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只是汪慧依旧是不开心,声音里也是带着火气的:“到底什么事?”
“你儿子的事。”沈江河冷笑,讥讽言论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汪慧,你还关心你儿子么?你知不知道他昨天生日是和一个女人单独过的,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单独?”汪慧吃了一惊,忙问:“不是和宁鸢?”
“如果是和宁鸢一起过的,我还给你打什么电话。”沈江河最后撂下一句话:“回来问问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要是搞事,你这富贵闲人的生活也过不安稳。”
说完,沈江河就立刻挂了电话。
汪慧的声音让他觉得聒噪,几十年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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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筠城的气温持续上升,更加热得厉害。
偌大的校园里并非每一幢楼都是新楼,空调设备并不全面,像是老师平日里待的办公楼,就完全没那些翻新的设施,用的还是老式的吊顶电风扇。
谢清瑰热得厉害,趁着休息时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又一觉,不知不觉就捱到了下班时间。
她有一点苦夏的毛病,每年最热的两个月都是打不起精神去补课教学生的,下了班就直接打算回家睡觉。
刚刚走出校园,谢清瑰就看见了沈季屿的车。
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之后就不让她开车了,说是每天过来接她,避免她头晕开车回去发生什么危险。
谢清瑰虽然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娇气,但男人坚持,她也没因为这点事和他发生口角,干脆同意他想接就来接好了。
沈季屿来了几天,已经能精准把握她的下班时间了。
“清清。”从车窗内看到她走出校园,他就打着伞下车,手里还拿着杯带冰块的西瓜汁。
躲在他的伞下吮了两口冰冰凉凉的果汁,谢清瑰才终于有种活了过来的感觉。
“谢谢。”她抬起头,冲他笑笑。
“客气劲儿。”沈季屿趁机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口,弯着眼睛说的大义凛然:“唇角沾上了。”
“……”
谢清瑰无语地瞪他一眼。
两个人亲昵地交流一下,就挽着手走到停在树下的车里。
沈季屿那辆宾利车很快绝尘而去。
但他们的互动,却尽数落在汪慧的眼底。
她站在街道的另一面,戴着墨镜,妆容精致的脸上在这六月天里显得有些冷,连周身也泛起一阵丝丝凉凉。
原本以为沈江河说得有点夸张,是咸吃萝卜但操心,但没想到……确有其事。
甚至,沈季屿比她想的还要‘疯’得厉害。
汪慧是一个做母亲的,当然能看出来自己儿子的沦陷程度。
也不知道她这趟回来得算不算太晚。
轻轻抿起红唇,汪慧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终于回到打着空调的车上。
和年纪轻火力旺的青年不同,到了她这个岁数,早就不觉得夏天有多热,空调房里又有多爽快了。
汪慧回到车里骤然感受到冷冽的气息,第一反应是轻轻颤了下。
倒不是因为太冷,反而更像是因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幕。
汪慧纤细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摩挲半晌,才终于解开锁,在联系人中找到‘季屿’。
点开短信,却还是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夫人。”前排的司机开口:“现在去哪儿?”
“……”汪慧的秀眉凝起,停顿几秒淡淡道:“回老宅吧。”
她作为徽铭的董事长夫人,好容易回国一次如果不回老宅住,难免让人笑话。
汪慧定了定心神,才终于给沈季屿发去一条——
[妈妈回国了,出来吃顿饭吧。]
只可惜汪慧太久没和沈季屿见过面,早就不了解他的习惯。
他压根不怎么看手机,更懒得看短信。
就算是私人号码,但每天有数不过来的人给他发消息说这说那,他看得过来么?
有急事的人都会直接打电话,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的人才会发短信,这就是沈季屿的真实想法。
所以汪慧这个短信,基本等同于石沉大海。
两天过去没等到回音,她才按捺不住地打了电话过去。
“妈?”沈季屿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惊讶,吊儿郎当地调笑:“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何止是给你打电话,我还给你发短信了呢。”汪慧气急了,声音有些僵硬:“你不会根本没看到吧?”
