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就死了,随便扔出去,我的女人也敢碰,胆子肥了。这一茬就过去,我问你,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去打听过一个人,好像是姓孟的,你打听他做什么?”
齐桂明掩在大袖下的双手紧握,指尖掐进了肉里:“我听说大人要建摘星楼,便知道大人心里有我,我欢喜,就去瞧过几眼,大人也知道我心肠软,瞧见有些人才不过十五六,想起我家中的弟妹,心里不忍罢了......见着这些年纪轻的,上去问过几句,传话的人是怎么跟您说的?”
王常侍的脸色转晴,低头吮吮她的脸蛋:“如此,无事了。”他转身就往外走。齐桂明还扯着他的下摆,低声道:“大人才来便要走,我想您,就留下吧。”
王常侍笑了几声:“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齐桂明乖巧应是,跪在地上。
垂着头,等人离开了才起身,佯装出整理发髻的姿势,将脸颊上的痕迹擦干。
齐桂明进了屋里,斜躺在塌上。身上只穿了件薄纱勉强盖住,极诱惑人的姿态。
人都退下去,她将绿珠招进来,绿珠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丫鬟,信得过。
齐桂明问:“他怎么样了?”
绿珠回:“已经大好了,现下回了家。”
齐桂明低着头,摆弄着一根从外面随意拔的狗尾巴草:“好了就行,他总是那么善良,顶替了人来,命都快没了,所幸现下好了,”她又道:“我怎么就不会弄?他那时送了我根小兔子,可被我弄丢了。”
绿珠劝道:“姑娘,您别再想他了。如今,也不成了。”
齐桂明低低地嗯了声,失落道:“是呀,我的身子给了阉人,多脏呀。”
绿珠急道:“姑娘慎言。”
齐桂明笑一笑:“我知道的,只在你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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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已经回了家,她现在已经大好了,只是身子不能大动,要一直躺着休息。
她脱下衣裳,全是伤。卫昭也不避讳,跟刘秀云两人在旁,边给她上药边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流。
弄得清辞连疼都不敢呼出声,只闭紧嘴巴忍着。
刘秀云就问:“那些首饰,你全给当了?”
卫昭的心思全在清辞身上,握着她的手,脑袋侧着。并不去看清辞的身子,他也知道要避讳,可他不想出去,只能将眼闭起来才能留在屋里。
有时还能帮她把胳膊上的伤口上药。
卫昭敷衍地嗯了声,说了个数。
刘秀云惊讶:“能当这么些钱?”
卫昭道:“不是当的,是有个叫齐姑娘的买去了。”他顿了顿,问清辞:“阿姐,你认识齐姑娘吗?”
清辞趴在炕上。
她整个人都不能动,一只手被卫昭握着。后背都敷上了药,连腿上都有伤。她是有些疼得,稍稍动了动身子,眉头一皱:“......齐姑娘?”
她隐约有印象。
她想换个姿势,但是卫昭还握着她的手。但她这样趴着很不舒服,尝试往外抽,卫昭立马抬眼看她,叫她:“阿姐。”
清辞趁机将双手交叠放在枕头上,下巴落在上面:“我这样舒服。”
卫昭闷闷道:“好吧。”
他又往清辞身边靠了靠,伸出指腹搭在她的手臂上,也学着她的动作,将下巴搭在另一只手背上,眨着眼盯着她看。
清辞在想着事情,就没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
齐姑娘?
清辞认识的姑娘并不多,这个名字很耳熟,还是在远安县能够出那么多钱的齐姑娘......
她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经常坐在河边等着她的齐姑娘。
清辞从前在远安县卖鸡蛋,偶然一次回家时,路上遇见了一位姑娘蹲在河边哭。
她怕姑娘要寻短见,便上前安慰。
久而久之,她每次卖完鸡蛋回家,总能在河边瞧见那位姑娘。后来清辞知道这姑娘是齐家的长女,齐桂明。是要送去宫里的。
后来没再见到齐桂明,但却等来了一众要抓她的齐家下人。说她弄得齐家姑娘不愿嫁人,要捉了她回去。
清辞躲起来,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去过远安县。卖鸡蛋也是挑别的县城卖。
清辞就说:“我记得她。”
想要问一句她瞧着如何,没问出口。这也不必问,当初那个在河边的姑娘,天真又善良,却被送去阉人身边。只盼着她的日子能好过。
就算是问了,过得不好,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清辞问他:“原是她帮了我,只是她为何买你的东西?”
