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不客气地抓了一把莎音面前的蜜桔剥着吃，“关着也让她长长记性，早年间额娘一关我那可是半个月呢。”
“不过表妹你也不用担心，额娘现在已经不罚她了，只是不允许出去而已，我姐整日里歪在软榻上睡得舒舒服服，比我当年受罚的日子好过多了。”
莎音笑笑，“表姐没事就好，我还说再去找荣娘娘求求情。”
“可千万别，你一个受害者去给她求情，我额娘岂不是更要冲她发火，表妹你就听你哥我的，好好养身体别出去乱跑。”
三阿哥说着，瞄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翠画。
“你这丫头怎么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闻言，胤G也侧目看了过去。
翠画一惊，连忙惊恐认错，“奴婢，奴婢这就下车去。”
莎音却淡淡瞥了她一眼，“方才还没来记得看，拿来我瞧瞧写了什么。”
随后莎音接过纸看了看，随手团成一团扔到了旁边。
那纸上只有几条所谓的路线，毫无意义。
“哟，表妹这是个什么意思。”三阿哥饶有兴致看了看她俩。
要知道莎音对下人好那是出了名的，只要不是犯了大的过错，向来没有过苛待责骂，不少新来的人争着要去莎音那边当差。
这么多年，除了早前责罚过两人以外，还没见莎音跟一个下人生气。
胤G则看了眼莎音扔到旁边的纸团，“你要她画什么？”
莎音没有回答，反而看了看翠画，“反正还有半个月时间，慢慢回忆慢慢写，我不着急。”
“格格……”翠画眼圈通红，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莎音格格确实对下人好，但若是真惹了格格不高兴，那格格也向来不会留情面。
“你先下去吧，去找柳嬷嬷她们，就说我晚上想喝点热粥，去吧。”
莎音语气清淡，听不出来喜怒。
翠画猜不出来格格的想法，不知所措地点点头下了马车。
而后莎音才看着眼前两张充满疑惑的脸庞，“怎么了？”
三阿哥：“甚少见你这样跟下人过不去的，这是惹着你了？我记得这个丫头跟你多年了吧，到底犯了什么大错。”
“不忠。”莎音淡淡解释道。
“嘶……”
三阿哥恼火地瞪大了眼睛，“你这般好的脾气，她居然还敢对你不忠？”
“我记得……”胤G回忆道：“她似是你进宫前的丫头，一直领着两份月例吧。”
“那她还敢不忠，要我说就直接拖出去责打一番再扔到路上，你这罚她写字算是怎么回事儿。”
“噗……”
莎音笑了出来，“不是罚她写字，而是让她给我回忆一下我家在盛京老宅的位置，她不肯说，我刚才那会儿睡觉，就给她了纸笔让她想起来写上。”
“那到底是怎么对你不忠了？”三阿哥茫然起来。
胤G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开口，“她不肯告诉你，所以你说她不忠是吗？”
“嗯。”
“其实到了盛京，可以派人打听一下。”三阿哥挠挠头，“这没什么，诺敏将军也是赫赫有名，附近人已经都知道。”
“我问的可不是都知道的那处老宅。”
莎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解释给他们听。
“我父亲满达早年战场上因伤去世，你们都知道吧。”
“可是我的母亲却还活得好好的呢。”
莎音进宫前，因为年龄还小便是有心打听，也没人当她是回事儿。
进宫后，见玉福晋少了，更难知道她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莎音这些年甚至感觉，爵府里的人都在向她隐瞒着她母亲的事情。
莎音也曾经试探着问过荣妃，□□妃压根就不知道莎音的母亲竟然还活着。
至于太皇太后那边，莎音不太敢去打听。
“是啊！”
三阿哥一巴掌拍到大腿上，恍然想起莎音还有个母亲这回事儿。
“说起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夫人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胤G也疑惑起来，“我曾听额娘说，三夫人在盛京老家养病。”
“是。”莎音笑道：“他们常用这个理由敷衍我。”
盛京天气阴冷干燥，尤其到了冬天，别说养病了，不冻出病来就算难得。
分明就是三夫人没办法离开盛京。
“你的意思是，爵府有意将三夫人藏了起来？”胤G问道。
“有这个可能，我本想问翠画位置，但她竟然不肯说，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到现在她还愿意替爵府保守秘密。”
