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网王]东京都流景簿——白路千和【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4 10:50:10

  在同年龄段的异性之间,一个单纯的拥抱同样需要足够多的理由。
  如果我心下认为这是个不太妙的主意,我还会有无数条无需多加思考的退路。但不管是感激或是感谢,鼓励还是安慰,都与我的初衷相去甚远。
  我想诚实地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冲动。
  在汹涌而至的感情面前,一切言语和拥抱都可以毫无理由。
  「辛苦了。」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两个都是背着重壳行走的人
  我们的天空也不总是那么晴朗
  而我已经被你的温柔拯救了不知多少次
  ——《闪闪发光的人生》
 
 
第51章 水芥子
  *
  第二天清晨,唤醒我的并非照进和室的夏日阳光,而是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
  我迷茫地睁开眼睛,视线从空荡荡的天花板挪到被打开一半的拉门,最后定格在紫苑震惊到扭曲的脸上。
  躺在我不远处的男人曲起一条腿,慢悠悠地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梳着高马尾的黑发少女如同五雷轰顶般晃动了两下,而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我则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在紫苑发出下一声尖叫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开什么玩笑,要是惊动了祖母,我这辈子也别想回去东京了。
  我盯着紫苑瞪圆的双眼叹了口气:「先冷静,我会解释的。」
  几秒钟后,紫苑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我松开捂住她的手,慢吞吞地在迹部景吾身边坐下。紫苑看了看我们两个,先是将拉门合拢,这才试探着跪坐到榻榻米上。
  「那个...」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有纪,这位是——」
  我又在心里长叹一声。
  无怪乎紫苑震惊成这副样子,换成是我拉开门发现自家妹妹和来路不明的男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反应只会比她还要夸张。
  「你好,我是迹部景吾。」
  我别过头,这家伙十分得体地行了一礼后,居然就不打算再讲话了。
  「那个,迹部君是我们网球部的部长啦。」我有些忿忿地组织着语言:「我昨晚睡不着,去院子里透气的时候正好碰见他前来拜访,因为时间太晚,不想打扰你们休息,所以就暂且让他住在我这边了...」
  我一边说一边心虚地观察着紫苑的反应。这个理由着实称得上蹩脚,先不说昨天忙于祭典疲惫不堪的我为何会失眠,单是深更半夜来神社拜访就足够不同寻常了吧。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紫苑在听到迹部是从东京过来的客人时便已经释然,没有追问什么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十分热情地起身去帮迹部准备洗漱用具。
  我趁这个时候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试图回溯一下昨晚回到房间后的记忆,却只想起模糊不清的零星片段。
  迹部瞥见我颇为苦恼的表情,冷哼一声开口道:「你这家伙倒是自在,一回到房间就睡得人事不省,连被褥都是本大爷自己找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
  毕竟昨天因为祭典的事情忙了一天,还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于是回到房间安下心来,一不小心就昏睡过去了。
  该死的,怎么总是在这家伙面前丢人。
  我尴尬地垂下眼睛,视线触及身后的被褥,又情不自禁地抿起唇角。
  这家伙,虽然一副埋怨的语气,还是挺会照顾人的嘛。
  待我们各自整理好仪表,便跟随紫苑一同去祖母的房间进行了晨间问候。
  当然依据我们的说辞,对祖母来说迹部景吾不过是今早来到神社拜访我的一位朋友而已。
  「对了,有纪。」祖母抿了一口清茶,心情很好地说道:「今天下午,爷爷就要回来了。」
  出院...提前了啊。
  我心头猛然一跳,笑容显得有些仓促:「那真是太好了呢。」
  「是啊。本来还想让他在医院多休养一段时间的,可是你爷爷这个人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一定要亲自来看看祭典的情况。」祖母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下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下午跟他讲讲祭典的事情吧。」她看着我笑起来:「有纪做的这么好,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慢慢地低下头。
  「...好的。」
  我们走出祖母的房间,紫苑准备去处理惯例的晨间事务,却执意要我休息。美其名曰不能冷落远道而来的客人。
  「再说,昨天你才刚结束巡游,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下午蓝田神主又该说你魂不守舍了。」她这么说完后吐了吐舌头,看了看我和迹部景吾便转身走远。
