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嫡女又离家出走了——七叶亭【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0 15:45:09

  她大概是没有跑过山洪,衣裳被挂在了枝干上,挣扎后留下了这块碎片。
  江淮远的拳头死死抵着粗糙的树干,他死死咬着牙,健壮有力的脊背,紧绷得像一张张开到极致的弓。
  情绪极度崩溃的江淮远和春桃是被长公主府的侍卫护送着回到观中的。这条路崎岖,下山容易上山却极难。
  当面色死灰,目光空洞的江淮远和春桃带着一身的泥泞,踏入观中后,却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因为后山展开的搜救行动,观中灯火通明。此时的灯火下,林匀一尘不染的高挑身影,格外的扎眼。
  林匀的身边还站着几个道士,他们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块帕子,帕子上端正的摆放着一串手串。
  八十一颗圆润的紫檀木念珠。
  江淮远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抬头看向林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念珠,他在陆幼檀的手腕上见过。江淮远没问过她,但沈韵提过几次,是绝云观中的道长觉得和陆幼檀有缘便赠与陆幼檀的。
  道长所赠之物,向来有另一层福灾的含义在。此时手串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江世子。”
  林匀轻轻开口,他低磁的声音回荡在屋中,莫名又叫人安心的力量。
  “江世子的侍卫在山下捡到的这檀木念珠,是我赠与那位姑娘的。本想让念珠替她挡下这一灾,看来是没能挡住。”
  这话叫江淮远一颤,他愣愣的盯着念珠,没有说话。
  而春桃却猛地抬起头来,她与林匀在绝云观后山见过一面。她想起林匀曾经对陆幼檀说的那些玄乎的话,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读懂了什么。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林匀。
  “道长……道长,我家小姐,还活着吗?”
  林匀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念珠完好无损,是她命中有此一劫。姑娘节哀。”
  春桃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没有站住。她的眼眸失去的光亮,呆呆地注视着前方,淌下了两行眼泪。
  “这念珠我便带走了,请江世子节哀。”
  没有人出声,林匀也没有要继续理会他们的意思。他朝着清水观的道士微微颔首,捻起桌上的念珠,转身而去。
  林匀独自一人朝着下山的路走去,在经过观口牌匾处时。和纵马狂奔来的江府侍卫擦肩而过。他旁若未闻的自顾自往前走去,待到四下无人后招了招手。在林匀抬手的一瞬间,在黑暗中钻出来一个蒙面的青年。
  将手中的念珠递给青年,林匀轻声吩咐道:“你沿着南下的道路,去找辰郡王,将念珠交给他。只说一句,物归原主,便好。”
  青年接过念珠,一拱手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林匀站在原地,背着手,仰头看向那隐约可以看见月亮轮廓的那一团云。
  他的身后,纵马而来的侍卫来不及下马,便朗声的喊着。
  “少爷!老爷叫少爷快回府上,少夫人就要生了!”
  ——
  树林里,和许惊鸿过招的小满早已满头大汗的,他筋疲力尽的松开手中的剑,喘着粗气。也不顾地上湿滑,便侧身躺了下去。
  许惊鸿也没有再逼迫小满拿起剑,他的体力透支的比小满还厉害。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目光虽充斥着极度的悲伤,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满目鲜红的仿佛失去了理智。
  许惊鸿靠在树干上,握着剑的手垂在身侧,他低着头,阴影遮挡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出情绪。
  谷雨带着清水观那边最新传来的信件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没等他愣上几秒,许惊鸿那如炬般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公子,江世子在山下搜查到了陆姑娘的衣裳,和一串念珠。念珠是林匀道长所赠,林匀道长也在凌晨到达清水观,说是没能替陆姑娘挡下这一灾,他便将这串念珠收回去了。”
  许惊鸿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谷雨继续。
  “江府的世子妃凌晨时有要生产的迹象,江世子见陆姑娘生还迹象不大,留下部分侍卫后,动身回去了。因为后山还没有完成整体的搜查,因此我们府上的侍卫和太子派来的禁军还留在山上搜查。”
  江淮远派遣不了长公主府的侍卫,他们依旧在执行许惊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命令。
  “公子,冒昧问一句,我们要在这商州停留多久。再耽误下去怕是赶不上长公主的生辰了。”
  见许惊鸿没有什么反应,谷雨硬着头皮发问。
  “自她遭遇泥石那日算起,停留七日。若七日之后没等等到她,便启程南下。”
  “为何是七日。”
  这话是躺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的小满问的。与许惊鸿对了一晚上的剑,他很清楚此时的许惊鸿并不像往日那般的生冷难以接触,因此才大着胆子的发问。
  许惊鸿低着头,像是想到了令人欢喜的事情似的,轻笑了一声:
  “商州的驿站,是自京城往南方走的必经之路,她若是能安然脱身,是必定会经过这里的。”
 
 
第53章 
  谷雨和小满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公子怕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不清醒了吧?