莎音当年只留下翠画，便是看重翠画对她尽心尽力，足够忠诚。
而翠画确实一直都做得不错。
“所以这次你去盛京，便想调查清楚这件事是吗？”
莎音点点头，然后在胤G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担忧。
胤祉则兴致满满，打包票说自己要帮忙。
“表妹放心，等到了以后我就让人去外面打听，小时候我离了母妃半个月都想念得不行，你这都十年了吧，肯定比我还……”
“咳咳……”
胤G清了清嗓子，冲着胤祉摇了摇头。
胤祉一愣，连忙又要赔礼道歉。
“没事呀。”莎音嘻嘻笑着拿起松子，“反正没瞧见过，有什么可想的，我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
莎音对母亲的印象，还停留在刚出生时，抚摸在她脸上温柔的暖意。
那是个极温柔的女人。
莎音不哭，嬷嬷们便要去打莎音，她便轻声细语地让嬷嬷们轻一些，再轻一些，别怕小娃娃打坏了。
等莎音配合得哭了起来，她心疼得又抱在怀里哄了好久，还唱了莎音从没听过的歌谣。
当晚，莎音便是在她轻缓柔和的歌谣声中睡去。
再醒来时，便是玉福晋跟诺敏两人的样子，从此再没见过她。
甚至在爵府中，大家都有意无意地避免提及三夫人。
可时间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莎音几乎要把那浅浅的温热忘记，久到连歌谣的语调都记不住了。
但莎音却清楚记得，她当年入宫是诺敏提前便安排好的，而且也与三夫人有关。
到底是什么人，至于藏了这么多年？
轻叹一口气，莎音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开始发呆。
三阿哥则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告了声别溜到了荣妃那边。
等莎音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胤G还没有离开。
胤G悠然自得看着三阿哥送给莎音的话本，看见莎音回神，这才淡淡开口。
“难过？”
莎音皱眉，“有什么好难过的，只是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多年，我想求个答案而已。”
“我实在不明白，从前也就罢了，如今玛嬷玛法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难道我还能为了一个从没养过自己的母亲，抛开她们二老回盛京来？”
胤G继续翻着书页，“不难过就行，等到了盛京我帮你找找，不过若是找不到呢。”
莎音耸耸肩，“我有的是时间。”
“试着问过诺敏将军吗？”
莎音摇头，“他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才自己查，其实告诉我也没什么的，实在不理解他们。”
“或许确实有难言之隐。”
“……谁知道呢。”
从叶赫到盛京走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翠画精神一直不大好，当然，也没有告诉莎音她知道的老宅位置。
到达盛京那日仍是个下雪天。
莎音在马车里向来休息不好，白天便容易嗜睡，外面的人已经下车了大半，她这会儿还幽幽醒来。
外面除了康熙，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
莎音整理好，这才掀开了车帘。
漫天飘雪中，莎音格格如玉似的面容带了几分困倦，但一双眸子带着灵气，雾蒙蒙地看着众人，唇瓣嫣红，浅浅笑了出来。
“淑荣公主，你怎么这儿呢。”
“我想跟你一起，咱们……”
而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众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惊艳来。
精灵似的小姑娘，脸庞如今早已经褪去了婴儿肥，五官更加立体精致，只是一个浅浅的笑容，就足够让人为之倾倒。
“这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莎音郡主吧。”
不知哪家大臣的儿子怔怔问道。
“嗯。”太子看着远处，点点头，“莎音如今出落得越□□亮了，三弟，过了年她便有十五了吧。”
三阿哥向来粗心大意哪里记得住这些。
胤G扫过太子眼眸中的那几分惊艳，将心底的厌恶掩去，语气平淡开了口。
“太子殿下记错了，过完今年，莎音虚岁才十三。”
“哦？”
