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夜间不留宿,底下人渐渐习以为常,也不觉得纳闷,不会去胡乱出主意。
后院的几位姨娘,暗中观察下来也发现了此事,王爷竟然不在雪鸬园过夜。
是因为汤姨娘伺候得不好么?
那他怎么不考虑换个人试试呢!
这天,龟缩了好一阵子的廖阑珊,终于偕同凌筎一块,前来雪鸬园探探口风。
她们选了午后,兴许会遇见王爷。
有客登门,湘巧上茶招待了二位。
凌筎算是雪鸬园的常客了,廖阑珊这是第二回 主动过来找汤幼宁。
她捻着帕子轻笑道:“许久不见汤姨娘,果真是越发娇美了。”
有男人滋润的就是不一样呢。
汤幼宁很有礼貌:“你也一样。”
“我们如何能一样?”廖阑珊捧起茶托,道:“现在后院姐妹们都以你马首是瞻,还望汤姨娘照拂照拂。”
“照拂?”汤幼宁不是很明白,“我能做些什么?”
凌筎在一旁接话道:“你别听她说,王爷爱去哪里,岂是谁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他又不是木偶人,嗐!
“我哪是这个意思,”廖阑珊抿了一口茶水,笑道:“这不是王爷的生辰到了么,不若汤姨娘提议,办一回家宴?”
在其它府上,妾室没有家主或者主母的同意,不能上主桌。
通常家主生辰,或者年节,大家都会聚在一块吃顿饭。
王府却从未如此。
汤幼宁听懂了,毫不犹豫一摇头:“我不要提议。”
她不喜欢家宴,在汤家,家宴时候才会跟嫡母兄长同桌吃饭。
并不愉快,很多时候爹爹也在为难。
“这是为何?”廖阑珊叹了口气,“汤姨娘如今独宠在身,难不成还怕被分了去?”
“你们自己去说吧,我不说。”
汤幼宁正拒绝着,园子里传来几人脚步响动,是薄时衍领着茂岚苒松过来了。
湘巧笑道:“王爷来了,廖姨娘有何想法,自己说便是。”
就不必怂恿旁人了。
廖阑珊虽然故意挑选这个时间段过来,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王爷了。
她顾不上理会湘巧说什么,赶忙起身行礼。
薄时衍顿住了步伐,瞥着这两个娇滴滴的后院女子,通身香气。
他摆手免去她们的礼数,径自去往书房,让汤幼宁继续。
王爷匆匆而来,又匆匆走掉,快得没有给廖阑珊发挥的机会。
她又没有胆子喊住他,就怕跟娄姨娘一样惹他不悦,直接禁足了。
凌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了,心里还是一样难受。
王爷根本就看不上她!
她斜睨汤幼宁一眼:“王爷都来了,你还陪着我们做什么?”
“怎么了?”汤幼宁没觉得不对。
薄时衍往日在雪鸬园的书房办公,她进去后不打扰,自己玩自己的,他也不会拘着她。
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并没有她们脑补的那种黏黏糊糊的伺候。
凌筎不知情,很想骂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汤姨娘不过去,她们俩却不能这样没眼色的继续留下来。
茶水也不喝了,相携离开。
汤幼宁目送她们离去,颇为一头雾水,回身问十澜:“她们是想给王爷庆生辰么?”
所以才说什么家宴?
十澜道:“不是。”
庆生辰都是借口,想露露脸罢了。
汤幼宁索性不管了,她们若想送礼物,自然会送,不归她管。
她提起裙摆,去书房找薄时衍。
金马鞍做好了要去取货,她想亲自去,还想挑着日子去……
汤幼宁过去,代替了磨墨的苒松,搬了个小圆凳坐在一旁。
语气软软的:“王爷,我可以跟乐萝县主一起去看学子们放榜么?”
过两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了,乐萝给她递信邀请同行。
八月乡试,榜上有名者,就是正经的举人老爷了,酒楼客栈都会准备好鞭炮给他们庆贺,极为热闹。
待到明年二月,经过会试殿试,选出状元榜眼探花,还会有状元游街,戏台子上都演过。
汤幼宁却是不曾目睹,有点好奇。
薄时衍对她软乎乎的语气极为受用,面上淡淡道:“学会装乖了。”
小姑娘果然多出去几次,心就会飞走。
不过,他还是答应道:“去叫陈敬提前安排地方,否则那天你要被人挤扁了。”
一想到那拥挤的程度,他笔尖微顿,道:“多带几个人去。”
“好呀,”汤幼宁嘴角抿起甜津津的笑窝,不忘要求道:“要视野好一点的,乐萝说朱将军家的小姐,要榜下捉婿哦!”
