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遄默默移开目光——
他不相信当年帮助自己的人会是这个神经病。
“爸爸以后也能像师阿姨一样厉害吗?”丛丛眨巴着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余遄。
江簇簇替他回答了:“师阿姨是专业的,你爸爸是业余选手,如果想让他弯道超车,除非丛丛有办法让师阿姨停止研究十年。”
话虽无情,但是真的。
余遄摸摸丛丛的头,想说些什么。
丛丛怜爱的目光望着余遄,安慰他道:“没事爸爸,你虽然干这个不行,但你比师阿姨……”
非常可疑的停顿。
江簇簇笑出来:“这种时候要说,‘无论怎样,爸爸都是我最爱的人’,学会了吗?”
余遄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还在组织语言,却被丛丛的小手握住无名指。
“爸爸却是是我最爱的爸爸。”丛丛看着余遄的眼睛,诚恳道。
一旁的江簇簇懒得观看着父慈女孝的小剧场,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消息:“我们节目组最近真是热闹,就连论坛都说我们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火是挺火,小人也是真的招。”
说起这个,余遄脸上表情严肃了不少:“不知道那个尚一龙还会不会有后招,他们一家为了钱能不择手段,你坏了他的财路,所以你们之后录节目一定要当心。”
江簇簇点头应下:“你不是帮我们投放了很多保镖吗?问题不大。”
她语气轻松,像是丝毫没当回事。可又没显出对保镖的排斥,余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个活动会很多人去吗?”江簇簇又举起手里的纸,问余遄。
“有可能,据说是三十年以来最大的一场。”余遄问,“你有经验吗?”
“经验?经验可能算不上,我以前干这个都是凑数的……”江簇簇懒洋洋地托着脸,目光悠远。
等他们一家三口到了观测营地时,师漱漱已经把这边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帮忙做好了。看着跟余遄寒暄的景长洲,江簇簇冲师漱漱挤眼睛:“百忙之中抽空?”
“狗皮膏药撕不掉。”师漱漱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你们影帝很绝啊,我看有余氏的员工吐槽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六十天都见不到大领导。”
江簇簇也看不懂他的操作,只好仇富了:“他天天在家也挺忙的,估计就是为了陪丛丛吧,居家办公的忠实拥趸。”
“不过我觉得,最主要的还在于他有钱。”江簇簇叹息道。
两个小朋友社交能力都非常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和别的小朋友玩到一起。
师漱漱选的两间帐篷距离人群很远,在整个观测营地的最高处。视线很好,如果不是她跑得快,也拿不下这块地。
原本买两间是为了清净,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他们准备的东西都很充足,这里可以弄烧烤,江簇簇撸袖子就上:“是时候给大家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江簇簇别的不说,手艺所有人吃了都说好。
“妈妈,以后咱们回家也可以吃这个吗?”丛丛吃得满脸油光,殷殷切切地望着江簇簇。
可惜她妈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不可以,这个东西只能偶尔吃,经常吃对身体不好。”
丛丛咂嘴,又望向爸爸。
自从妈妈回来之后,丛丛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不对劲主要就是基于爸爸和妈妈的关系。
妈妈以前不爱她,但更讨厌爸爸。可现在不一样了,比起自己,爸爸好像更爱妈妈。明明是在跟她商量问题,爸爸的眼神总是往妈妈身上瞥。
这也就算了,以前爸爸纵容她做的事,现在居然因为妈妈不同意,爸爸也要附和着说不。
丛丛委屈,但说给爷爷奶奶听,他们总会像捡了钱一样高兴。
这次的爸爸果真也没能支棱起来,他这次连妈妈的脸色都没看,直接拿了烤玉米堵住丛丛的嘴:“这些东西吃多了会变傻。”
丛丛化悲愤为食欲,一边用最凶的眼神瞪着爸爸,一边伸出小手拿盘子里的东西。
余遄伸手揉揉丛丛的小脑袋,笑起来:“丛丛现在就像是一只生气的小兔子,希望等丛丛对外人生气的时候是只愤怒的小狼。”
一群人因他的话,把目光都集中在丛丛身上。
江簇簇煞有介事地打量着好大女的脸色,点头赞同道:“爸爸说得对,丛丛要再凶狠一点才好。”
大河已经吃饱,进入呆滞状态,听着大人们逗丛丛,毫不犹豫道:“我可以保护丛丛,她可以不那么凶狠。”
师漱漱伸手敲他脑袋:“小朋友,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丛丛可以选择做只小兔子,也可以选择做草原的头狼。”
“你也一样,可以做凶狠的狼,也可以做只小刺猬。”