  我默默注视着少女的倩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打起精神看向迹部景吾:
  「那个,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出去逛逛?」
  「你现在有这个心情吗?」迹部景吾淡淡看了我一眼,径自走到缘侧盘腿坐下:「趁着还有时间,把你心里想的都说给本大爷听听吧。」
  显然我隐约的不安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于是我干脆顺势坐到他的身边,抱起膝盖望向一片翠绿的夏日庭院。
  「你突然回来,就是因为你祖父的病情吧。」他说。
  我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显然不是你离家出走的理由。如果只是暂时帮忙的话,你不会一声不吭地急着离开。更何况你给网球部留下的那封邮件,就好像隐隐预感到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我:
  「本大爷会来找你,是因为那些话看起来比起告别,更像是求救。」
  我还没有说一句话,迹部景吾便把我的处境推理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在这种时候,这份敏锐的观察力也算是帮了大忙,否则从整理思绪到决定该从何说起,必定要花掉我不少时间。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短短几行讯息中究竟有没有包含迹部所说的那种信号,但至少有人愿意为此奔波,只为前来确认一丝我自己都抓不住的绝望。我想除了「幸运」以外,没有别的词语可以更好地概括这些了。
  「...也许吧。直到几天前,我还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帮忙做些事情,然而国中还没有毕业,那个人就已经开始计划让我转学了。」我垂下眼睛:「在我们家,作为被严加管束的神社的继承人,我的意见根本无足轻重,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一个人偷偷跑回东京再说。」迹部景吾打断了我。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迹部注视着我的表情,停顿片刻后开口说道:「在认为自己的想法不会被重视之前,你真的有在他面前好好地表达出来吗?」
  「...诶?」
  「虽然你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但让本大爷猜猜,被要求转学的时候,你大概也没有反驳过什么吧?」
  反驳...
  要对祖父的决定说不吗?我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种尝试,但不管是大哭也好,耍赖也罢,这些表达不满的方式从未能让我从祖父这里多拿到一块糖果或是减少哪怕十分钟的练字时间。面对这些,祖父带给我的从来不是打骂,而是那张冰冷严肃的脸,和对一个孩子来说仿佛漫长到永无止境的沉默。
  既然反抗没有用,那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现实主义只是说来好听,然而我从来没有试图向祖父输出过任何自己的真实想法,大概也不过是潜意识里的麻木与畏惧作祟而已。
  「逃避是没有用的,蓝田。」他看着我皱起眉毛。
  「既然是你,就别在本大爷面前露出这种逆来顺受的脸啊。」
  *
  晚饭开始前,祖父终于在我和紫苑的搀扶下缓缓落座于阔别已久的和室内。
  我向他介绍迹部景吾时用了面对祖母的同一套说辞,当然是刻意把「网球部」这一关键词省略掉的版本。祖父板着脸随意问了几句,迹部却没有用寒暄使谈话终结,连我都看出祖父被勾起了些兴趣,难得跟初次见面的人多聊了一段时间。
  然而待晚餐上桌,这短暂的热闹便瞬间转变为不言不语的沉默。
  晚饭时我始终纠结于心中的决定,相当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菜便匆匆离席。
  再次走出房间时月亮又升了起来,我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地沿长廊向前走去,停留在正对着一丛绿竹的和室前。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手在门框上敲了三下:「打扰了。」
  「进来吧。」
  我走进房间后轻轻合拢拉门,祖父正背对着我坐在桌案前,悬腕落笔于纸上。
  只要没有其他事务,在这个时间练字也是祖父雷打不动的习惯。我默默跪坐在他身后,静静地等待一个开启谈话的契机。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写完一副后祖父放下笔,声音低沉地说道。
  看来在回到神社前,祖父已经大致检视了祭典的成果。
  我半垂着视线回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对方闻言后颇为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保持着膝盖触地的姿势慢慢转过身来。
  在对上那双虽然浑浊却依旧威严的眼睛时,我几乎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但想起迹部的话,我还是固执地挺直腰背,毅然抬起了头。
  「我有话要对您说。」我深吸一口气,面对威严不减的老人努力抬高音量:「——我不想转学。」
  「...不想转学。」祖父像是在细细咀嚼一般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口道:「还有吗?」
