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寂寞流星群
尽管是在医院，徐又芝还是睡得很熟。路程上的奔波与昨晚身体上的疲倦让她醒来时已经是早晨十点半。
谢林已经能下床了，他站在餐桌前摆弄早餐，听到动静后回过头，单手扶着腰温柔催促：“起来吃东西吧。”
“你什么时候买的？”徐又芝掀开被子，走到谢林身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出门了？”
“没有，苏成送来的。”
“我哥来了？怎么没叫醒我？”
“不忍心吵醒你啊。”谢林伸出手，把眼前人掉落的碎发拨到耳后，随后拍了拍她的后腰，“去洗个澡吧。这里有独立卫浴。”
热水浇灌在沉重的身体上，仿佛把血液唤醒。徐又芝放空脑袋，进入了解压模式。擦干身子后，她把头发盘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一阵没来由的不舍。
早饭过后，徐又芝与谢林道别，打算回一趟家。她想去公墓看一看自己的父亲。
接到电话的徐妈妈拉着苏叔叔开始忙活起来，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又喊来了苏成两夫妻，一家五口围桌笑谈，仿佛已经到了过年时期。
饭后，苏成把两位老人的体检报告拿了出来，带着一丝劝慰：“又芝，你有没有打算回家？”
翻看报告的手停了下来，徐又芝抬起头疑惑：“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爸爸妈妈老了，最近体检虽然没大问题，但血脂血糖都偏高。我虽然天天过来，但妈妈总归是有一部分心思在你身上。”
见徐又芝没有反感的意味，苏成就继续开口：“当然，如果你有别的计划我也不会干涉，只是如果你没有的话，考虑考虑回家吧。家里现在发展也好，不管是咱们的S县城越来越大，机会也越来越多，还是现在已经成为经济主体的X城，都是好去处。”
苏成的一番话其实说到了徐又芝动摇的点上。她已经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闻家乡发展迅速的相关，这无疑是让自己最舒适的一个选择。
或许是沉默让苏成有些担忧是不是自己多嘴了。他又解释：“我不是在逼迫你啊，就是提一提，当然最终决定还是在你自己。”
“我知道的，我没有生气。”徐又芝笑了起来，仔细翻阅手里的体检单，接着又放下，“我也有考虑类似的问题，只是还没有一个充分的计划罢了。”
两兄妹又借着这个机会说了一些话，直到徐妈妈准备好祭奠用的东西，两人才停了下来。
苏成把车停在公墓的山脚下，便躺在主驾驶座上闭目养神。按照当地习俗，他不能去祭拜，就像徐又芝也不能去祭拜他的妈妈一样。
另一边，徐又芝挽着徐妈妈的胳膊，慢悠悠朝山上走。
找到徐爸爸的墓后，徐又芝拎着水桶把墓碑打扫干净，又拿出鲜花摆放在墓碑上，盯着父亲的名字，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回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快乐的和不快乐的，一件件在她年纪越大时就越清晰，仿佛怀念就是大龄人的本性一般。
下山后，徐又芝先跟着一同回了家，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拿起老房子的钥匙，再次出了门。
自从徐妈妈来到苏家，徐又芝便再也没回过水泥厂的老房子。
现如今的水泥厂已经没有当初那般热闹。经历过一次倒厂的大变故后，大部分工人都离开了这里，到别的地方生活。即便是后来又被私人承包后，再次开厂至今，都恢复不到以前的辉煌。
道路没有变，生活区的楼房没有变，工作区的厂房也没有变，变的只是在这里行走与生活的人。
老房子用的门锁还是八九十年代的老锁。徐又芝拉开纱门，听着熟悉的开门声，踏入她专属回忆的家中。
窗户和门缝在离开时就做了围堵，依旧没有变样。也是多亏了围堵，屋里灰尘不多，阳光照耀在白色的遮盖布上，把白墙白砖的房间装饰的更加明亮。
木质家具发出独有的木头清香，就像自己小时候凑近嗅的味道。
徐又芝走到自己的房间，掀开书桌遮挡布，翻起抽屉里的小物件。这些东西当初自己都舍不得丢，什么港台流行歌曲的磁带，明星艺人的贴纸，装在玻璃罐里用彩带折的星星，还有一本厚厚的同学录。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边笑边翻开同学录，看着上边的名字一个个念了出来，发现已经带着有些陌生意味的拗口。
当时的大家都很不舍，过得无忧无虑。而距离上次聚会也不过仅仅一年的时间，就没人再提同学聚会的安排了。
朋友圈里频繁展现某某某结婚了或者生育的消息，大家开始踏入新的人生阶段，而同学，似乎随着重要项目一个个增多从而后移。
徐又芝的眼神落在同学录老生常谈的问题上——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大家用最普通的圆珠笔色统一写下赚大钱的梦想，唯有夏烨用黑色水性笔留了“跟你一起去旅游”的异样愿望。
书架上放着言情小说，徐又芝抽了一本，随后坐在沙发上翻阅起来。十年前的书读起来确实有些不符合现如今的思想，但她怀着有趣的心态竟读了大半本！直到徐妈妈的电话响起，她才惊觉天色已暗。
