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宁心里欢呼一声,跑了过去,“谢温时!”
她腿长步子大,脚步飞快,几乎一眨眼,就奔到了三人面前。
她脚步猛地刹住,但眼神却亮晶晶地望向谢温时,仿佛没看到另两个人。
王母却确信,要不是他们两个外人在,这姑娘估计已经扑小谢身上了。
谢温时明显习惯她的反应,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申宁,“额头出汗了。”
申宁摸摸脸,“这不是汗。”
她接过手帕随意擦了两下,辩解道:“这是林子里的露珠。”
谢温时无奈一笑,视线一低,看见她手里拎着东西——一只野鸡。
这只可怜的野鸡明显已经被扭断脖子,头都歪在了一边。
打野味这事私下里没人管,但摆在明面上,就有点尴尬。
谢温时岔开话题,侧手指向王母,对申宁道:“这是咱们公社的妇女主任林主任,也是王松同志的母亲。”
王松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妈。”
王母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笑道:“申同志你好,我是孙秀平。”
申宁少见这么认真的见面握手,一愣,这才伸出没拿野鸡的那只手和她握了握。
她把野鸡藏到背后,“你好,我是申宁。”
说完,余光却瞄向谢温时,眼里分明是疑惑:他们来做什么?
谢温时并不解释,“我们进去说?”
申宁只好开了门,院子里空空荡荡,屋檐下没挂干辣椒也没有玉米棒子。
和大多数人家相比,这间院子少了点人气。
王母只扫了一眼,便笑道:“我们今天来,是帮小谢来给你提亲的。”
“小谢背井离乡,在咱们公社也没有亲人,我这个妇女主任就充当一回媒人,特地给你俩做媒!”
王母说得亲切昂扬,以前那些女同志,这时候就该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了。
但申宁毫不羞涩,她“啊”了声,眼神带点茫然和天真,“做媒?”
王母一愣,这姑娘咋不害羞呢?
谢温时的反应比她冷静很多,认真点头,“我请林主任来当我们两个的媒人。”
结婚总是要有媒人的,她是妇女主任,就很合适。
申宁恍然大悟,“好啊好啊。”
她笑容灿烂,看向王母,“那你做媒我要干什么?”
王母迟疑道:“我还得问问你满不满意这些彩礼。”
申宁歪头,“彩礼?”
她知道人类姑娘结婚有彩礼有嫁妆,大队的人结婚时,有的人家还为这些东西吵架打仗呢。
王母点头,说起她熟悉的方面,顿时有神采飞扬起来。
她朗声道:“小谢的彩礼有六十六块现钱,还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台收音机,还有一块梅花牌手表。”
申宁早就看到了谢温时推着的自行车,和王松抱着的收音机,只是没想到这是彩礼。
她乖乖点头,脑袋里想起之前去百货大楼的时候,谢温时说要给她买辆自行车。
原来在这儿?
她摸了摸车把手,热热的,是被谢温时捂了一路捂热的。
王母给申宁展示了这两样东西,见她神色惊讶,但算不上惊喜,心里有点莫名的失落。
难道是还不满意?
她仔细想想,又拍拍谢温时,“小谢,你准备好的手表呢?”
谢温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银白色的手表。
表带是层层相扣的金属,表盘锃亮,安静地躺在红色的盒子里。
申宁好奇地凑过来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块手表。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表盘,只戳到一层玻璃,里面的秒针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转动着。
谢温时轻声问:“没有黑色的,这块好不好看?”
申宁看看银白色反光的表盘,仔细想了想,点头,“好看!”