  这就有点难办了,该怎么和长公主交代,不仅她期待了那么久的儿媳妇没了,连打小就成熟稳重的儿子都变成了这样。
  “咳咳。”
  许惊鸿咳了几声,打断了眼前的两个人毫不掩饰的眼神交流。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没有疯。”
  此时的许惊鸿褪去了那身贵气,他倚靠着树干松松垮垮的站着,脚踏着凡尘,带着一丝的疲倦。像极了邻家不善言辞,却温柔的兄长,没有一点的距离感。
  谷雨恍惚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陆幼檀眼中,许惊鸿的样子。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要去观中修养,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我们都只是顺手帮了她一把。她能在西北动荡的情况下活下来,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许惊鸿顿了顿,接着说道:
  “林匀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清水观和绝云观中间隔了一整个京城,他能在凌晨赶到,怕是傍晚时分便出发了,绝不止只是取一串念珠那么简单。而且据我所知,林匀给幼檀算过一卦,因此命中有一劫的事情,幼檀是知道的,林匀也一定给她指点过方向。她对危险很敏感,对未来也很有规划,所以,她可能有自己的计划,却没有告诉我们。”
  “那为何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七日?”
  小满从地上爬起来,认真的发问。
  许惊鸿轻轻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她若是从清水观出来,是绝不会回江家,也不会往京城走的。那么她不会往西北去,北方正值严寒,蜀地行走不便。她最可能要去的就是江南了。”
  “但是从京城到这驿站,只需要一天便能到。从清水观过来就更近了,只需要半天。可现在距离陆姑娘失踪已经过去两天了……”
  “她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所以要再等她几天。”
  “可若是……”
  谷雨攥住了拳头,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似的开口。
  “若是陆姑娘真的遭遇了这场意外……”
  许惊鸿抬手,阻止了谷雨斟酌用词的紧张行为,他仰头看向了逐渐放晴的夜空,浅茶色的眼眸,倒映着漆黑的夜空,漾开思念的涟漪。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口气说道:
  “那我便让众人都知道,我许惊鸿曾经心悦江家嫡长女。”
  这般惊人的发言,让素来胆子大的小满都愣住了,他抿了抿嘴唇,别开了目光。
  许惊鸿轻咳了几声,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所以,长公主那边你们也不用替我瞒着了,瞒不住的。你们也不要太过于沮丧,她临走前答应过我,年后要再见的。你们要对她有信心一点。”
  这语气完全不似往日的许惊鸿,带着些疲倦,似乎也是在企图说服他自己。
  小满的鼻尖一酸,强忍着湿润的眼眶,用力的点了点头。谷雨抿着唇,揉了揉小满汗淋淋的脑袋,轻声对着许惊鸿说道:
  “回去休息吧。”
  许惊鸿点了点头,将剑收回到剑鞘中,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在稍稍放松下来之后,疲倦和劳累像是海潮一样,汹涌着朝着他袭来。虽然许惊鸿表面上像是平静的接收了这个现实,也表现出非常乐观的态度,甚至能能够劝慰他的侍卫们。
  可是实际上,他的内心是怎么样的悲痛,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旦有多余的精力,他的脑海里就不自觉的浮现出陆幼檀的样子。一颦一笑,牵扯着他的心阵阵发痛。
  他曾经畅想的未来,在刹那间撕裂破碎,飞溅开尖锐的碎片,扎进了他的血肉中,随着呼吸起伏,淌下痛苦绝望的鲜血。
  早知道,宁愿冲动一回,直接将她带去江南了。
  许惊鸿望着微微见亮的天空下驿站的轮廓,苦笑了一下。
  夜晚的驿站异常的安静,因此,几人的脚步声格外的明显。驿站内值守的两个青年见许惊鸿进来,忙向他拱手行礼。
  许惊鸿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驿站的管事呢?”