家，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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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徐又芝提着徐妈妈做好的大骨汤和两荤两素来到谢林的病房。见他在打工作电话，她便把东西都摆好，接着站在窗边望着S县城越扩越大的城中心，以及多彩多样的霓虹灯，心里似乎有了一个决定。
挂断电话的谢林走到徐又芝身后，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笑意满满：“打完电话了，吃饭吧。”
“谢林。”
“嗯？”
“我想回家了。”
或许是太意外，谢林竟一时间忘记了反应。他当然是高兴的，没了异地的困扰，随时想见面就能见面。
但他爱徐又芝。他最大的表现就是永远尊重徐又芝。这条规矩他守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去打破。
“又芝，你是……认真的吗？考虑好了吗？”谢林让徐又芝面对自己，脸上有一些期待和顾虑，“真的要回家吗？”
“嗯，回家。”
徐又芝笑了，深深的单边酒窝映在谢林眼里，仿佛一杯美酒令他眩晕。
他伸出手，把徐又芝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言语间透露着幸福：“整理好了B市的一切，告诉我，我去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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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徐又芝拨通了马雯雯和孙宇婷的电话，约上两人一同到常去的咖啡店坐一坐。
听到徐又芝要回来的决定，两人都兴奋不已。
约好了回来之后的旅行安排。
走出咖啡店，两人像是害怕徐又芝反悔似的，拉着她把S县城扩张的街道和热闹的商圈都走了一遍。
商场中心的步行街广场有人摆出话筒和音响，试图从围观的人群中找出几位来展示歌喉。
早已经逃出自卑的徐又芝竟然想去试一试。她举起手，笑着走到麦克风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组织人，挑了一首高中时期十分喜欢的一首歌。前奏响起，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承载着自己最多回忆的老房子，温暖的阳光和楼下花园里奔跑的孩童嬉笑声环绕在她的耳边。
她开始庆幸自己这么多年依旧保持着在浴室高歌的习惯，才能让她在拿起麦克风的那一瞬间没有颤抖与不适。
歌曲是一种很美妙的东西。它总能把人带回到某个狂热的时代。
当夏烨在睡前看到吴浩在社交软件上转发的视频时，他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那个已经有些陌生的思念身影唱着那个时候他们一群人都爱听的歌曲，浑身洋溢着从容自在的气息。
睡意全都被唱走了。他就这样拿着手机反复观看，一遍又一遍，最后把整个视频下到手机里，永久珍藏。
翻开评论区，夏烨看见了徐又芝的社交账号。这是个自己不知道的账号，提醒着自己从多久开始就与她没有了交集。
他点击头像，进入到账号主页，翻看着她似抱怨、似甜蜜的日常生活。里边没有恋爱相关，只有单一的心情变化录。这让夏烨有了一种只有两个人的怪异氛围。
从今年翻到去年，从去年翻到前年，再从前年翻到很久以前。他都没有找到有一条有关于自己的记录。
那场糟糕的同学聚会，自己醒悟无数次去找她的那些日子，她都没有写进这本变化录里。
一页页退回，退到吴浩转发的那条动态下。
转发：「吱吱，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唱歌依旧这么好听。」
评论：「多谢夸奖，不过这么拍马屁干嘛？是不是有求于我？」
回复：「还真是，今年过年，我想请你帮我唱歌！剩下的咱们私聊！」
夏烨明了，知晓那是吴浩的求婚计划。于是，他点开吴浩的对话框询问：「又芝答应帮你唱歌了吗？」
「答应了啊。」
接着很快，吴浩又发了一条过来——「我告诉她，你也会来。她好像反应不大，还说很久没见你了。」
第28章 我已经敢想你
站在B市的机场里，夏烨的视线落在那个曾经令他伤心欲绝的大楼楼顶位置。
还记得那一年，自己为了祈求徐又芝的原谅来到B市工作，尽管能感受到她的冷漠，但自己却一直默默努力着。
直到对方搬家之后，夏烨便退回原地，采取了默默关注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老天也可怜了他一回，自己所在的公司与徐又芝的公司有了业务往来。
于是，他又一次来到徐又芝公司所在的大楼，怀着依旧热烈的情感。
这份燃烧的荷尔蒙一直持续到步入社会都还没有燃尽。
踏出电梯右转就是徐又芝所在的公司大楼的屋顶。夏烨在午间休息时给徐又芝发送了邀约，内容是公事公办的“想要跟你谈谈”。
徐又芝不笨。她大概知道夏烨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夏烨。”
闻声，夏烨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徐又芝，随后又回到原来的姿势，藏起内心的雀跃。
他挑了挑眉，嘴角有一丝笑意，带着浓重的自嘲以及稳定心态的鼓励。