大河看看师漱漱,又看看爸爸,似懂非懂道:“可是老师教我们要让着女孩子。”
“你们都是小朋友,难道小男孩就不需要让了吗?”景长洲看着排排坐看热闹的夫妻俩,教育儿子,“应该是你想不想让,不想让也没关系,你也还是个小朋友呢。”
大河似懂非懂地点头,问:“那如果我因为不让着别的小朋友被告状了,爸爸妈妈还会支持我吗?”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大河正直又善良,如果不让着别人,那一定对方有问题。”师漱漱摸摸他的大脑袋,神色认真,丝毫没有平时的随意。
天色渐暗,四周一片漆黑,唯一亮起的星光,是帐篷旁小桌上的煤油灯。远处原本清晰可见的群山已经融为一体,苍穹之中挣扎着亮起遥远的星星点点,然后是被点亮的月亮。
“今天天气还不错,运气好的话,后半夜应该能见到流星雨爆发。”师漱漱躺在摇椅上,手里举着手机,身下的摇椅随着她漫不经心的摇动,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
“北极星是哪颗?”冷不防的,余遄问出自己的问题。
“Polaris?”师漱漱脱口而出。
“嗯?”江簇簇下意识应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江簇簇在黑暗里眨眨眼,只当刚刚的乌龙没发生过,抬头认真找了找,给余遄指明了方向。
越离谱的答案好像越接近正确答案,余遄盯着江簇簇,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就是那个,别看我,看天啊。”江簇簇莫名其妙道。
不是摊牌的最好时机,余遄乖乖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移动视线,又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比对。
“为什么师漱漱叫Polaris你下意识应了?”余遄好奇道。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是说了别人也不会信的事。江簇簇抠抠手指,想起过去:“跟师老师叫着玩的名字,就像你的网名跟你的真名一样,是个马甲罢了。”
“这个有什么好说的,不正常吗?”江簇簇奇怪道,“你有问题。”
事情如果简单粗暴点,如同江簇簇所说,那么当年的好心人就该是她。可那本书上的字迹又八成属于师漱漱,除非她们的字迹相同。
看着江簇簇如常的脸色,余遄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提起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第68章
江簇簇当然没反应,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余遄的七窍玲珑心想了这么多,甚至还在试探她。
她还沉浸在师漱漱讲的故事中,比丛丛和大河听得都入神。
作为观测点,这片露营地没有任何的光污染。最亮的光源莫过于大家的手机和桌上晃悠悠闪动着的煤油灯,仅能点亮这么一小片地方。
所以他们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只好三个大人轮流给两个小朋友讲故事打发时间。
丛丛已经困了,仍然坚持着:“我以前没和爸爸妈妈一起看过星星。”
“以后有的是机会。”余遄抱着丛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不然你先睡觉,等流星雨来了我再叫你,好不好?”
丛丛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困意,倒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哄睡了一个,大家的眼神又齐刷刷落到另一个小朋友身上。
大河赶忙摇头:“我真的不困,困了会跟爸爸妈妈讲的。”
余遄和景长洲坐在一起,一个抱着女儿,一个脚上坐着乱动的儿子。江簇簇和师漱漱坐在另一边,说话放低了声音。
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有说不完的话题,只是碍于两个不怎么熟的男人在场,她们只能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从豪门到娱乐圈,师漱漱来得早,掌握的八卦多,知道的全都分享给江簇簇了。
余遄只听见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她们时不时的惊叹:“啊!真的吗?”“居然是这样!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景长洲,借着两人中间的煤油灯,勉强可以看见这人的小动作。景长洲一副很想加入她们谈话的模样,听得津津有味,几次欲言又止。
两人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尴尬,明明以前也是做过点头之交的人,没想到真的坐一起,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是怎么坐到一张桌子的来着?
