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是个聪明人,又常跟在清辞身边,对她的事情也很了解。这几日姑娘都是去将军房里的,可昨夜却匆匆回来。嘴里说着奇怪的话。
今早上又见她眼睛红了一圈,都有些肿。
昨夜定是哭过的。
她就想起将军每次见着姑娘,那恨不得往上扑的架势,暗自叹口气。去将院门关上,插上了木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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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桂明昨夜也听到了声音,今早上刚醒便去了清辞屋里。
清辞还躺在被里,整个人被裹得严实。齐桂明怕她闷着,将被子往下扯扯,露出她的脑袋来。
清辞睁睁眼,见是齐桂明,稍稍说了句什么。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不清,她很快就又睡过去。
昨晚上熬了一宿没睡着,脑袋昏沉沉疼得厉害,眼下有了睡意就不愿起。
齐桂明不出声,坐在旁盯着清辞看。
从前以为她是男子时,觉得是自己的依靠,是她在昏暗日子里的盼望,是最后一点念头。当时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从没人像‘孟辞’那般关心自己。
她是家中长女,许多事都要自己扛。累了苦了也不跟旁人说,遇见‘孟辞’是意料之外,跟‘孟辞’诉苦也是意料之外。
得知‘孟辞’是女子,更是让她始料不及。
虽偷偷难过,可后来细想又觉得幸亏‘孟辞’是女子。
齐桂明经了太多的男人,只剩下恶心,是她看一眼就会作呕。清辞是女子,让她从心底又多了些亲近。
与男女之情无关,与任何感情也没有关联。只单单想对清辞好些。她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遇见清辞,便想让她过得舒心。
齐桂明在床边守了一整天,到了快下午时,清辞才醒来:“桂明?”
齐桂明牵着清辞的手,用了些力气将她拉起:“终于醒了,再睡天都要黑了。”将旁边准备的水递过去。
清辞接过喝了几口,道了声谢,眉眼又耷拉下去。往窗外望望,很快收回目光。
齐桂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就问她:“在找将军?他方才来过,门没开就走了。”她起身,将窗户打开,风吹进来。清辞也稍稍清醒些。
齐桂明问她:“你这几日一直在将军院子里,怎么昨夜回来了?他欺负你了?”
清辞听了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眼睛一瞪:“他怎敢?”
齐桂明被她逗笑,掩着唇道:“那怎么连门都不让进了?”
清辞嘟囔一声:“就不该让他进。”垂着脑袋好一会儿,心里堵得慌,索性拍拍旁边的位置:“桂明,你过来。我有些话想说。”
清辞不愿见到卫昭,倒不是反感他,而是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
他到底还是年纪轻的,而她又是姐姐,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是有责任的。
平时怎么不注意避嫌呢?
要是他要求睡一张床时拒绝,或是表现亲昵的时候,她态度冷一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她自己一人想了许久,越想越没个头绪。想要教训教训卫昭,跟他说是不应该的,照着他那脾气,若是倔脾气上来,一根筋走到底怎么办?
她就越发没有主意。
清辞道:“这可怎么办呀。”她将求助的目光望着齐桂明,眼神直愣愣的,一幅解决不了的模样。
齐桂明想想,也觉得像做梦似的不真实:“将军他,真的......”
清辞抱着脑袋晃晃:“我倒希望是假的呢。”
齐桂明到底在这方面比清辞要多好些经验,很快便从震惊中缓过来:“平常对待就行了,他也只是跟你说了,心底到底是不是那样想的,咱们也不清楚。这个年纪的男子,身边没个女人,难免躁动,或许一时想差了。”
清辞皱皱眉:“可是他亲口跟我说的啊。”
齐桂明笑了声:“男人说的话你也信?”
清辞有些不理解:“......不能信吗?”