  全然没有料到会被反问的我一时间愣住,祖父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睛:「不想转学和不想留在神社,可不是一件事。」
  可事实上这对我来说,就是同一件事。
  我沉默了几秒,老人沧桑的面孔终于浮现出一丝失望。
  「我知道你不想转学是为了什么。」他顿了顿:「但你又不是上场比赛的那方,你陪着这些人打败对手,拿了奖牌,可等他们毕业以后呢?你还能保证自己在网球上找到继续下去的目标吗?」
  「不是年纪小就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你既然是蓝田家的后人,就应当知道这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想在学校社团里多混一阵子,所以不愿意转学,这我可以理解。」祖父的语调逐渐冷下来:「但若是想像你妈妈一样走个干净,光是一句『不想』,分量未免也太轻。」
  「我讨厌神社里的工作,我想做的事情远比留在老头子身边继承什么传统更有意义——连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家伙,逃得再远也是白费!」
  扔下这句话,老人在灯影里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我一个人被留在寂静的和室里,跪坐到双腿即将失去知觉才起身离开。
  其实我在来见祖父之前便已经想过,哪怕是得到一顿斥责,对我来说也比无休止的沉默要好得多。然而这样的回应,却与我的任何一种设想都不尽相同。
  现在想来,迹部劝我放弃偷偷溜走的提醒和祖父最后扔下的话,居然在某种意义上不谋而合。
  如果我自己都将这定义为「逃跑」,即使身在东京,心里的枷锁也必将如影随形。
  真是,为什么连局外人都能一眼看穿的道理,我却如置身五里雾中,浑沌至此呢。
  我失魂落魄地踱着步子,在迈出院子之前先一步撞上了熟悉的人。
  「抱歉。」我抬头看向他:「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第52章 曼陀罗
  *
  即便是正值盛夏,山脚下的夜晚也并无闷热的感觉。
  我和迹部景吾并排走在河堤旁的街道,比起昨晚,路上的人流已经稀少很多。一段沉默后,我终于张了张嘴,说道:
  「呐,你是怎么定义一件事情是想做还是不想做的?」
  「很有趣的命题。」他这样评价道,倒是没有思考多久便又开口:「狭义上说,一切与天性相悖的事情都应是我们不想做的。就像疲倦的时候不想读书,饥饿的时候不想跑步这样简单的道理...不过,你所指的东西显然没有这么容易想通。」
  「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拿出来的决心,好像也不过是任性而已。」我顿了顿,如丧考妣地叹息一声:「也许祖父说得对,我的确是在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我们在桥中央停下,迹部景吾倚着栏杆看向我。
  「想要做某件事的初衷有很多,可以是天分所在,可以是兴趣使然,但使人不想做某件事的方法却很单纯,单纯到只需要『必须』两个字而已。」他说:「所以,本大爷认为,不想做某件事和讨厌某件事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但因为界限模糊,所以才会犹豫,才会无法宣之于口,最后变成你所说的走一步看一步。」他注视着我的眼睛:「这不是你该纠结的地方,如果非要把每件事情都划分到想与不想里,人生就会复杂到难以想象。」
  河面上的风时强时弱,发丝被吹得四散翻飞,我却无心整理。
  祖父拂袖而去时我也曾想用利刃般的话语来击碎我的懦弱,然而那一刻闯进我脑海的是走进町内会时大家满怀期待的表情和祭典上男孩惊喜的目光。我想起津爷说起孙子时那兴致勃勃的笑容,想起鉾车行驶时大家齐心协力的嘿咻声,想起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市,想起好像要长明至下一个世纪的盈盈灯火...
  我心知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收回,明明面对祖父我已经可以做到义无反顾,那么我的沉默,不正说明自己仍有留恋么?
  我在夜风中蹙眉,迹部景吾用最后一句话敲碎了我隐隐出现裂痕的透明的壳。
  「蓝田,你需要重新思考的只有一件事。」他说:「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单纯觉得不反抗就输了。」
  ——咔嚓。
  是什么东西陡然破碎的声音。
  无数回忆的碎片在我的脑海中相互碰撞,发出像钱箱上面的摇铃一般清脆的响声。
  小小的双脚摇摇晃晃地踩在地上,我转过头,看见祖父皱纹尚浅的脸。
  「许愿很有趣吧?」
  是祖父的声音。
  「听到铃铛的声音,神明大人会在天上庇佑我们的。」
  粗糙的热源将我幼嫩的手包裹在掌心。
  「有纪,一定要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啊。」
  被我尘封许久的记忆之匣,终于慢慢地,慢慢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我向里面望去,嫩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下,幼年的我仰起脸,发出孩童特有的尖锐笑声。
  ——而两鬓泛白的老人注视着我的目光,看起来是那么温柔。
  据说上一代人和下一代人之间就像永远下不完的黑白棋,一方涂黑的位置,总要被另一方想方设法地涂成白色。棋局永无止境,自然也不会有真正的赢家,而棋盘两端的人,却永远无法摆脱相互伤害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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