“喝酒吗?”余遄环顾四周,视线锁定道不远处的啤酒上。
“可以喝,高原上一般不建议饮酒。”景长洲没拒绝余遄,但还是体贴地说出温馨提醒。
余遄抱着丛丛歪着身子伸长手臂去拿酒,一边回答景长洲:“我还好,倒是你,不能喝的话就算了。”
?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景长洲面无表情地起身帮余遄把酒拉过来,没回话,直接拉开易拉罐,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很行。
他们之间能谈的话题其实有很多,毕竟同窗十几年,余遄一开启话题,景长洲就跟上了。
江簇簇凝神一听,俩人居然在聊……育儿经?
“不是我说,他俩是在比哪个娃更耐造吗?”江簇簇凑近师漱漱,无语道。
“甚至有个娃还是喜得贵子,”师漱漱也很无语,“男人真的很自信,无论在哪个方面。”
……江簇簇总觉得她在飙车,但没有证据。
眼看着已经过了专家们预测的时间点,该来的东西仍然没出现,大河已经靠在景长洲腿上昏昏欲睡,江簇簇也开始困了。
漆黑的天空之中之间一轮明月,有寥寥暗光滑过时,并不怎么显眼。
“簇簇簇簇簇簇,快点!来了!”师漱漱狂拍江簇簇的肩膀,感受到她动了之后,当即跑走去搞她的设备了。
广袤无际的苍穹之中,亮光来临的脚步开始加快,近处是不远处同样的星空爱好者的惊呼声。
江簇簇睁开眼,被眼前应接不暇的光惊住。
丛丛已经被叫醒,看着壮观的一幕,同样发出惊叹声,展现她丰富的想象力:“如果有个瓶子能把这些星星都收集起来就好了,它们应该像是夜光石,晃一晃就能发光。”
师漱漱已经顺着丛丛的话开始给两个小朋友做科普。
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嫁给我吧!”
是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求婚了。江簇簇自己都没察觉,因这幸福的氛围感染,她的嘴角挂上了笑容。
“现在年轻人精力可真旺盛,”师漱漱感叹道,“记不记得咱们半道儿去露营看星星那次,白天连轴转了一天,晚上啥也没看着,倒头就睡了。”
江簇簇点头:“所以后来你把这项运动的时间都放在了假期,这样咱们就有充足的时间白天补觉晚上追星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旁的两个男人被她们嘀嘀咕咕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因为一句也听不懂。
她们俩早就认识,并且江簇簇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有没有可能,师漱漱也不是?
“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月来师漱漱有什么不对劲?”余遄低声问景长洲。
还真有,但不是能说的东西。
“没有,她挺正常的。是簇簇怎么了吗?”景长洲无比虚伪地问道,也不管余遄到底信不信。
“她……”余遄想了想,发现江簇簇除了气他,其他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是件好事,无论对她自己还是对丛丛。
讪讪闭了嘴,余遄只好给自己找台阶:“因为感觉她们以前没这么熟,第一期节目还相看两生厌,没想到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
“也不奇怪吧,友情这种东西也很看眼缘的。”景长洲看着她们,不以为意。
余遄收回视线,在心里默默盘算,怎么才能让江簇簇她们俩出手写字。他起身,往不远处老板住的帐篷走去。
“他去干什么?”江簇簇余光瞥见余遄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景长洲。
景长洲摇头:“不知道。”
“能借你们这风水宝地一用吗?”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江簇簇立即提高警惕。
“您也来拍照片啊?”景长洲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望向两位做决定的女士。
男人拿着设备,凑到师漱漱那里看了一眼,又跟她交流了两句:“是啊,那边太吵了,我来得晚,找了一圈才发现这边。”
微弱的光线映在男人的脸上,师漱漱手一哆嗦:“你你你你?”
对上男人茫然的眼神,师漱漱问:“您是不是平时在平如村住啊,还是个地理老师?自住的房子非常适合看星星。”
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警惕,江簇簇也凑过来打量他,脑子飞速转过一轮,介绍道:“老师您好,我们是之前问您借房子那综艺节目的嘉宾。”
“原来是这样,”男人的目光松懈下来,手脚麻利地架起相机,“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几个人倒是都很有素质,何望金一边搭架子,一边打量他们。几个人都明白他急迫的心情,甚至纷纷出手帮忙,可惜的是两个完全不懂的人一直在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