“哪个朱将军?朱卫平?”薄时衍没想到自己还听了一耳朵八卦。
“可能是吧,”汤幼宁不大认识,撑着脸颊道:“乐萝说若是朱小姐失败了,她就去助她一臂之力。”
“这种事情要怎么帮助呢?”她问道。
“胆大妄为。”薄时衍侧目望来,“你不许掺和。”
他会让十澜盯紧点。
汤幼宁摆手道:“我就是看看热闹。”
希望她们能成功吧?
******
放榜那日,汤幼宁身边三个丫鬟,连带着秦婆子全部一起出去看热闹。
陈管家预约了福满楼最好的位置,因着王爷的嘱咐,他还另外安排了两个粗悍的婆子跟随,以防人多冲散了。
有陈管家的细致周到,汤幼宁出门后一路通畅无阻,马车直达福满楼,被引到二楼一个厢房里面,隔着围栏俯瞰街道。
丝毫没有被挤到。
乐萝来得稍晚些,进来后对这个包厢非常满意,不愧是摄政王府,今次她跟着沾光了。
往年这种时候,家中有学子的各家砸钱抢位置,都争破头了。
乐萝还带着一人,便是朱卫平将军的大女儿,名叫朱伏梅,今年才十五岁。
武将家出来的,不拘小节,不学文人那一套,某种程度而言跟乐萝是一类人。
朱伏梅过来汤幼宁相互见礼,认识一番。
她满脸惊艳:“怪道你的传闻不少,竟是这等美人!”
汤幼宁慢吞吞一眨眼,“什么传闻?”
朱伏梅也不细说,“她们嫉妒你呗!”
无非是什么以色侍人那一套说辞。
所谓虎父无犬女,朱伏梅从小就体格高挑,肖似父亲。
尽管才十五岁,身量跟她们一致无二。
她感觉很不可思议,“原来世间真有这样软乎乎的小娘子……”
她的眼神难以避免落在汤幼宁身前。
好大。
十五岁已经知道不少,她每日沐浴,都会往身上抹玉露,说是有助于发育。
可两年下来,也没见长大呀!
乐萝两手一叉腰,挡在汤幼宁跟前,“看什么呢!不准看!”
朱伏梅皱皱鼻子:“又不是你的,又没看你……”
乐萝伸手要掐她:“难不成还是你的?”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朱伏梅连忙躲开。
两人打闹推搡了一阵,才坐下来喝茶说话。
朱伏梅说她父母最近正在准备替她相看人家,“找来找去,不是我爹的同僚,就是当年老战友,全是粗蛮之人!”
她不喜欢,她想挑一个文雅的读书人。
乐萝一撇嘴:“读书人里头负心汉最多!而且能榜上有名的,大多苦读十几年,一把年纪,家中必有妻儿,如若不然,便是相貌丑陋。”
朱伏梅闻言,同汤幼宁叹气:“县主这嘴巴,对我尤其不客气。”
汤幼宁忍不住笑了,“你们定然感情很好。”
“那也不至于,不过认识太久了,京城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些人。”
乐萝的语气,似乎在抱怨京城太小。
汤幼宁却觉得,外面比她以为的大很多很多。
京城有那么多的人,她认识的,寥寥无几。
不过现在因为王爷的准许,她的世界,在一点点慢慢往外延伸。
三人没有聊多久,话题就扯到了这一届的学子身上。
朱伏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她道:“好像这些人里头,年轻有为尚未成家的,就是虞蘅风了,县主家亲戚。”
乐萝一脸晦气:“他算本县主哪门子亲戚?难不成敢让我喊舅舅?多大的脸!”
虞素音成了她爹的侧妃,一开始要死要活,现在待院子里一步不肯踏出。
好像换了个地方当姑子,乐萝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处。
别来惹她,她就当视而不见。
朱伏梅知道她不喜,索性也不说了。
正好,底下一群官兵,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出来张贴榜单。
街上堆挤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等到金榜张贴完毕,官兵一撤,立马就被人包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叫唤着。
还有人高声唱名——
“解元张玉茗——”
“果然是那个老秀才!可真有毅力,苦学多年终得善果!”
