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马上要出去爬山了,等我到山顶给你发照片好吗?
现在你早点睡觉好吗?如果有不高兴的就和我讲,有事就打我电话,我一直在的。”
林赴年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温柔,谈礼听着他的话,只在他说有不高兴的事要和他讲那里,眼睫颤了颤。
“嗯,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今天我还要去店长店里帮忙的。”她没问他为什么凌晨要出去爬山,也没有问他在南城老家过年开不开心。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没有感情地在回答林赴年的问题。
“是吗?那你一定要她给你加工资,过年工作可是很贵的。”他听着,电话那头声音突然笑着,像是在开玩笑。
于是谈礼也跟着他的话笑了起来,她点点头应着:“我会的,一定会和店长提的。”
他们后面又聊了几句话,看似彼此的心情都很好,刚才只是一场意外的闹剧而已。
可直到电话挂断,林赴年脸上僵硬的笑才消失,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大胆地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谈礼并不知道他在南城怎么样,她收回笑,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看着手腕上的那一大条疤还在往外冒血。
伤疤和滴在地板上的血被她简单处理了一下,她处理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已经在深夜里做过无数次了。
用锋利的刀尖隔开手腕上的皮肤,冷冷地看着鲜红色的血慢慢往外冒。
在这样的夜晚,好像只有痛苦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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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一天,谈礼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林赴年的微信消息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会给她发过来。
他好像在担心什么,不停的确定她的情况。
消息里有的是山上的日出照片,有的是一小段语音,她通通都看完听完回复了,直到她要去烧烤店了,也不忘和对面的人说一声。
大年初一,她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很早就出门去了烧烤店。
大过年的,俞镇的大部分店面都关了,大家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只有林文初的烧烤店依旧开着门,还有不少的顾客。
她早早去了店里,穿好工作服一起帮忙。
店里的厨师后勤都早早回家过年了,后厨就剩下林文初一个人。
这还是谈礼第一次见林文初掌厨工作,她平日里总是贪懒不来,可偏偏到了过年却一个人来了店里。
烧烤店里就只有她和林文初两个人,忙也忙不过来,一忙又是一整天。
谈礼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过年了还有那么多人来店里吃烧烤。
吃烧烤的单子一单借着一单,她忙的麻木,手腕上纱布绑着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全当做无感。
忙着送完最后一单客人歇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谈礼脱了身上的工作服,坐在店里想休息一会。
林文初这时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还同时端了一盘子烧烤:“辛苦了啊,忙那么久也饿了吧,就剩下这些东西了,尝尝你店长我的手艺。”
“来尝尝,你店长我烤的五花肉绝对任何一家都比不上。”她把面前的五花肉串递给谈礼,笑着自夸。
“谢谢店长。”谈礼轻笑感谢着接过,余光淡淡扫了一眼林文初脸上的表情,面前的她看着并不是很开心。
谈礼咬了一口手边的五花肉串,裹满了甜酱的肉串被烤的很脆,五花肉入口很香。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林文初一脸期待地问着她。
“嗯,很好吃。”她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夸的很认真。
“你店长我的手艺可是很难得一见的,算你有福气了哦。”林文初说着玩笑,听谈礼夸她的烧烤好吃,心情也好了点。
“不过还要谢谢你,现在大过年的,也就你还愿意出来帮我了。
其他人都回家过年去了,我也不好意思留他们下来。”她拿着手边的烧烤吃了一口,反手就开了一瓶啤酒。
她嘴边提到了过年,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失。
林文初说完话,也不闷声了,她专注喝着手上的啤酒,动作越来越急,连烧烤都没吃几口。
谈礼就看着她突然给自己灌酒有些愣,但又不好不管,连忙开口叉开问题,希望她能别这么疯喝下去:“店长不回家过年吗?”
“嗯?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林文初听到她的话,手里不停灌酒的动作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话落,抬头就收到了面前这位小姑娘不解的目光,她笑了笑心里明白:“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南城吧?”
