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嘤嘤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脸上的薄粉色更为潋滟了,在李燃推开她要翻身下床前,赶紧在他耳边道。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换别的方法就是了。
然后下一刻,还未吐出的话便被悉数卷走了。
***
年后元文石之事,形势愈发焦灼起来。李恒的人轮番搜索的证据,想要为元文石洗清嫌疑,然而李燃的人步步紧逼,总是在李恒找到证据前一刻率先将罪证摧毁。
而就在这些日子里,宁贵妃被禁闭宫中,陛下去了几次,含露宫就人仰马翻几次。宁贵妃的身体好像愈发的不好了,然而陛下却仍旧不肯松口,只是让太医住了进去,细心贴身照顾。
皇后的人从来没这样得意过,一时间在后宫之中都扬眉吐气了起来。
日子虽然不平静,但是也勉强算得上安稳。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花灯节,江嘤嘤去岁在江湖之中,还未好好感受过花灯节。
所以还没到日子,江嘤嘤便叫婢女找来了花灯的材料,准备自己多做几盏花灯,到时候挂在院子中。
这些日子李燃和李恒僵持着,每日都极晚回来。不过好在过几日上元节,也是沐休之日。
江嘤嘤和李燃提前说好,到时候要一起去逛元宵灯会。
李燃自是无所不应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嘤嘤正在低头摆弄着桌上的木头碎片,也因此错过了他眼底的暗色。
一直等到上元前两日,江嘤嘤还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直到有小厮送来了一封信,是江瑞送过来的。
信只是极为普通的信,甚至未写什么特别的,只是提到了二殿下这几日的动静。
“殿下这几日,屡屡带人往京郊而去。”
透过廊下看天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窗边挂着一只金丝鸟笼,里面极丑的鸟上蹿下跳,不安的扇动着翅膀。
江嘤嘤忍不住烦躁的用手里的喂食棍戳了戳它,抽了半天,等他安静下来,这才收了手。
她看着远处的天边,深深吐了一口气。耳畔似乎又响起了规则冷嘲热讽的声音,任何事情绝无改变。
李燃……
到底竟还是要刺杀太子。
那是他在禁苑没走完的剧情,即便是当时被她阻止了,却没有消失而是延后了。
这些天来,他在外面细细筹谋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就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这件事一样,江嘤嘤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这样急着置太子于死地。
江峙文也送来了信来,言辞激烈的提醒于她,叫她万万莫要插手殿下之事。
不管是任何人,心里总是有那么一根底线。即便是在这之前他对你再好,然而那根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李燃对皇位的执着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不管是任何人干之扰之,下场一定是极为凄惨的。
任何挡在二殿下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癸卯年,正月十日,清晨的时候外边露重的很。
李燃一早便没了身影,连同原本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以武炎为首的从属也都不见了。
江嘤嘤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敛了眉,道对扶姞道:“替我更衣,换一身轻便些的衣裳。”
扶姞还当她要乘车出门,当即一边印下着,一边吩咐婢女去准备马车。
然而,等江嘤嘤换好了衣裳,一袭鹅黄色的裙裳,在扶姞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便率先从棚子里扯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然后便翻身而上,匆匆往城外而去。
扶姞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吩咐人去通知曹栾。
***
郊外的山路并不好走,这里是一片四处环山的地势,只有中间一条大道可以直通过去,周围山上长满了荆棘和各种高大的树木。
这样的地形,简直极擅长设伏。
江嘤嘤一直策马走到了山道边,这边马儿是上不上去的。她眉目沉着,很快的便将马拴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准备徒步爬上山。
今日下午,太子会路过此地。他是轻服出门的,要出城去查矿山之事,几乎无人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出门。
但是东宫之中早有李燃的内应,之前在禁苑之中,设伏虽然未成,但是也是精心部署过的。如今虽然地势有变,但是再重新部署过后,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次的刺杀,李燃和在禁苑之中一样,是亲自过去的。
绝对没有任何一丝侥幸,这是规则在调整剧情,将他重新拉回原本的轨道上来。
江嘤嘤是一个人来的京郊,她走之前特意给江瑞送去了封信,让他出城拖延住太子。然后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身上穿着简便的衣裙,但是即便是再简便,在上山的时候还是会被。周围的荆棘刮到。
山道极其陡峭,周围枯木丛生。然而还是有长得极为茂盛的灌木作为遮挡,风一过,草丛簌簌而动。
冰凉的□□就架在灌木之上,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凉的寒意。
两山之间不远处,已经有车马滚滚而来。
就快了,还差一点。
江嘤嘤身上的裙子是极为鲜亮的鹅黄色,华贵的衣料早已经被周围的荆棘割破了。山路不好走,她绣鞋上的南珠也掉了一颗。
她看着四周连绵的山脉,却始终没有寻见李燃的身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江嘤嘤第一次为人这样委屈自己,她费了这么大劲。
这坏东西,到底哪里去了!
