索她亲昵,偏用极沉的力抱她,似要将她融入骨里。如若不然,他好像再没有其余办法,能确认她真实。
  可她一直都在这里。
  她不会拒绝他,也不吝于给他更多。
  “好的,子玉。”
  她吻他心口、喉头、脸颊、嘴唇:“只要你想,不论多久,不论几回。”
  魏玘拥住阿萝,一点一滴地,接受她恩赐。
  不安感被悉数抚平。终于,他平复心绪,与她前额相抵,如鸳鸯交颈。
  “真想拴住你。”魏玘低声道。
  拴住她,日日夜夜。只要有他在,纵使凶险十足,他也定能护她周全、让她平安顺遂。
  “时刻留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
  说着,他手掌游移,隔着衣,探往她纤薄的一截腰。
  魏玘的指修长,动作也轻柔,指尖勾撩、拂走,竟像那衣着妥帖、空无外物的柳腰,当真扣着一条小巧、精致的玉链。
  ——若有的话,定能见两枚珍珠,陷在她后腰的小窝里。
  阿萝赧着颊,推阻道:“不好。”
  “这样太奇怪了。”
  魏玘不作辩驳,只道:“你拴住我,也未尝不可。”
  “我不介意。”
  阿萝听着,雪颊愈红。极自然地,她想到他微凸的喉结,和它上下滚动的模样。
  好怪。太怪了。这是他从书里看来的吗?
  她莫名心虚,半含朱唇,小声嘟囔道:“我不要和你说这些了。”
  “要不然,我会被你带坏的。”
  言罢,阿萝摇头,又吸了吸鼻子,强行抽回心神。
  她道:“川连都告诉你了吗?”
  魏玘一怔,向前追忆片刻,神色不大自然。
  方才,川连寻到他时,他正在酒肆。甫一听东宫邀约,他便火烧火燎,当即撇下川连、策马赶往东宫,并未给人多说的机会。
  如今想来,应是他急不暇择,错过了川连的消息。
  魏玘低咳一声:“本王没听。”
  他侧目,瞥见赶来的马车,抬颌道:“且先回府。途中再谈。”
  ……
  二人坐上马车,悠悠驶向肃王府。
  环境熟悉,爱人并肩。阿萝得以松懈精神,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但转眼,她又提息,望向身边人,徐徐揭开正事:“我来东宫前,本是要回府等你,与你细说建安村疑病之事。”
  “我与巴阿翁查出,建安村疑病并非疾病,确实是水蛊所致。”
  魏玘闻言一讶,眉关立时紧锁。
  他不通医术,但知蛊毒厉害,更是清楚——人为下蛊乃系谋害性命、违反刑律的恶行。
  尚不待他思索后续、想建安村内究竟有何密辛,便见阿萝黛眉一颦,又道:“要下水蛊,需要培育水虫、放入水中,再令人饮下疫水。”
  “建安村村民中蛊,应是村内水源受了污染。”
  “万幸是,水蛊不会传染。”
  “但现在……除却建安村,上京城平民巷里也有人中了水蛊。”
  句末后话一出,魏玘目光骤寒。
  车内的二人对视一眼,深谙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魏玘道:“可曾上报太医署?”
  阿萝道:“几日之前,巴阿翁就上报过了。但……太医署没有回应。”
  魏玘拧眉,又道:“水蛊可有解法?”
  阿萝道:“有的。”
  “书里说,欲解水蛊,需经三诊用药。这三幅方子,我都记下来、交给巴阿翁了。”
  魏玘嗯了一声,又道:“疫水如何检验?中蛊者如何自查?”
  阿萝道:“检验疫水的法子,书里没有写。若能给我些时间,我可以和巴阿翁试一试。”
  “至于查验……需要刺舌检血,不便自行操作。如要检验,最好先自症状来断,假使有疑似病证,再往杏楼请医师检验。”
  魏玘颔首,不再开口,只牵紧她小手,神情若有所思。
  阿萝也不扰他,乖乖由他牵着,任他拇指摩挲、抚过她手背与指侧——缓慢,沉着,似要一丝一缕、将事态梳理清晰。
  不多时,魏玘眸光一亮,似是有了决断。
  他转目,再看阿萝,温声道:“别担心。我会上报此事,再遣人处置。”
  “且将中蛊症状告知与我,既是证据,也是依凭。”
  阿萝自然信他,坦诚道:“初中水蛊时,常见面色萎黄、下腹阵痛、畏寒肢冷、咳中带血、舌苔淡白等,与疾病肖似。”
  “倘若拖得久了,待到最后,便会脏腑俱碎、被水虫……”
  正说着,阿萝的手掌猝然一紧。
  她受了惊,仓皇掀眸,对上着力之人,却见他眉宇生霾,目光霎时凌厉。
  “子玉,你怎么了?”她茫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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