“嗯,我还以为店长也会和林赴年他们一起回南城的。”
“那是我哥他们的老家,又不是我的。”林文初闻言摆了摆手,她又闷了口酒,啤酒明明酒精含度不高,她却先喝红了眼睛。
“我和我爸妈关系不好,不回家好几年了。
我就觉得在这开个小店也挺好,你看还有那么多不能回家的客人,我大过年的也照样能热闹工作,多好啊。”林文初嘴上说着“好”,像满不在乎,可谈礼就看着她眼圈越来越红,声音愈发哽咽着。
谈礼看她有心事的样子,不免抿了抿唇,但她也不打算继续不礼貌地问下去。
“那你呢,大过年的怎么不呆在家里,没出去玩啊?过年不照道理都要出去爬爬山烧烧香什么的?”林文初又喝了一大口酒,回头问着突然沉默的人。
“我不想待在家里,就出来了。”她勉强笑着,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抽了一张纸递给林文初。
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眼前这位平日里看着雷厉风行的店长,只能充当递纸的那个人了。
林文初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她接过纸随便抹了一把脸,也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说是因为,过年打工工资高呢。”
“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谈礼没说谎,过完年开学舞蹈课的费用就要涨了,她的确缺钱。
面前的人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倒是把只想打趣人的林文初给逗笑了,成年人的难过来得快走得也快。
她摇着头破涕而笑:“你这小姑娘也太实诚了。
以前总看林赴年那小子缠着你,看你不见了又特别着急,我那会都要以为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
现在看来,那小子那股聪明劲放你身上估计是无计可施。”
“我们......就是朋友而已。”谈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锋转的那么快,莫名就提到了林赴年,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话难得结巴。
“是吗?”林文初闻言调侃似的笑了起来:“但我看林赴年那小子对你真的挺特别的。
你不知道他,他从小就是被我家老爷子宠着长大的,我爸妈喜欢男孩子,从小就喜欢我哥,后来林赴年这小子出生了,就把全部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虽然我哥我嫂子不怎么陪在他身边,但吃的用的也没少过那臭小子,尤其是我爸妈,对他们这宝贝孙子简直是溺爱。
所以那臭小子整天都傲的要死,又叛逆,还爱给他爸妈找事,在学校也不安分,好几次打架都是我去替他道的歉。
但也挺奇怪的你说不是,林赴年这小子那副拽样,还就听你的,现在甚至都好好学习起来了。
简直是世界八大奇迹。”
林文初一开口就把自己侄子损的没边,说完她还啧啧了几句,又忍不住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但林赴年这家伙虽然脾气倔,脾气也不太好,还整天没大没小的,还是他是个愣头青,也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揍他去。
他从小就被一家子宠的无法无天了,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我实在是不想那小子大晚上哭丧着脸再来骚扰我了,真的挺影响我睡眠的。”
谈礼听着她又突然转变的话,一时又怔住了。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只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绞着手指沉默。
好在林文初也不打算要她说什么,她说完就继续喝了一口酒,余光很轻易地瞥见了谈礼手腕边露出的纱布。
看到那块纱布还渗着血,她又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人别那么死脑筋,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有的时候啊,爱也不一定就是必需品。
有就很好,没有也就算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一章是大虐(bushi)
尽量今天能写完,后面没有甜的咯,不出意外是一虐虐到底了。
第29章 到底是谁在幸福
林文初最后的那一番话,谈礼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离开烧烤店脑子里也还是那些话。
她知道这一定是林赴年拜托林文初的,他估计是觉得自己嘴笨,特地拜托林文初来开导开导她。
可是她很早就可悲的意识到,那些开导的话对她来说是没有用的。
那些深夜年岁里滋生的伤疤,不会因为一番开导就豁然开朗,可她也依旧感激。
哪怕对她没有用。
她只是更觉得自己不堪了,因为她好像无论别人想怎么救她,她都爬不上去了。
她在麻烦别人,可是她真的好像坏掉了,她好不起来了。
俞镇街上很安静,也没有什么人。
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家里,一家几口其乐融融地呆在一起。
她一个人走在漫无目的的街上,精神都有点恍惚。
手腕上的新伤不合时宜的开始泛痛,带在她手腕边的那个银镯子就像是一个笑话。