卫昭自然不会说实话:“街上商铺不开门,我没有钱,就哭,被她瞧见了,就买了。”
清辞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卫昭心里不开心,闷闷得有些堵。
他干脆爬到床上去,小心翼翼地贴着清辞的身子躺下,侧过身。面容对着她道:“阿姐,你别想旁人了,你身体怎么样了?疼不疼?”
清辞摇摇头:“已经大好了。你别担心。”
她的面容还是泛白,卫昭就下去端了杯水,递到她嘴边让她润润唇,然后又躺下。伸出手将她脸侧的碎发拨到一旁,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瞧。
他们二人离得距离很近,近到卫昭的胸口又开始出声,挺大的声音。震的耳朵里全是。
他也不避讳,反而又靠近些。近到清辞的眼珠子里只有他放大的脸。
他脸红了,却极开心:“阿姐,你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清辞嗯了声,往旁边移移身子。
卫昭又靠过去。
快十三岁的少年郎,面容很是好看。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清辞的头,像是在学她曾经摸他的头似的。
卫昭道:“疼了也要说,不要忍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做法了——
变大变大变大!!!!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04
昭帝十五年发生在远安县的那场□□, 很快就被镇压,死伤的百姓无数。
上头并没有怪罪。
这就让远安县的齐老爷与一并官员肆无忌惮,越发变本加厉。甚至还发生了让官兵闯入民宅, 见着男子就抓走的恶行。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 已是梁昭帝在位的第十八个年头。自从昭帝上位后,宠宦官远贤臣, 使得朝野上下一片混乱。纵使各地纷纷起义,仍无法制止昭帝贪图享乐的心。
大梁王朝的统治已是岌岌可危。正如一根内里被蛀虫腐蚀的梁柱, 只剩外面的繁华。
在上头的贵人们尚且担惊受怕,更别提身在底层的百姓们。
“已经连下了一月的暴雨, 看来今年的粮食又收不成了。”
“是啊。这雨来得急,村西有户人家的小娃娃,才一岁多点就被暴雨冲走了。”
“可找回来了?”
“没呢, 雨太大,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
“唉。”
清辞顶着大雨将院门打开, 又将门口旁边的专门放水的沟用长棍捅了捅,从里捅出好些杂草和污泥。
院里的水瞬间从沟里流出。
清辞身上已经被水浇透, 看一眼门外,道:“今日是卫昭回家的日子, 可又下了大雨。可千万别在回村的路上,不然,连个住处都没有。”
刘秀云站在房门口,招呼清辞快进来, 说:“他如今也十五了,又不是小孩子,下这么大雨, 定不会傻傻地往家赶的,你放宽心。”
清辞嗯了一声,忙跑到屋门口。拍拍身上的水。目光瞧着密集的雨线,心里隐隐担忧。
这些年,每当村里要人服劳役,都是卫昭顶上的。
他总说不放心清辞,小时候哭着喊着抱着她的胳膊不让走,后来年纪大些了,他得了消息便离开。
根本不给清辞留下他的机会。
他是去年秋天服的役,如今也有半年未回家了。期间清辞不放心,去瞧过卫昭几眼,心也就放了放。
如今,就盼着他回家了。
清辞跟刘秀云往屋里去,还没走到正屋,就被雨水浇透。屋顶破了个洞,雨水渗进来。
清辞就搬着梯子去外面,人刚碰到屋顶的茅草,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地上的水被踩得哗哗响。
人未到,声先来:“阿姐,我回来啦!”