“……真没看到。”沈季屿干笑了声:“您有事儿直接打电话说呗?做什么发短信那么文艺的举动。”
这年头,谁还发短信。
“得,不说这个,我回国了。”汪慧也懒得继续和他掰扯短信的问题,直接说:“晚上出来吃个饭。”
“成。”沈季屿一口应下:“我订位置。”
他没犹豫地答应下来,就算再怎么混,和许久未见的亲妈吃顿饭的时间总归是有。
晚上七点钟,两个人约在了一家意大利餐厅。
沈季屿知道汪慧一向爱吃意餐,订的这家餐厅也算合她的胃口。
母子二人许久未见,汪慧也不好上来就质问他谈恋爱的事儿,她只能先嘘寒问暖,旁侧敲击地问些别的。
时不时的还给沈季屿夹菜,难得慈母的一番做派。
只是这般做作,倒是让沈季屿有些不适应了。
“妈,您这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吃顿饭吧?”他笑了笑,直接了当:“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这么直白,反而让汪慧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她顿了顿,把早就想好的措辞斟酌着问出来:“我听说你最近谈了个女朋友?”
“嗯。”沈季屿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似的,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汪慧捏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听说你生日也是和她单独过的?”
“嗯?怎么了?”
怎么?他居然问怎么了?
汪慧气的感觉刚刚吃的东西都哽在喉咙里,偏又不敢直接发火,只能沉了沉声音:“你之前谈恋爱…可没这么上心,你对那位姓谢的小姐……”
“哟。”沈季屿打断她,抬眸笑了声:“连名字都查出来了?”
男人这玩味中带着警告的一眼,让汪慧脊背的汗毛不自觉地竖起。
“我…是你爸查的,他让我来问问你。”顷刻之间,她就连忙把责任推卸,眼珠子转了转:“他怕你拎不清,来真的,我当然不信。”
“哦?是么?”沈季屿歪了歪头:“妈,您这么信我?”
“当然。”汪慧勉强笑了笑:“所以你是怎么想的?真想退婚么?”
“谁说的。”沈季屿垂下眼睛继续吃东西,声音淡淡:“你别管了。”
他的计划里,是让宁鸢主动提退婚的事儿。
只是这种并不明确否认的回答,已经足够让汪慧心里‘咯噔’一下。
她抿了抿唇,桌下握着皮包的手紧了紧,低声劝阻:“季屿,婚姻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利益共同体,你别太糊涂了。”
“……”
“我知道你和宁鸢之间已经有了各玩各的默契,还有你那些女友,谢小姐虽然是个老师,可能比较清高,但只要钱多的话,她估计也可以妥协一些事情。”
例如,当情人什么的。
这基本是商圈贵胄之间默认的潜规则了。
汪慧以己度人,以为谁都能和自己一样接受有名无实的婚姻,同时又特别‘开放’的到处玩儿,因此他还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特别智慧。
由于沈季屿是垂着眼睛,她没有看到自家儿子眼里的寒芒,还在自顾自地说:“如果你喜欢谢小姐,又不好意思和她提这些,妈妈可以帮你去跟她说的。”
汪慧话音刚落,就听到对面男人把叉子拍在桌上的‘啪嗒’一声。
她不自觉地颤了下。
“妈,我说了,您别管。”沈季屿拿起桌上的餐巾轻轻拭过唇角,随手甩了手,利落地将那块白布扔在地下。
黑眸冷淡,让汪慧如芒在背。
“我做什么心里都有数,您一直没过管我,我什么时候出过错?您要是开始想管我了……”
沈季屿声音一顿,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我不开心了,可就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汪慧顿时什么都不敢继续说,捏着皮包的手愈发的紧。
“妈,您继续吃。”沈季屿扯了扯领带,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第42章 顽
沈江河和汪慧的婚姻是典型的商业联姻。
没有感情, 全是技巧。
两个人按部就班的订婚结婚生孩子,然后很快就步入到‘各玩各的’这种模式中。
在沈季屿的记忆里,他是家中的保姆和管家带大的。
父母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 没有对他嘘寒问暖过, 也没有参加过他学习生涯中的任何一次家长会。
在少年期的时候,沈季屿也曾叛逆过抱怨过,觉得自己托生的家庭不好,连一点正常的温暖都享受不到。
沈江河在外面不知道在外面养了多少莺莺燕燕, 汪慧更是连家都很少回。
从沈季屿有记忆起, ‘父母’这个词汇基本就等于不存在的。
但沈江河和汪慧却是两个很聪明, 很实际的生意人。
他们不奢求沈季屿对他们有什么骨肉之情的依恋尊重,只是在少年懂事之后, 就开始旁侧敲击的洗脑。