齐桂明点点头:“自然。将军如今这个年纪,我瞧着府里也没什么女人,大概就是年轻躁动了,身边又只你一个亲近人,难免产生了错觉。”
清辞觉得齐桂明说得很在理,止不住地点头,目光赞服:“从前说过亲,他嫌我多管闲事。我就没再给他说,还真可能是因为这个,不过你说的很对,平常待他怎样现下还怎样,等着日子长了,说不准他就想开了。”
清辞想着,晚见不如早见,又不是跟卫昭不往来了,索性当天晚上就将他叫来了院里吃饭。
卫昭也没睡好,脸色比她还要没精神。大抵因为说开了,他不像从前那般扭捏,一见着清辞目光就移不开了,黏在她的脸上,像是等着她一个回话。
清辞被他盯得不舒服,冷眼看他:“坐下吃饭。”
卫昭只得按捺,等人都退下了,他才急急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卫昭昨夜一晚上没睡着觉,心里想的全都是清辞。
一面后悔,怎么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呢?阿姐肯定不会再理他了!一面又觉得庆幸,若是他此时不说,要等到什么时候?非要等到阿姐嫁了旁人吗?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索性说出来,往后怎么办,再慢慢筹划。
清辞耐心吃饭,打定主意不理会他,倒是卫昭又急了:“阿姐你说句话,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清辞就问他:“你想让我说什么?”卫昭眨眨眼,还没出声,她又说:“我说的话,你肯定是不爱听的。索性就不说了,只是我的态度你要知道,我当你是弟弟,你若当我是姐姐,我们还跟从前一样,你若不当我是姐姐,那我今晚上就收拾东西离开。”
卫昭撂下筷子,狠狠瞪她:“你不许走!”
清辞看他一眼。他气得脸都红了,唇也哆嗦着,坐在饭桌旁,真怕他下一刻就起身将饭桌都掀了。她就离得桌子远了远,桌子上有热汤,烫着就不好了。
“我不走,你就还是我弟弟。”
卫昭粗粗喘着气,被清辞一两句话就气得涨红脸。他狠狠瞪着,眼眶越发酸涩,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你不许走......”他觉着这样的话没有份量,又见清辞态度坚决,低着声委屈地嘟囔了一声:“阿姐。”
这算是服软了。
清辞的面色缓和,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卫昭现在还算个可爱的,珍惜他吧,以后就是咬人的疯狗
卫昭:汪~汪~
第51章
夜色深深。
清辞躺在床上, 侧着身,两只手交叠枕在脸侧。她凝神了好久,蹙起的眉头被耳边回放的“阿姐”捋平。
她终于露了笑, 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翌日, 她醒来得早, 让人去卫昭院里叫他来吃早饭。却听婢女说他半夜就被叫走了, 说是新茂城混进了起义军,弄得人心惶惶。
“怎样的规模?大不大?”
“大爷放宽心, 这几年一直发生这样的事, 将军英明神武,这点事对他来说只是动动手指头。”
清辞也知晓新茂并不如表面看起来太平, 或许说, 如今这个世道,没有太平的地方。
她点头应了声。又在屋里待了会, 便去了齐桂明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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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下午才回来, 一回来便去了清辞的房中。他这一整天始终惶惶不安, 这颗心非的看着清辞了才能安定。
可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不见清辞, 便抓着院里的婢女问:“大爷去哪里了?”
婢女回:“大爷去了齐姑娘的房中。”
卫昭哦了声,刚想让婢女下去, 忽又问道:“什么时候去的?”一顿, 又问:“待了多久了?”
婢女想想:“今上午去的, 中午留在那里吃的饭。”
......这就是一整天都在那儿了。
卫昭让她退下去, 半躺在清辞的床上,目光放空, 若有所思。
认真说起来,卫昭只见过齐桂明一面,就是他十一岁时, 在远安县遇到她的那次。
后来齐桂明住在清辞的院子里,但她并不经常外出,卫昭来了也只是跟在清辞的身边,连面都没有碰见过。
只是听清辞说起她来,好像脸上的烧伤治好了。清辞在他面前提了好几次齐桂明,一会儿是她人长得好看,一会儿就是她的手巧,做出来的簪子可好看了。
他暗自想到,有什么好看的?外面买不到吗?
