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陈迹分手吧,我要得到他。”
祝岁觉得可笑,坚决又气愤地拒绝:“陈迹不是物品,我不让。”
“你不让,是为了方便你那个吸血鬼父亲把他当提款机吗?”
“这件事我会解决。”
“你能怎么解决?”景致犀利反问,“要你爸别再去问陈迹要钱,你说的话管用吗?”
祝岁没说话。
“祝岁,难道你以为娱乐圈是学校,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
“你能帮他什么?没人脉没资源,还有一个吸血鬼的爸,媒体要想挖黑料,你就是他最大的黑料。”
“我有能力给他最好的,让他比沈从言还红,你能吗?”
“别拖他后腿了。”
“你想毁了他吗?”
我不想。
我比任何人都想陈迹得偿所愿。
祝岁关上窗,放下手里已冰凉的水杯。
回到卧室,刚一躺下陈迹似有察觉靠了过来,祝岁吹了一会儿冷风,身上很凉,陈迹感觉到了,把人抱进怀里。
祝岁静静看着他放松的睡颜,眼下是遮挡不住的疲惫。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他无缘无故把车卖了,执意要摘面具,一个劲地接演出,累到晕倒,唯一的妈妈还因此精神失常,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因为她。
因为她那个贪婪自私的爸。
明明我是最希望你越来越好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你的阻碍。
“岁岁…”陈迹突然叫她,没睁眼,让人感觉是在说梦话,他手臂收紧,安稳埋在她颈窝,呓语般地说,“我好想你。”
祝岁眼泪无声滑落。
*
2018年,他们没有一起过年。
本来计划一起回海桐,但祝岁坚持要待在缙北,两人甚至吵了架,最后还是陈迹让步了。
而也是那次吵架后,陈迹明显感觉到了祝岁对他的回避,不止是态度,连肢体都在回避。
如今他们分隔两地,如果不是陈迹主动给她发信息,她一天都不会主动来问,这样冷淡的态度让陈迹很不安。
陈唯的病情没有好转,依旧会在情绪激动时冲他又打又骂,但那个叫阿江的人,她却没有再提起,那仿佛是她最后的尊严和体面,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秘密。
今天除夕。
医院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刚靠近陈唯病房,就隐约听见里头传来护士的说话声传来,
“来,先把药吃了,你儿子马上来了。”
陈唯今天情绪还算稳定,吞下递来的药,懵懵懂懂望向护士,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儿子啊,高高帅帅的,昨天不也来了吗?”
陈唯没有回答,护士也不再理会,毕竟她这种平和时候不多,还是少说话刺激她。她收拾好托盘正要出去时,病床上的女人突然说:“孽种。”
真是疯女人,这么说自己儿子。
护士心里嘀咕,一转头看到门口的陈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快速离开了病房。
这些话陈迹早就免疫,他从小听到大,再恶毒的都听过。
他坐在陈唯床前掏出手机,今天除夕,群发的祝福短信一个接一个发过来,可是置顶的人连昨晚他的晚安都没回。
明明她以前连他去个楼下超市十分钟没回来都会发信息来问,可现在...
陈迹拇指往上滑,自从分开以来,他们的微信聊天,祝岁回复自己的话大片大片都是“嗯”“知道了”“睡了”“困了,不聊了”。
字里行间的敷衍和不耐烦,祝岁从没这样对过他,哪怕是冷战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陈迹很心慌,却不敢问为什么,他怕问出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你是谁,怎么还不走?”
耳畔传来陈唯的质问,陈迹抬头,即使她现在处于失智状态,但脸上表情还是熟悉的严厉模样,虽然知道她不认识自己,少年还是如实回答:“我是陈迹。”
话音刚落的同一时间,陈迹感觉到了脸颊的剧痛,紧接着在嗡嗡的耳鸣声里,陈迹听到陈唯的辱骂声:“垃圾,孽种,你怎么还没死..没人要的孽种..”