眼看着太子马车将至。
下一刻。
咻——
箭矢带着锐利的风飞速而来,江嘤嘤尚且来不及反应,一只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离。
李燃有些震怒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连带着脑袋所枕的胸腔都在震动:“江嘤嘤,你不要命了!”
这山上都是各种陷阱埋伏,她是怎么跑到这上面来的!
这坏东西居然敢吼她了,她要是不来,按照剧情他就离死不远了!
江嘤嘤委屈,江嘤嘤生气!
江嘤嘤抱着他的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肩膀上有鳞甲,硌得她牙疼。
李燃有些头疼,抬手掐着她下颌将她脸掰开:“要咬回家给你咬,方才在草里钻了许久,身上都是灰尘和血迹,你也不嫌脏!”
江嘤嘤抬起头,这才瞧见他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像是刚杀了人溅上去的十分狰狞,就连唇上是干裂带血。
不由哆嗦了一下,杏眼泪蒙蒙的,原本精致的妆容刚才在他胸前剐蹭也花了一块。
她向来娇气的很,这下定是怕了。
李燃顿了一下,声音柔和了下来,抬手拇指将她脸上的那块脏污擦掉,道:“好了,我这便叫人送你府。”
等到这次的事了了,他们便可以高枕无忧。而他也可以亲手捧着太子妃的凤冠,呈到她面前。
“你疼不疼?”江嘤嘤抬手,小心翼翼的去碰他唇角的血渍。
白皙柔嫩的指节在这有些脏污的脸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小伤算什么。”李燃摇头,攥住她的手蹙眉,“这边太危险,我叫人送你走,不要任性。”
江嘤嘤这才看清楚,李燃的后肩胛还扎着一根箭矢,这是方才救她时留下的。原本书里根本没提他在这里受了伤,是因为她来了才造成了,像是什么警告一般。
唇上的血迹还新鲜,应当是方才中箭时自己咬到的。
这坏东西,怎么这么拼!
她也并不想要什么太子妃的位置。
“你不亲自送我回去吗?”江嘤嘤看着他的伤,头一次心里这样堵得慌。
李燃正要转身看她,就见有侍卫匆匆过来禀告:“殿下,不好了,太子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
山腰上草木茂盛,石头乱七八糟的堆积着。风大得紧,吹起人的额发,叫人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太子的人发现了,也就是说,此事怕是不成了。不但如此,陛下也会知道,怕是要问罪下来。
跟在李燃身边的几个将军闻言纷纷看向江嘤嘤,目光不友好又碍于身份克制着。
此事,要不是江嘤嘤突然出现,他们早就带人将太子拿下了。
江嘤嘤也明白了什么,杏眼强忍着泪看着李燃,脚下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这坏东西不会还会怪她吧,太子是主角根本不可能死,今日的后果只能是太子重伤李燃被监-禁王府闭门思过。
这坏东西要是敢怪她一星半点,这人的事她以后就再也不管了。
大不了,她就等着他事败她领着他的狗头向太子领赏就是了。
李燃听着侍卫这话,也只是转身凝眉看着她半晌,眼里有些失败后的恼恨,却也只是恼恨而已。在触及她眼里将掉未掉的眼泪时,终于上前两步叹息一声,抬手将人拉进怀里。
“哭什么,此事失败也是我计划不周,又不怪你。”
有些粗粝的指腹温热的,擦过她眼角。
一时间,江嘤嘤原本掉不下来的泪珠子一下子就像断了线一样,决堤了。
这坏东西,不是反派吗?这时候不该要将她扒皮抽筋吗?
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哪有他这样做反派的!真给反派丢人!