太子轻笑一声，将目光从莎音身上挪，“那也不是小孩子了，再有几年可不就及笄了。”
胤G沉默下来。
此时康熙终于下了马车，太子跟众人的注意力这才从莎音身上转移走。
山呼万岁声中，莎音跟在队伍的后方，起身时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盛京皇城的同样有着高耸的墙壁，但多年无人来住，只有零星几个满洲贵族被安排到了这里看守。
“莎音，你怎么样了？”
进入皇城后，许久没有露面的佳莹趁着人多走到了莎音身旁。
“表姐我早就没事儿了，表哥没跟你说吗？”
佳莹心疼的看着莎音，拉着她的手软软握住，“当日都是我的过错，实在不敢跟那人逞一时之快，胤祉跟我说了，但我这些天还是放心不下你，都是我的不是。”
莎音轻轻笑了出来，“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表姐跟谁赔过不是呢。”
佳莹愣了愣，浅笑掐起腰，“好啊，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这会儿少来打趣我。”
“那表姐也无须跟我说这些啊。”
佳莹闻言眼眶一热，眼泪险些掉下来，“嗯，不说了，这些天你可还好？额娘仍是不让我出去，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我都好，而且……唔。”
莎音话说到一半，突然间感觉眼前一黑，头昏昏沉沉的就往旁边人身上倒去。
还好身边有佳莹跟淑荣两个人扶着她，宋奶嬷几个人也连忙过来。
莎音勉强站住脚，尽量走慢一点跟在人群后面。
“表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这这……快去叫太医来……”
佳莹慌乱地吩咐着，莎音却揉着太阳穴让人别去。
“我只是突然头晕，可能是在车上睡久了，等会儿还要先去太极宫祭拜呢，我要是一闹得惹好多人注意。”
佳莹焦急的不得了，“那这怎么办，我瞧瞧去跟额娘说一声，让你先去歇着？”
莎音看了一眼跟在康熙身后的荣妃，连忙摇头。
“祭拜完我便去休息，只是睡久了，我没事。”
可佳莹仍是不放心。
莎音打小吃嘛嘛香，身体一直都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睡久一点就头晕目眩呢？
佳莹想了想，“我过来久了也不行，额娘等下肯定要找我，这样，我先过去，你若是不舒服便直接带人离开，到时候我再替你跟额娘请假。”
“嗯，表姐快去吧。”
莎音看着佳莹离开，撑着宋奶嬷的胳膊勉强加快了脚步跟了过去。
而淑荣同样也是公主，到了太极宫后，便也匆匆赶到了前面。
终于等一切都祭拜完，众臣跟着康熙去了大殿议事，荣妃这边安排大家的住处后，莎音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刚才没在跪下的时候再眼前一黑，否则真是要丢人了。”
宋奶嬷几个人却都满脸担忧，“格格甚少生病，今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是得请太医来瞧瞧才行。”
说话间，淑荣公主也跟了过来，只是刚打了声招呼，众人就看见莎音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骤然而来的钝痛，让莎音有些猝不及防，只片刻蹲下的工夫，额角上已经冒了一层汗，她本欲说些什么，人却在下一秒直接昏了过去。
“快，快去找太医。”
柳嬷嬷尽量冷静地吩咐进禄去喊太医，她则跟宋奶嬷一起将莎音抱了起来。
等大殿议事结束，三阿哥他们走出来便见王钦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王钦低声在胤G耳边说了什么，便见胤G的脸色立刻有些苍白。
“怎么了？”胤祉问道。
“莎音刚才回去的路上昏过去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四阿哥的脚步已经迈了出去，在三阿哥惊呼后也匆匆跟了上来。
一路快走到了莎音住的永福宫。
淑荣与莎音同住，之间淑荣正在同下人说着什么，左右却没看见太医。
“怎么没去喊太医过来？”
四阿哥没顾及礼数，便直接走了进来，看着一旁的柳嬷嬷神色微冷。
柳嬷嬷一颤，连忙道：“太医来过了，格格并无大碍就已经离开了，四阿哥，您要不……”
“我去瞧瞧。”
“诶，您……”
柳嬷嬷愣在原地，她本想说让四阿哥先避让一下，谁知道四阿哥已经扔下一句话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