  “公子,您出去之后,我让他们在楼下守着了。”
  谷雨和小满落后了许惊鸿两步,并肩走了进来。
  “是,我俩在这里守着,便让管事去休息了。眼瞅着天亮了,也就不打算再叫管事起来了。”
  青年笑了笑,解释道。
  当朝的驿站虽是朝廷设立的用于传递军情讯息的场所,但由于各地商贸发达,驿站也接纳商队驻扎歇息。商业作用也军事作用并重。这驿站之中除去许惊鸿带来的人马,也有一些过路的商队在此歇息。哪怕是夜晚,也是需要有人守在大堂内的。
  许惊鸿朝着二人轻轻点头,又转身看向了谷雨和一身泥泞汗水的小满。
  “你们也不用守着了,直接去休息吧。”
  谷雨和小满皆是一夜未眠,陆幼檀遇难的消息对他们来说也打击颇大。因此在伺候着许惊鸿洗漱后,他们也不再值守,前去歇息。
  而换上干爽衣服的许惊鸿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睡意。
  他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明明已经疲倦不堪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隐隐泛着酸痛。可是他只要一放松下来,那一份浓厚的思念就开始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理智。
  他只觉得意识好像抽离了出来一般,总有一种理智无法归位的恍惚的不真实感。
  明明想好了,要用往后余生的时光来一点点的缅怀和纪念,可是这份思念和后知后觉爆发的爱意实在是太汹涌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声。
  许惊鸿翻坐起身,在屋中摆放的随身行李中翻找了一会。他抱着一小坛的酒,走到了窗边。
  他掀开陶罐上盖子,一阵清酸的特殊果香混在酒香中飘散而出,这微酸的香味在鼻尖轻抚,便勾得人口中生津。
  这青梅酒是长公主酿制的,留在了京城中。她在家信中提了一嘴当年酿制的果酒,许惊鸿便挑选了一些,一并带上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坛青梅酒还没来得及到江南,便被悲痛不已的许惊鸿开了盖。
  他毫不讲究的举起坛子,大喝了一口。在咽下满口的青梅独有的香气,带着酸甜口感冰凉的酒液顺着舌根滑入食道。还没到达胃里,便已经灼烧了起来。
  许惊鸿从没有这样急切的饮过酒,他被呛了一下,本能的红着眼眶咳了几声。
  长公主酒量极好,也颇爱烈酒。因此她亲手所酿的随时果酒,但是度数却不是市面上一般的果酒能比的。
  在略微适应后,许惊鸿又仰头猛地灌了几口,眼泪顺着他光洁的脸颊滑落,和淌下的酒液混在了一起,浸湿了衣襟。
  烈酒麻痹了许惊鸿那极度敏感的神经,给他那一刻都不停息的大脑短暂的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脑海里依旧还是陆幼檀的模样,从他们初遇到告别,混合着青梅酸甜的香气,满是青年悸动的欢喜。
  酒精带来的灼烧感很快的从胃里蔓延到了全身,许惊鸿捧着酒,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许惊鸿的酒量虽然比不上长公主,却也是能从各场宫宴中全身而退的。但再好的酒量也扛不住他这灌水一般的喝法。
  好在许惊鸿的理智尚存,在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喝的时候,便盖上了坛子。他捧着手里的酒,望着长公主提笔写下的端正的“青梅”二字,笑了笑。
  被蚕食的痛苦感觉早已消散不见,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异常清晰的想法:这酒酸甜清口,若是陆幼檀在,她一定会喜欢的。
  有机会,一定让她也喝一喝这香味独特的酒。
  许惊鸿放下罐子,手背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酒精的作用逐渐的发散了出来,在短暂发呆了一会后,许惊鸿只觉得有些燥热口感,连带着青梅那生津健胃的作用下,他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的饥饿感。
  屋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许惊鸿简单搜罗了一圈无果后,推开了房门往驿站的大堂走去。他的意识虽有些迟钝,却还记得在楼下当值的是他自己的侍卫。
  此时已经五更天,守在楼下的青年百无聊赖的守着日出,却不曾想刚上楼不到一个时辰的许惊鸿脚步迟缓的从楼上下来。他忙迎了上去,在听清楚许惊鸿的需求后,替他端上了水。也不敢多问,只是远远的守着。
  许惊鸿也没急着回房间去,他就坐在大堂里,一边发愣,一边喝着水。
  这果酒后劲很大,许惊鸿喝了几口水后,目光逐渐的迷离无神了起来。此时身体的倦意占据了上风,他的头一点点的下滑,最终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浅浅的睡了过去。
  许惊鸿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有些艰难抬起头来。在短暂的迷茫后,又被自己身上的青梅香气唤回了理智。
  在脑海里恢复清明的一瞬间,心脏又猛地刺痛了一下。
  许惊鸿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脸上在短暂的闪过一丝痛苦后,又恢复了平静。
  他抬眼看去,身侧的桌子旁坐了一个穿着胡服的瘦小男人,他的衣裳看起来有些泥泞,并不干净整洁。他的面前也摆了一盏茶水,但是由于他一直低着头,从许惊鸿的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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