银镯子有保佑平安的意思。
可是她自己都在伤害自己,又到底怎么平安。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呢?谈礼抬起头想。
冬天的天暗的很快,今天早上好像还下了雨,现在是下午五点,外边灰蒙蒙的,原本应该湛蓝的天空此刻被一大片乌云遮了个彻底,她现在就像是身处在动画故事里的灰色世界,看不见任何除却灰色以外的色彩。
但她也分不清,是不是她太悲观了,所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暗好暗。
在灰暗的小巷子口,周围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有没关紧窗户的幸福溢出来,幸福的笑声幸福的交谈,很幸福,这个世界上好像到处都是幸福的人。
可她好像并没有听见,谈礼依旧抬着头,她盯着头顶的那盏很早就被修好的路灯,看着它走神。
在巷子口没有人路过,除了那些幸福的声音外,也算不上聒噪,很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好像这样也挺好的,她想。
如果一直能这样安静下去也不错,没有人会来打扰她,没有人会来说些她并不想听到的话,也没有人会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击溃她那溃烂不堪的灵魂,击败她溃不成军的另一面。
可大概这个世界就是不愿如她意,连最后的一点安静也不愿意吝啬给她。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发出震动的“滋滋”声,谈礼只好被迫收回目光,她低头拿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发呆。
是一个陌生电话,电话号码IP显示的是江城。
不难猜就知道是谁。
她余光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莫名的想感叹。
还真是挺准时的。
谈礼嘲讽似的笑了一下,手机闹耳的铃声依旧混着震动声作响,在安静的小巷子口格外刺耳。
她没有第一时间接通,也没有挂断,只仍由着电话铃声作响。
直到好几秒后,在手机那头会响起机械女声告诉对方她可能在忙,请稍后在播之前。
她终于接通了那则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秒钟里,她依旧在想,刚才望着天望着路灯放空时想的问题。
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在幸福啊?
不过不管是谁。
那个人都不会是她。
“喂。”电话那边沈辞的声音难得平静,她喊着谈礼的名字:“谈礼。能听出我是......”
“沈辞,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手机挨在她的耳边,巷子口起了一阵风,谈礼却不想再和她继续周转下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被风吹的有点冷,话里是说不上来的疲倦:“你到底想干什么,别拐弯抹角了。”
“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对面的沈辞估计也没想到谈礼会突然那么开门见山,她嘴边的话一哽,可随后又变得戏谑起来。
“谈礼,今年是大年初一,家家都在团聚,你也在吧。
可是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妈妈两个人。”
她的话带着指责和嘲讽,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谈礼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她的情绪依旧平静,像是一滩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谈礼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巷子口,身边的树叶子被风吹起来,在空中孤独地独舞,周边本葱郁的大树,在她面前凋零。
世界的一切好像都在慢慢死去,在凋零消失。
谈礼不明白她嘴边的高高兴兴团聚是什么意思。
但她很想告诉她,从初三的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连睡眠都成问题的人,根本不在乎今天到底是不是年初一,根本不在乎过不过年。
不过她懒得回答沈辞,她太累了,好像闭上眼,下一秒就会睡着。
面对谈礼的沉默,沈辞显然有点不悦,她没料到为什么今天谈礼好像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但不管怎样,她都是要问出自己这三年里一直想问的那句话的。
“你去看过她吗?”
沈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她自己都有点意外。她以为至少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定会情绪崩溃,骂着尖叫着问谈礼。
可是似乎并没有,今天电话那头的人格外平静,让她都感觉不安。
而她们都心知肚明,她嘴边的“她”是谁。
谈礼是在听到沈辞这句话后,原本心如死水的眼底,莫名有些闪烁,但她还是没有讲话。
“你为什么不去看她,你是不是不敢?你是不是也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