“又芝，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
“夏烨，别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我影响到你了吗？”
“这不是影不影响的问题，是我不喜欢，你明白吗？”
徐又芝的话很严重。
夏烨皱起了眉头，握拳的双手已经露出了用力才会呈现的白色，掌心被指甲印的生疼。
看着眼前人的裙角被吹起，就像夏烨某一次在操场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他的爱恋并没有新奇，而是很俗套的走了校园剧里最常见的剧情。
于是，他一路穷追不舍，像是不懂得痛感的机器。
“我知道了。”夏烨低下头解释，“只不过，这次是公司的安排。我并没有刻意的争取。”
也许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徐又芝调整了语气：“既然是无法避免的，那我们就好好合作吧。尽快把这次合作完美的结束吧。”
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太狭隘了一些。
徐又芝不否认，自己在看到合作方是夏烨的那一刻，内心涌起了一些愤怒。把这些全都变现在夏烨面前。
两人在第二天一同前往机场，因为还要等其他同时，两个人便一起在附近的大楼咖啡店休息。
那天，两个人虽然没有吵架，但却什么交流都没有。
徐又芝不想说。
夏烨不敢说。
那是夏烨最受伤的一回。尽管后来还有很多，但两人之间的沉默是最令他惧怕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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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广播提醒自己应该从回忆中脱离。
夏烨跟着转机的大部队朝航空提供的休息酒店转移，想起徐又芝所说的话，觉得“时间能解决一切”是最有道理的一句。
他还是伤痕累累，但却学会了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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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芝早在一个月前回B市的晚上就把离职的相关想法告诉部门主管。两个人在社交软件上谈了一会儿便各自说了再见。
浴室的花洒浇下温热的水，打在她的脖颈处，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想着之前交谈的内容，徐又芝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本来还以为对方会留自己一段时间，或者对于半道回家的人说一下阴阳怪气的话。
没想到对方倒是很能支持和理解。
现如今时间过去一个月，新来的员工也已经在自己的带领下把基本工作都了解清楚，并且上了手。
等明天正式交接后，自己便能回到家乡。
她闭上眼睛，对着花洒冲洗脸庞。手刚在脸上搓了两下，就听见一声闷响。
徐又芝急忙关掉了花洒，停下一切动作，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自从经历了上一回被绑架挟持的事情，她对一切声音都很敏感。虽说密码锁、可视门铃一个不缺，但总有那么一小簇恐惧无法安抚。
正当她准备擦干身子走出浴室时，一声更大的闷响又传了出来。
于是，她着急忙慌穿上睡衣，手里握着拖把走了出去。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又把衣柜、床底和阳台都检查了一遍，心里才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自家的声音。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徐又芝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手机与谢林视频。
“你得注意你的腰，别刚出院就开始不休息。”徐又芝转过头假装威胁道，“不然我回家以后，谁来帮我一起装修老房子呀？”
那一头的谢林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鼠标，摘下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再起身伸了个懒腰，最后把整个人都扔到柔软的沙发上，再转过头看着徐又芝：“这一套动作，不知道大人您还满意吗？”
徐又芝刚想点头微笑，却听见比前两声更大的声音传来，连谢林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你那儿怎么有那么响的声音？”
“刚才我在洗澡的时候就听到了。不知道是哪一家邻居在收拾东西可能吧。”徐又芝边说边把视频改成了语音通话，随后小化寻找小区群，“我们这群里也有人在问，估计是也听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