谢温时便微微一笑,直接把这块好不容易买到的梅花牌手表从盒中拿出来,戴到她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他仔细调节了一下长短,扣在她的手上。
申宁轻轻晃了晃,这个宽度恰到好处,不会掉下去。
她欣赏着自己加上配饰的手腕,十分满意。
虽然她根本不会看手表,但这块表戴在她手上还是很好看的嘛。
王母看着两人的互动,气氛甜蜜,带着自然而然的亲昵和谐,不像是小情侣,反而像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她笑着夸谢温时,“这是小谢专门挑的呢,小姑娘戴着最合适。”
申宁自从戴上手表,就把野鸡随手扔到了一边。
听见这话,她认认真真点头,冲谢温时笑,晃动展示着自己的手腕。
谢温时轻轻一笑,很想捏捏她因为笑而鼓起的脸颊。
王母还记得自己今天来的主要任务,示意王松找个地方把收音机箱子放下,便对着申宁和颜悦色道:“你看看这些彩礼,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跟我说,还可以再商量。”
四平公社这边的风俗,彩礼这些东西需要多次商量,以示诚意。
王母不会仗着申宁是孤儿就欺负她,当然,谢温时就更不会了。
她耐心等着申宁的答复,没想到,对方摇了摇头。
她语气爽快,“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王母一愣,声音更温柔了些,“你别不好意思,要是有什么还想要的就说。”
申宁奇怪地歪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人类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多余物件。
不过,她低头看看送到的三样物件,还是愉快道:“这些就够啦。”
手表、自行车、收音机,这些东西她以前都没摸过呢。
王母目露错愕,暗暗点头,看来小谢这一番准备也没白付出,这姑娘也是个很敞亮的人。
她笑道:“那我们继续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儿?”
“什么事儿?”申宁疑惑。
接下来,王母便说起了结婚的事宜,从酒席、仪式……一直说到那天该准备多少喜糖。
她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通,生怕这两个没长辈在身边的年轻人不懂。
谢温时已经听过了一遍,但还是听得很认真。
申宁先前还仔细听着,到后来,已经逐渐泛起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说了一个小时了。
王松也听得浑身难受,连连打哈欠,“妈,你都说第二遍了。”
“有吗?”王母想了想,“说得太多,我都不记得我说没说过了。”
她问谢温时:“小谢应该都记住了吧?这也行,有什么不知道的,你找小松问我。”
王母站起来,她坐了这么久,坐得腰都有些疼了,伸手按了按。
申宁又偷偷打个哈欠,戳了戳谢温时的后腰。
她附在他耳边道:“是不是得留吃饭啊?”
她通晓一点人情世故,但不多,只是伸手指了指那只野鸡,示意谢温时。
两人都在王母背后,谢温时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声一笑。
他拦住要离开的王母,“都中午了,您和王松留下吃顿便饭吧。”
申宁掩嘴,露出一双打哈欠打得水汪汪的眼,附和道:“对啊对啊。”
王母推脱了几句,被谢温时劝了回来。
她坐下来,王松看看自己的亲妈和申宁,想起上次来她家蹭饭,是谢温时做的饭。
果然,谢温时弯腰拎起那只野鸡,准备去厨房。
王母也一愣,“小谢,是你做饭?”
谢温时回头笑道:“我不叫喜欢做饭。”
等他进了厨房,王母不由得看申宁一眼,“小谢这么贴心的男同志可不多了。”
……
谢温时的手艺大大惊艳了王母,王松骄傲道:“妈,谢哥的手艺是不是比你还好?”
王母瞪他一眼,“怎么,嫌弃我做的饭了?”
王松还没说话,便听见她继续道:“要是不喜欢,下次你们爷俩自己做去。”
王母许久没见到谢温时这么体贴的男同志,想想自己的丈夫、儿子,顿时有些不太顺眼。
王松噤声,埋头吃饭,不敢再开口了。
王母不搭理他,转而对申宁道:“我听小谢说,你马上就可以去县里的公安局上班了?”
申宁嘴里咬着只鸡爪,碍于旁边有人类,只能咬掉肉放弃坚硬的骨头。
听见这话,她把嘴里的鸡爪子咽下去,“还有十几天嘛。”
“那正好是你们结婚后几天嘛,”王母笑道:“到时候要是小谢也成功调去县里,你们俩可就过得舒服了。”
旁边吃饭的谢温时心头微动。
王母这句话肯定不是白说的,难道公社已经同意了?