他在清辞的床上翻来覆去,现下也只敢在她不在的时候这样做,毕竟昨天晚上他可是当着清辞的面叫了阿姐,这就意味着服了软,昨天刚服的,不能今天就破了。
总要坚持几天的。
否则她要生好几天的气了,照她那性格,真有可能离了这里再不见他,他可不敢冒这样的险。
卫昭乱七八糟想了好一会儿,往外瞧瞧,日头仍在原处挂着,对他来说却好像过了一整天那么长,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忙站起身站到窗户边,装出在看外面风景的样子:“我在这好久了,怎么才回来呀。”
他回头一看,哪里有清辞的影,分明是碧落。
碧落道:“回将军的话,姑娘正在齐姑娘房中看花呢。”
卫昭皱眉,不理解花有什么好看的,能让她在人家屋里里看一天,就问:“什么花。”
“是齐姑娘亲手做的,”用嘴说得不够形象,碧落就从清辞的柜子里拿出一盒妆奁,打开,从里面拿了支金花给卫昭:“将军您瞧,就是这样的花,是齐姑娘特意为姑娘做的,姑娘可喜欢了。”
卫昭瞥了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他淡淡嗯了声。去看放在柜子里的妆奁,打开一瞧,发现他送的那支纱花也在里面,他用手捏起,余光去看碧落手里拿的那支,呼吸一窒。
两相比较,他手里这支寒碜极了。
卫昭捏着那支纱花并没有放下,趁着碧落不注意将它卷到了袖子里。他又看了好几眼碧落手中的金花,轻轻地哼了声,转身离了清辞的屋子。
他并没有走,本就许久没回家了,先前还病了大半月。清辞虽然在旁照顾,可两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好不容易将心里话说出,却被清辞拒了。
眼下正是难过的时候。难过到恨不得缠着清辞一整天,非要将她缠烦了不得不答应自己才好。
这也只是他心里想的,并不敢真做。
卫昭匆匆忙跑了出去,驾着马,高岩住的地方离着将军府不远,他很快就去了。去的时候高岩正在家里喝酒,喝得醉醺醺,卫昭问什么就说什么。
得到满意的答案,他又风似的走了。
他到了清辞的院门口,没像上次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面,大着嗓门喊:“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又喊:“孟辞!孟辞!”
清辞听到声响从齐桂明房中出来,道他:“你轻声。”
卫昭就笑着跑到她面前,刚想伸手揽着她,被她推开。人也离得他一步远,他这才收敛了些,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往屋里走。
清辞近日常去齐桂明的房中,有时在旁边看她做钗饰,有时还能指点上几句。清辞的母亲本就是富商之女,虽然不是做女人家生意的,但家里有钱,要什么头饰都能见到。
见得多了,脑子里的想法就多。加上她本就读书多,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点子,又找了几件刘秀云曾经绣的帕子,上面的花样是清辞自己想的,改一改,做成发簪也很好看。
她们二人在屋子里忙活这个事,冷不丁听见卫昭的大嗓门。
清辞睡了一晚上好觉,早就将昨天的事释怀了,见着卫昭,还像以前似的:“你小点声,轻轻地说话,我在屋子里也能听到。”
卫昭一脸笑模样,并没有放在心里。他若是小点声,指不定她要在人家屋子里待到天黑呢。
清辞见他一个劲地去看袖子里装的东西,完全没听她的话,不太开心。她稍稍沉了脸,问他:“你听到了吗。”
卫昭道:“听到了听到了,阿姐你快看看这个,好看吗?”他将袖子里藏着的木盒拿出,放到清辞的手里,催她:“你快点打开看看!”
清辞一脸莫名。她在桂明屋里待了一整天,中午也没休息,一直在商量怎样才能将头花做好看些,累得肩膀都疼了,她就想慢一点,可卫昭一个劲地催,见她迟迟不打开盒子,差点上手替她开了。
“怎么这么急?是什么东西......”
卫昭不说话。
清辞将盒子打开,发现是一支镶玉的步摇。
上面用玉雕成几朵透明的花,一只银蝶在上飞舞,下面坠着六串彩珠,每串彩珠下又坠颗水玉。
她哇了一声:“好好看。”
卫昭心底松口气,心里想问比那金花还好看,但他没出声,只是说:“我回家路上瞧见的,我想着阿姐带上好看就买了。阿姐带玉最好看的,带金显得老气,我见有些人家的小姐满头金饰,瞧着足足老了十岁!”
清辞愣愣,显然有些吓到了:“真的吗?”她从前最喜欢金饰了,总要央求母亲给她插的满头都是才好,穿着洒金红裙,人一动,像块大金子似的。
她觉得那样很美,没成想在旁人眼里要是显老的吗?
卫昭又改口:“阿姐戴的话,自然是好看的。只是,还是带我这支最好看了......”
听了他这话,清辞倒是有些伤感:“可是我不能戴,好喜欢啊。”
卫昭问她:“怎么不能呢?阿姐若是想穿裙子,今晚上就可以穿,赶明人问起来,直说就是了,如今有我护着你呢。”
清辞许久都没穿过女装了,突然要她换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心底也有些羞,只摸摸那根步摇,便说:“我这样方便呢,就这样吧,不然怪麻烦的。”
卫昭应了声,瞧见站在旁边,穿一身男装,芝兰玉树,比男子还要风流倜傥的清辞,脑海里忽然闪过些什么,让他产生了怪异的感觉。
离开时,他的目光望望齐桂明的房间。就在清辞的院子里,若是想去,几步就可以到了。