卫昭跑进来,眨眼就瞧见清辞站在高高的梯子上,骇得心猛地一坠,他忙跑上前,两只大手稳稳地握着长梯:“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不是说了,这种事让我来,你快下来。”
清辞早在听见声音时就往外看,卫昭乍一出现在眼前,她眼里就有泪珠渗出。
看见他平安,她就放心了。
清辞没动,仍旧站在上面:“你扶好,我很快就弄好了。”
卫昭见清辞不听,也没法子,只得稳稳扶住梯子。
他给她递茅草,待清辞将房顶上的洞填补好,人刚刚踩到梯子下面的一截,便被卫昭拦腰抱下。
卫昭已经成大人了。
他长得很高了,清辞站到他面前,才勉强到他的下巴,且他这几年一直干重活累活,人也比小时候强健不少。
他伸手抱清辞时,上臂隐隐透出肌肉线条。穿着一身灰布衣,脸上的笑容却明朗。
眼底映着清辞的影子,他没松手,就着方才的动作抱住了清辞,脸颊在她的脖颈处来回动动。
语气软软道:“阿姐,我回来啦。我一回来就看到你站那么高,吓我一跳,我的心现在还在跳着呢,你听听。”
清辞人还有些没回过神。
她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方才一脚就能踩到地上,冷不丁被他两只手抱住腰。他的掌心烫,让她有些不自在,刚想推开,他又抱上来。
他比清辞高了一个头,清辞站在他面前要仰头才行。她人站在卫昭面前,显得小小的。她整个人被箍在卫昭的胸膛里,耳边是他一声声撒娇似的呢喃。
清辞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大。
她伸手将卫昭推开:“外面下雨,快进屋吧。”
说完转身就走。
卫昭站在原处,嘴角弯了弯,胸膛处被湿透的清辞氤的一片冰凉,那感觉却让他无限回味。他有些不满地伸手,摸摸胸膛,感觉阿姐变小也变软了。
他抱她在怀里,一只手就可以环住她。卫昭又笑,这感觉真不错。
卫昭风似的跑进屋,跟在清辞身后。他的身上也湿透了,却并不凉,反而像个火炉子似的。
清辞将帕子递过去,卫昭接过,胡乱地将脸擦了一遍。清辞就说他:“好好擦,着凉要感冒的。”
卫昭却坐到了炕边,仰起头笑:“阿姐帮我好不好?”他抬抬两只手:“那群人太没用了,修个高楼而已,什么也不敢什么也不会,最后还要我去弄,我一个人就要搬好几块大石,现在累得都抬不起了......”他的两只胳膊倏地落下去,一幅有气无力的模样。
清辞轻拍了他的头一下:“就你懒。”
卫昭并不反感,反而将头往清辞手掌下伸去,双眼黑黑亮亮,闪着耀眼的碎光:“阿姐再用些力气,我都没感觉。”
清辞被他逗笑,方才的不适感褪去。
眼前这人,还是她的阿弟呀。
卫昭出去了有大半年,虽然瞧着高了壮了,但是脱下外衣,身上还是没有多少肉。
他的衣裳还是清辞曾经穿过的。他说什么也不肯穿新衣裳,还是刘秀云将清辞之前的衣裳重新改了改,他才穿的。他穿着,比穿新衣裳还开心。
他现下穿的衣裳湿透了,贴在身上。清辞就让他脱了,卫昭利索地将上衣除去,随后坐在炕上,朝着清辞傻乐。
清辞没管他,用帕子将他身上擦了擦,见他浑身都被湿透了,就说:“还是用水冲冲吧。”
卫昭道:“我都习惯了,明天再洗。”
清辞皱皱眉,觉得她的阿弟出去了半年不爱干净了:“那你这样睡觉,能舒服吗?”
卫昭就问:“我今晚能在你屋里睡吗?”
清辞听了,将帕子扔在他脸上:“你说呢。”
卫昭点点头:“我觉得行。”
清辞没说话,她站在卫昭身前,歪着头打量他。他说出那句话坦坦荡荡,一点避讳也没有。
卫昭如今也有十五了,好些他这样年纪的都娶妻生子了。他却还像个小孩似的,闹着要跟阿姐一起睡。
他闹着要跟她睡,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就想起前几日,雨下得好大,她根本就不敢睡觉。碍于面子,也没跟刘秀云说,毕竟她现在也不小了,胆子却丁点大,说出去让人笑话。
卫昭回来了就不同了,早些年他们俩在一个屋睡觉时,清辞晚上害怕了就握着他的手。
后来大了,分了房,她每次都是窝在被里。
现在卫昭又提起......
清辞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窗外,雨下得仍旧大。像密集的线条,不间断。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晚上会不会突然打雷呢?
她在心里想着,不自觉地往后退几步,心里就有些害怕。
卫昭一直看着清辞的脸色,瞧见她的脸白了白。他就站起身,上前握着清辞的手晃动几下。
“阿姐,好阿姐,我都半年没回家,你就不想我?”
清辞愣了会儿,摇头。
卫昭的脸立马沉下:“我每天都在想你,白天想,晚上想......”
清辞开口打住他的话:“你正经些。”
卫昭撅撅嘴:“东屋都没人住,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我才不要去。”
清辞:“东屋一直打扫着,知道你要回家,刚打扫干净了。”
卫昭被噎住,他才不那么容易放弃。
只要一想起方才抱着阿姐时,那香香软软的气息,浑身都仿佛被电过,胸腔阵阵暖流叫嚣着要留下。
他松开清辞的手,一个挺身跳到了炕上,躺在他原先睡得位置,嘴里嘟囔:“我好累,我睡着了。阿姐千万别吵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