他没问,给王松夹了块肉,“你多吃点。”
王松没多想,张嘴吃了,还一边不好意思道:“你别客气,别客气。”
他替谢温时问出了那句话,“妈,谢哥真能调去县里了?”
王母犹豫了下,才道:“八九不离十,但事情还没落实呢,你可别出去瞎说。”
王松嘿嘿笑了声,“我说啥啊。”
他朝谢温时竖起一个大拇指,“这才多久,你就从公社爬到县里了,牛!”
谢温时笑了声,开了个玩笑,“今天的气氛很适合喝点酒。”
四个人吃过一段饭,王母和王松离开,谢温时把人送出了一段路,这才回来。
一进院门,就看见申宁正试图往自行车上爬。
大八杠很高大,好在她个子高挑手脚纤长,毫不费力地就能骑上来。
她麻利地爬上自行车,两手握着车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小心翼翼往前骑。
第一轮还歪歪扭扭,骑到第二圈,酒比较熟练了。
哪怕是谢温时,都得感叹于豹子优越的平衡能力。
申宁骑得正来劲,甚至敢腾出一只手朝他摇晃,“你上来,我带你骑啊!”
谢温时恍惚了下,觉得自己是旧时代小说里,被载在车后座上围巾飘飘的女主角。
他摇摇头,扔出脑袋里这个诡异的比喻,上前几步。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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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喜酒
◎三合一◎
谢温时迅速忙了起来。
白天在公社上班, 一边还要和县里文化局沟通,晚上回红江沟大队四处告知好消息,抽空的时候,还要去准备办喜酒需要的东西。
喜糖、点心、高粱酒。
十月十号前, 申宁也没闲着。
她白天照常上工, 晚上在山上四处打猎, 把打到的猎物勤勤恳恳晒成肉干, 准备带去县里吃。
等谢温时几天后差不多准备好所有事情,回过神来,发现申宁家的院子里已经吊满了肉干。
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肉量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有时熬夜,眼下都青了一些。
“都攒了这么多了?”
申宁骄傲得挺起胸膛,她掰着手指算了算。
“办喜酒还得请吃饭对不对?得用多少肉啊?”
红江沟大队的人以前办喜酒都得请关系好的吃饭, 每家都会来人, 给几毛钱或者送些鸡蛋之类的, 当作贺喜。
谢温时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翻到一页, 念道:“我找了县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那天来帮忙, 准备六桌,每桌四素两荤, 起码要八斤肉。”
本地习惯大菜码, 办喜酒自然得花不少肉。
八斤肉的票?申宁连连摇头。
“那还是用我打来的兔子和野□□,”她咬着手指头, 眼睛渐渐亮起来,“要不我去弄只大家伙?”
最近山上的动物越来越多, 她抓野味也很容易。
谢温时盯她一眼, “你忘记上次被狼弄伤了?”他可记得, 当时看到她满身是血的样子心都凉了。
申宁“啊”了声,心虚道:“我又没说去打这么凶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指挥道:“你去给我做肉干。”
以前她自己只会把肉切好直接晒干,但自从谢温时来了,她就能吃到各种口味的肉干,加了蜂蜜的是甜的,加了辣椒面的是辣的,甜甜辣辣最好吃。
谢温时无奈撸起袖子,做肉干去投喂豹子。
他在厨房切肉,准备洒佐料时,扬声问道:“宁宁,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无人应答。
他从厨房里走出来,院子里空荡荡,哪还有申宁的影子?
谢温时脸一黑,她果然上山去了!
此时的申宁,正在山林间自由地穿梭着。
她左手拎着个筐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冻蘑,这蘑菇现在这个季节最多,黄澄澄的,口感鲜美厚实。
她不爱吃蘑菇,但谢温时得吃。
所以申宁这个秋天攒了不少干蘑菇,什么品种都有,等冬天可以让他做好吃的小鸡炖蘑菇。
嘿嘿,她可以多吃点鸡肉。
申宁想着蘑菇炖出来的鸡肉味道,咽了咽口水,提着一只半大狍子的右手更有劲儿了。
这种动物傻又好奇,她稍微一吓,就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