“亚元周景——”
“哦豁!这是我们渝州的案首!”
“经魁柳志良——”
“柳尚书的庶子,当真是厉害了!”
“经魁虞蘅风——”
“不愧是南尧虞家,言情书网,这么年轻呢……”
……听了个七七八八,朱伏梅的指望落了空。
榜上有名者,基本都已经家有贤妻,要么家境贫寒,除出那个虞蘅风。
但听闻虞家野心不小,岂会看中一个武将朱将军?
若是往低了找,过于低嫁家里必然不同意,索性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乐萝斜倚在栏杆上,摇头皱眉:“京中这么多世家子弟,就没一个高中的么?他们也太没用了吧!”
难得陪着来榜下捉婿,竟然不知道捉谁好!
这话不巧,被隔壁的给听见了。
福满楼这种围了栏杆的厢房,就是给客人们看热闹用的,过年过节,赏灯赏月看烟火。
隔壁的布局也差不多,两边栏杆挨着,当下探出一个红衣小公子的身影,对乐萝怒目而视:“又是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乐萝扭头一看,顿时竖起眉头:“顾旋!你敢辱骂本县主!”
顾旋朝她翻个白眼:“只准你嘴别人?一杆子把世家子弟全打了,县主这么能耐呢?”
“听说你们侯府几兄弟都下场了?”乐萝明白了,哼笑道:“你考了多少名?本县主怎么没听见呢?”
顾旋一拍栏杆:“我五十几!你耳朵聋了才没听见!”
后面的乐萝确实没听,她就听了前几个,但这会儿不承认,非要逮着跟他嘲讽一顿。
汤幼宁愣愣的看着这两人,隔着栏杆宛如斗鸡现场,忍不住瓜子都多嗑了一把。
最后还是朱伏梅拉住了乐萝,低声道:“科考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五十几也不低了,而且以前听说这顾三郎不学无术,可见有些天赋……”
她说着说着,忽然眼底一亮,姚顺侯府略有败落,但爵位还在,家底殷实。
顾三郎无法承爵,可如今有了功名,不正是夫婿的好人选?
朱伏梅把这个想法跟乐萝说了,乐萝懂了,张口便问:“顾旋,你定亲了嘛?”
“干你屁事!滚!”隔壁的帘子唰得拉上了。
“……”乐萝一摊手:“瞧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多半是女方相不中他。”
“罢了罢了,”朱伏梅不做指望:“他这性子,跟武将家的也没差别。”
可见读书人不一定就生得文雅。
底下陆陆续续有人点了鞭炮,三个小娘子对这热闹没兴趣,明年开春的状元游街说不定还好看些。
时辰不早,她们该回去了。
汤幼宁与她们各自分别,乘坐马车去乐安坊,取了金马鞍回府。
金马鞍做工精良,光照下闪耀夺目,镶嵌的蓝宝石极为好看。
汤幼宁手里握着巴掌大的小马鞍摆件,也是爱不释手。
它是缩小版的,与大个的马鞍一模一样。
回到府里,汤幼宁迫不及待就去给薄时衍献礼,虽说明天才是生辰日,可她等不及了。
薄时衍难得闲暇,正在水榭旁,与闻人照一同对弈。
苒松带着汤幼宁进来,闻人照很有眼色的捏着胡子告退了。
十澜手里托着小木箱,放到桌案上,打开后金光闪闪,果然透着‘贵重’二字。
汤幼宁的小白手搭在它上头,问道:“王爷,你喜欢么?”
薄时衍打量它两眼,回道:“不错。”
小姑娘喜欢亮晶晶的物件,要把他的白马也打扮成这样?
他想了想,道:“过两日带你去马场,给你选一匹马,不如这个马鞍你自己用。”
“不行呢,”汤幼宁摇摇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薄时衍站起身:“既如此,本王也有东西要给你。”
他领着汤幼宁进入内间,站到一个大箱子跟前,道:“打开看看。”
这么大一个箱子?
汤幼宁多少有些意外与好奇,依言上前,把它打开。
她低头一看,发现了好多她无比熟悉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