例如用钱, 用权力。
他们身体力行地告诉沈季屿,这就是沈家人生活的一种方式。
像是他们这种有钱人, 追求的就不是‘普通平淡’, ‘亲情爱情’这些词汇了。
他们追求的是钱能买来一切的至高享受。
并且循序渐进的把这样的观点灌输给沈季屿。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少年就长在这样的环境中, 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在沈季屿的世界观里,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和家庭就是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罢了。
他之前和宁鸢订婚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在这方面,那女人和他看得一样的透彻, 都认为利益至上。
谁都可以利用, 婚姻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现在……沈季屿不这样认为了。
他觉得手中的钱再多, 权力再多, 身边如果没个喜欢的人,生活倒也无趣。
所以他第一次为了感情方面的事情,让汪慧吃瘪。
想着自家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刚刚的那副神色,沈季屿就觉得挺有意思。
车子开到宁大外面,沈季屿收敛起身上的锐气,在等待谢清瑰下班的过程中,让自己周身恢复成温和的状态。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他才透过车窗看见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
谢清瑰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个西瓜拎着,细细的手臂吊着袋子,摇摇欲坠的样子。
沈季屿拔下钥匙,下车刚要走过去,结果眼前横进一道突兀的身影。
是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越过他快步走到谢清瑰面前,帮着她拎过西瓜。
……
沈季屿不由得眯了眯眼,心里猛地窜上来一股火气。
谢清瑰像是也有些意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眨了好几下眼睛。
“清清。”突然横进来的人是冯嘉年,他看着谢清瑰明媚的娇颜,讪讪笑了下:“我帮你拎着吧。”
“…谢谢。”谢清瑰迟疑地道谢,侧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还是之前在微信上和你说过的事情,我二姑需要住院做手术。”冯嘉年眼珠子转了转:“我想当面详细问问你关于医院的事,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哦……”
谢清瑰面上平淡地应着,心里却多少是有些惊讶的。
冯嘉年在之前完全没有和她招呼,今天突兀地找上来,她一时间完全没准备也就算了,要是和他多聊一会儿,还容易撞到过来接自己的沈季屿。
那家伙可是个醋缸,谢清瑰想了想,还是本能的不想被他撞见。
于是她抿了抿唇,对冯嘉年轻声道:“你稍等一下。”
谢清瑰拿出手机,想给沈季屿发个信息让他今天不用来接自己了,结果还没等打字,面前就有另一道阴影落下。
“清清。”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戏谑中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气:“干什么呢?”
谢清瑰一愣,连忙抬头,就对上沈季屿似笑非笑的黑眸。
……他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快,平时不都得等个几分钟么?
她头皮略略发麻,轻笑一声:“你来得好快。”
“是啊。”沈季屿瞄了一眼旁边明显诧异的冯嘉年,阴阳了一句:“没耽误你和朋友说话吧?”
“……”
“清清。”冯嘉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忍不住问了句:“这位先生是?”
谢清瑰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地说:“我男朋友。”
一瞬间,冯嘉年眼睛里的情绪都要裂开了。
只是谢清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沈季屿,你回车上等我一会儿吧,帮我拎着西瓜。”她指使了他一下:“我和我朋友有几句话要说,等会儿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