“好了,莫哭了,我送你回府。”
李燃警告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副将,将怀里人揽过,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李燃,我脚疼。”江嘤嘤颇有些狼狈的抱着他的胳膊,额间的发丝也松散了开。然而一双漆黑的杏眼却是亮晶晶的,直直的看着他。
“不是让你莫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李燃刚想说什么,视线却落在她的鞋尖上,原本漂亮干净的绣鞋现在奢华的珠子都掉了大半,看上去竟然是真的崴了脚的样子。
他话戛然而止,有些无奈的捏了捏个脚,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好声道:“上来吧。”
江嘤嘤破题为笑,抱住了他的脖颈。
风吹过草木簌簌而动,凉风习习卷起人额间额发,风大的几乎有些迷人眼。
身后传来无数双愤怒不甘的视线,尖锐的似乎能将人捅穿。
他们大概要气死了。
然而江嘤嘤并不在意,事情竟然没有发生,那就还来得及。
太子没有受伤,那么想来就算事发,也还有狡辩的余地,断然不会罚的那样重。
“李燃……”江嘤嘤勾着他的脖颈,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李燃低声让她好好抱着,山崖陡峭,莫要摔下去了。
江嘤嘤心下稍安,然而却觉得手上摸到了一片湿漉的地方。
她皱了眉,以为自己摸错了,又用手蹭了蹭,有些黏糊糊的。
空气中也泛起了刺鼻的血腥味。
“李燃!”江嘤嘤又叫了他一声,这声不如上一声平和,又急又短促,“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粗糙,再修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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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修)
◎京郊离回府还有很远,因为李燃受伤了所以便选在了就◎
京郊离回府还有很远,因为李燃受伤了所以便选在了就近的别苑安顿。这里是在内城最偏僻的地方,抬目所视远处尽是荒山废田。
苑子是杨家早些年安置的,偶尔会做谋臣密谈时候的据点。园中什么都不缺,地方也大得紧。
屏风后的软塌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李燃端坐在塌前,上身的衣衫尽数除去,白色的寝衣半挂在身上,露出的结实胸膛上横空有道狰狞的伤痕,还有左肩肩胛后一指宽的箭伤。
武炎拎进来的老大夫给他伤口倒药粉的手不住的在抖,江嘤嘤坐在旁边的位置,眉心深皱着,屏息望着他也不敢催。
众所周知主角可以跳崖不死,中箭不死,但是反派死不死全然要看运气,也许作者心情好,想让他死他便死了,或是心情不好随机死一个,便又死了。规则这样苛待他,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她精神绷得极紧,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
李燃仿佛没有半分痛色似的,面色沉静着,将江嘤嘤的脚拿了上来搭在腿上,一边问她:“当真不痛了?”
他神色是有几分不信的,但是嘤嘤娇气向来是忍不得痛的,之前有一次不小心被簪子戳到了手,冒了一颗血珠子便在他面前叫疼了一整天,十分生气的将那破簪子扔了。
若是真的痛,怕是刚回来就要抱着他胳膊好生委屈抱怨了。
但是如今她脸上半分痛意都没有,倒是只顾着盯着他的伤了。
江嘤嘤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他都受伤了捏着她的脚腕还这么有气力。她脚疼死了,但是这是她自己作的,所以这会儿不能承认,嘴硬道:“就是扭了一下,早便不疼了。”
然而李燃却还是有些不信,不顾她的阻拦将她的鞋脱了,这会不必再去瞧袜子,一打眼就知道脚踝肿了。他抬头看向江嘤嘤,就见她一双杏眼已经蓄了盈盈水汽,还在嘴硬道不疼。
额角忍不住跳了跳,不再管她,对将他肩胛纱布边抖手边打着结的老大夫不动声色道:“劳烦先替我夫人瞧瞧。”
老大夫行医几十年一直安安稳稳的,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眼前的都是贵人,纵然他眼拙瞧不出身份,但是也能瞧见这是为箭矢所伤,寻常人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他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些人让他看诊完就将他灭口了。
手上打包完,老大夫抬着有些褶皱的眸子觑着坐在这贵人旁边的女子,发髻有些松散,瞧着有些狼狈但是却掩不住眉眼的骄纵跋扈之气,方才他给贵人上药的时候这女子望过来的视线似乎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贵人的喜好倒是挺特别的,喜欢这样凶悍的女子,还这样纵容珍视的模样。
李燃捏着她脚踝的腕骨皱着眉将袜衣往下拉了些,果然已经红肿了,她还用力想将脚抽回去,但是李燃捏得极紧,以为她是怕了,好声道:“叫大夫瞧过便不痛了。”
老大夫经验还算老道,虽然有些手抖的毛病,但是正骨起来倒是利落。隔着袜衣轻轻一推在江嘤嘤叫疼前便将移位的骨头正了回来,一边让人去准备消肿的草药来给她敷上,一边道:“夫人崴了脚还走了那么远,这不养个半个月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