陈迹冷静无比按了床头的护士铃。
等陈唯安抚好后,陈迹才从医院离开。
此时正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往常热闹的大街上人影伶仃,陈迹连看了几家店都关了门,他望着不远处林立的住宅,想象住在里面的人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寂寥感油然而生。
他掏出手机给祝岁打电话,响了很久最后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挂断了。
藏在口罩下的左脸隐隐作痛,一路延伸到心脏,那种痛不急不缓,像静静涌动的潮水,时不时拍打你。
陈迹连续打了三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挂断了,当他又一次听到听筒里机械性的提示音后,他接到崔正青的电话。
电话里,崔正青的语气一如往常散漫,“兄弟,过年好啊,来我家吃饭啊,我爸妈想见见大明星。”
陈迹厚重的愁闷因为这话稍稍化开,他笑了笑说:“不用了,大过年的,改天来拜年吧。”
“跟我还见什么外,快来吧,祝岁是不是也回来了,方便就带她一起啊。多双筷子的事。”
陈迹一顿,含糊拒绝:“她不方便。”
“哦,行。那你快来啊。”
“好。”
挂了电话陈迹去路边拦车,大过年出租车很少,陈迹想用叫车软件,刚打开手机,有人发来几张图。
缙北下雪了,宋巡和祝岁站在雪景里,他的手代替自己,温柔拂去落在她肩上的雪。
他静静盯着屏幕,一辆空车从身旁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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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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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巡和祝岁的那张图传播得很快, 特别是CP粉的超话里,不断有人@祝岁要解释。
祝岁晕沉沉回家睡了一觉,等她醒后, 微博消息已经99+了。
“服了, 大过年给我喂shi,积点德吧。”
“你有男朋友你忘了吗?大过年和别的男人街头看雪,真浪漫啊。”
“你和陈迹才分开几天, 陈迹回家你不跟着回, 是为了他吗?”
“未知全貌, 不予置评。但毕竟有男朋友, 应该要懂避嫌吧。”
“你们是要分手了吗?”
……
祝岁手机一放,埋进被子里。
她和宋巡碰上纯属意外,家里太空, 她一个人待不下去,随便找了个小酒吧喝酒, 出来时晕乎乎被人搭讪, 正巧宋巡在这附近做家教, 两人就遇上了。
没想到被拍了, 那么陈迹也看到了吗?
意识到这点的祝岁急忙拿过手机,一点开微信一年没怎么联系过的崔正青发了信息来,
“照片怎么回事?”
“你和陈迹怎么了, 他今天在我家吃饭,什么都没吃就走了。”
“祝岁, 对陈迹好点。”
她潦草给崔正青回了一句“我会跟陈迹解释”, 之后点开置顶人的微信。
几小时前, 他发来信息问她吃了什么, 要不要他点他们常吃的那家餐厅的外卖给她。字里行间稀疏平常, 要不是崔正青的微信,她会以为陈迹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知道,却选择不问。
祝岁难受得蜷缩在被子里。
回想起前两天她给祝昆打电话,问他是不是问陈迹要钱了,电话那头是噼里啪啦的麻将声,祝昆带着埋怨回答:“他还要我别跟你说,怎么自己说了。”紧接着他又说,“对啊,他是明星有钱,孝敬孝敬我这个岳父怎么了。”
说完,他还在那边沾沾自喜向同桌的牌友炫耀起来:“我跟你们说,我女儿的男朋友是明星,可有钱了,老子真是命好..诶诶诶,五条,我碰..”
“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祝岁听着嘟嘟的忙音,那一刻恨不得能直接上去掀了他的台子,恨不得把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用在他身上,恨不得祝昆立马去死。
为什么命运给她重来的机会却不肯给她一点自主选择的权利,为什么两世都要让她在祝昆这个阴影下无法脱身。
景致戳中的是她最自卑最在乎的地方,她比谁都了解陈迹有多喜欢舞台,在台上闪闪发光的陈迹,是前世惨死陈迹最想要成为的人。
她怎么舍得让陈迹从那个舞台上下来。
忽然,客厅传来一声响,祝岁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了,难道是贼?
她握紧手机迅速从床上起来,听到汤圆发出欢快的呜咽声,还有万向轮拖曳声,她隐约猜到什么,却不敢相信,一步步朝光亮的客厅靠近,刚走到卧室门口,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外面雪应该很大,他没来得及脱下的大衣肩上都是化开的雪水迹,头发也湿了,像淋了场雨过来。祝岁怔怔望着本应该在海桐的人,问:“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祝岁更想问的是,是不是看到照片回来的。
陈迹一边脱下濡湿的大衣一边回答:“那边没什么要处理的,我就回来了。”
他把衣服挂好,回头冲还在发愣的祝岁缓缓笑开:“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去吃点吧。”
怎么会没有要处理的呢?
你才回去几天。
祝岁被陈迹牵着走向厨房,他的手很冰,将她握得很紧,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祝岁却觉得每一步都无比漫长。
他们相处的时光从她模糊眼前一幕幕闪过。
从2014年重新遇到你开始,我就一直一直一直都好喜欢好喜欢你。
所以,陈迹,
我怎么舍得..
她望着陈迹的背影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陈迹手心一空,连同心里某处一起塌陷。
他没敢回头,快步走向近在咫尺的餐桌,背对着她把从餐厅打包的食盒解开。
明明是个活扣,他却越解越乱,正想去料理台找剪刀,身后的祝岁说:“陈迹..我有话跟你说。”
“岁岁..”陈迹从没有过这么慌张不想面对的时刻,他依旧没回头,垂眸看向系成死结的塑料袋,“先吃饭吧,我有点饿。”
“陈迹..我们...”祝岁话还没出口,前面的陈迹快速走过来把她抱紧,很用力,她全身都在痛。
“岁岁,不要说,你要不想吃就不吃了,那天我不是故意和你吵架,对不起,我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不要说..我爱你..”
不要说分手,不要不要我。
陈迹早就看出来了,曾经那么热烈爱自己的人突然冷淡,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不敢问答案,又想知道答案,忐忑无比去搜网上的回答,那一句句“不爱你了”“想分手”“冷暴力”像一支支淬了毒的箭齐刷刷刺向他。
他好痛,痛的快要窒息了,忍着剧痛不死心在微信上一遍遍去求证,他每天给她发好多话,希望他们和原来一样亲密,希望她能回应自己一句“我也想你”,可每一次都没有,她冷冰冰的态度就如同这个冬天所有寒风一起吹向他,他被裹挟着往后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会改,岁岁。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不要说..”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松手,执拗的,慌乱地道歉,不要谈什么自尊也不要什么面子,他只想留住怀里的人。
没一会儿,胸口方向传来推拒的力道,很小但很用力,不断朝他施压,如同他心里正在摇摇欲坠的房顶,随时可能因为这个力道而坍塌成一片废墟。
“对不起陈迹。”祝岁没能完全推开他,用力隔出半臂的距离,后背执着想要重新抱紧她的力道快要将她击碎,她痛到没有眼泪,又被无数看不见的刀子划的鲜血直流,她抬头,看到陈迹通红欲滴的眼,有温热的血液跌出她的眼眶,她尝到嘴里的铁锈味,说出来的话也如生锈的刀子生生割断两人最后一点关系,
“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不爱你了。”
陈迹所有的力气在这句话下骤然消失,他狼狈后退,碰倒桌上的汤盒,胡萝卜排骨汤滴滴答答流了满地。
*
他们最终决定分开。
祝岁太了解陈迹了,那句我不爱你对陈迹来说是致命的,当晚,祝岁一秒都待不下去,收拾行李就要走,陈迹阻止她,艰涩地说:“你不用搬,我走。”
祝岁收拾东西的手没停:“不用了,这房子是你租的,还是我走。”
“你留下,汤圆需要一个稳定的住所。”
祝岁动作停下,陈迹把脱下没多久大衣重新穿上,留下一句:“行李我过几天来整理。”之后拖着还没打开的行李箱离开了。
门利落合上,关门声响过之后,祝岁呆呆站立在衣柜前,他们的衣服还在衣橱里,很多都是情侣款,亲密地挂在一起,她被掏空了全部,就像没有指令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机器人,只能僵立在原地,连抬手都没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祝岁如梦初醒,脸上湿凉一片,她迟钝了几秒,囫囵擦了两下冲向客厅,门一开,并不是陈迹。
是隔壁邻居,说今天生日,给他们送蛋糕。
“谢谢。”祝岁僵硬接过,通红的眼眶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刚哭过。
“吃点甜的心情好。”毕竟没熟到打探人家隐私的程度,邻居小姐姐只好拿蛋糕说事,“这蛋糕很好吃,我提前预约了两个月才排上号,而且电梯不是坏了吗,店员不肯送上来,我爬了十七楼才拿上来的,累死我了。”
“电梯坏了?”祝岁看向楼道的电梯,“我下午回来时候还是好的。”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坏了,那时候好像是九点吧,今天不是过年嘛,维修工人也没来修,可能得明天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